惊羽知道自己这样在门口堵人不妥，但有些事情一旦冷静下来，他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了。
更何况两队返程后，密集的训练任务让大家无暇他顾。
空气中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气氛，在场所有的目光聚焦在时翊身上。
他们都在等时翊的反应。
焦点本人不疾不徐地直起身，时翊回望惊羽，眼神很是平静。
“可以。”惊羽听到时翊这么说。
“时翊，你……”
王捷还想说什么，时翊对他摇头，叮嘱道：“你们先走，我晚点回去。”
云晚相信时翊有自己的打算，领着其它队员往外走，王捷一步三回头，还是自己差点平地摔，风暴让他别看了，他才老实走路。
一上车，小黑就忍不住从座位上弹出个脑袋，“欸，你们说，惊羽怎么突然来找队长啊？”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们俩。”王捷没好气回他。
从后门出来，许多粉丝找不到时翊，不停在问人去哪了，议论声此起彼伏，硬是让他们找理由给搪塞过去。
时翊真是，这么着急做什么，还不如跟他们一起走，等离开粉丝的视线再把他丢下车也不迟。
“这个节骨眼来找人，不会是要挖墙角吧。”柚子担心起来。
“想什么呢，教练还在，队长舍得走吗？”
kk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分明就是在打趣云晚。
云晚双手抱臂，丝毫没有被打趣的不好意思，“对啊，所以下个赛季签约费我要涨一倍，不然我就转会去DKF。”
风暴扶额：“这是什么地狱级笑话。”
怕王捷听不见，云晚还故意cue他，“听到没有捷哥，两倍。”
王捷本来不想理，但一听到两倍，还是忍不住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一倍吗？”
怎么还坐地起价？
…
另一边，时翊和惊羽从场馆其它的工作人员通道离开。
现在只剩他们两个，惊羽反而没刚刚那么自在，习惯了见面即嘲讽，他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和时翊好好讲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思绪像毛线团一样杂乱，惊羽牵住毛线的一头，慢慢思考该怎么跟时翊说，时翊却不着急，问他：
“想吃什么？”
惊羽先是愣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随意，我都行。”
时翊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右手打方向盘倒车，进入主干道就开始飞驰。
夜晚，缤纷的霓虹灯五彩斑斓地闪烁，街道上人来人往，外面热闹无比，车里却安静无话。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闷声被无限放大，引擎的低响引人心颤。
二十分钟后，车辆停在一家烧烤店门前。
这家店惊羽很熟悉，在TYG的时候时翊经常带他过来这边吃夜宵。
店里的老板和时翊很熟，见到他就热情地迎上来，“天热，我特意给你在外面留了个位置。”
时翊浅笑，“谢了。”
惊羽跟在时翊后面，一开始老板没有注意到他，还问时翊是不是一个人来的，发现惊羽后，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欸，我记得你，你好像很久没来了。”
“你们以前不是经常结伴来吗？”
惊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喉结滚了滚，才艰难开口：
“我们……”
“没在一个地方工作，时间碰不到。”
时翊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完。
话说到这，老板也不再多问，把他们领到位置上，点完单后就继续忙去了。
“说吧，有什么事？”
刚坐下，时翊就直奔主题。
前面不急不慢，现在又开门见山。
惊羽的思绪还停留在时翊帮他解围上，为了掩饰尴尬，他随手抄起桌上的啤酒，开瓶器一撬，“砰”的一声脆响，金属瓶盖掉在地上。
先干为敬。
时翊坐着不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每当这时候，惊羽心里就特别没底，他总是猜不透时翊内心的想法。
斟酌几秒，惊羽开口：“我想请你帮个忙。”
“让Summer转回TYG吧。”
时翊依旧看着他没回答，然后开始在烧烤架上烤肉。
惊羽见他无动于衷，语气稍微急迫起来：“合同那边我会想办法，违约金我会替他给。”
“理由。”
一直安静的人终于说话了，“我需要理由。”
先前还着急的人此刻突然噤了声，嘴巴微颤，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惊羽的一举一动时翊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无奈，但眉梢的冷意丝毫不减。
“求人帮忙连基本的信任都不给，看来你也没有很需要帮助。”
还是熟悉的毒舌，惊羽瞬间就被气笑了，他知道时翊在激他，但偏偏他就吃这套，刚才还有些顾虑的想法荡然无存，直接全盘托出。
“Summer有中度抑郁的症状。”
摆烤串的手一顿，时翊抬眸看他。
眼神对视，惊羽表情很严肃：“他心理测试严重不合格，这样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上首发。”
“但我们磨合了很久，DKF没有人能替他，所以……”
“所以你们就放任选手的身心状况不管，为了拿名次让他时刻处在高压环境下是吗？”
惊羽偏过头，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无力，时翊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倒也没再说什么。
羊肉串在烧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配上孜然的香气，色味俱全。
但此时，桌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吃东西。
“我不想的。”惊羽低声自言自语：“能怎么办，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在俱乐部里面说话很有分量。”
这是很残酷的事实，所有人都在拿他和时翊比，但他们之间差的何止是技术。
“你来找我Summer知道吗？”
这个问题将惊羽问住，沉默给了时翊答案。
时翊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指尖按上眉心，像是要将积攒的疲惫碾碎。
历史是个轮回，所有人都在被迫成长，他是，惊羽亦是。
好一会，他才慢慢说道：“不在转会期。”
KPL有明确规定，选手更换俱乐部需要遵守联盟的转会规则，除特殊情况，选手只能在每年固定的转会期才有可能离开现在的俱乐部。
一般转会期都是在春、夏季赛结束之后开启，现在解约，就算能付得起违约金，Summer也大概率会被撤掉参赛的资格。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到转会期，你就同意我刚才的提议吗？”
惊羽一看有戏，眼睛立刻露出光亮。
意外的是，时翊摇头，“不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惊羽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本来就烦，现在火更是蹭蹭往外冒。
“时翊！你故意的吧，不帮就不帮，套话再拒绝我是几个意思！”
时翊没生气，反问他：“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明确答应你了？”
一股无名火被水滴浇灭，惊羽垂着脑袋，双肩耷拉下来。
确实，时翊说得对，是他自己先入为主，觉得时翊一定会帮忙。
想到这，惊羽又有些失落，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正发呆着，惊羽面前出现了一盘排列整齐的烤串，全是他喜欢吃的。
“Summer现在是战队的首发，半路走肯定不合适。”
“不让Summer回来，一是TYG现在不缺人，他回来也是看饮水机，很浪费他的天赋，二是当初林海带他走，刚好是TYG舆论最大的时候，现在风评好转他又回来，就算战队里的人不说，网友也很难不议论。”
惊羽听着时翊跟他解释，一边觉得时翊说得对，一边又在惊讶
——时翊竟然会跟他解释。
“我觉得你可以等到转会期再看看，说不定林海比完赛就走了。”
惊羽扯了扯嘴角，“你自己都说了不确定，林海是俱乐部高价请来的，给的待遇也很好，他要是脑子没问题，怎么可能自己走。”
时翊懒懒点头，“对，所以不是他自己走。”
“我让他走。”
惊羽呼吸一滞，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本来时翊没打算跟惊羽盘林海做的那些事，但事到如今，不说也不合适，他最后还是讲了个大概。
惊羽越听表情越凝重，他觉得DKF好像沾上了邪祟。
“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现在就上报给联盟，越早解决越好不是吗”
时翊皱眉，很想骂他，但见惊羽一脸认真，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们战队还没被淘汰，如果林海现在走，知道大名单变动有多麻烦吗？”
惊羽的神情有点古怪，尽管他不是很想承认，但好像时翊是在为DKF考量。
大体情况已经沟通明白，嘴巴突然闲下来不知道说什么，惊羽拿起一串烤肉往嘴里送。
“惊羽。”时翊突然叫他。
“今天你出来跟我谈的事，除了林海的部分，剩下的告诉Summer吧。”
惊羽没有抬头，他隐约知道时翊后面要说什么，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他心里还是闷得慌。
“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伤害你，更没有觉得你是我的替补。”
时翊语气停顿片刻，“当时我能力有限，那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方式。”
惊羽很想抽烟，但摸到口袋，烟盒已经空了，他啧了一声：
“你有毛病啊。”
他把桌上的酒全部打开，拿起其中一瓶往时翊面前放。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时翊也不磨蹭，拿起就是喝，满瓶青岛瞬间过半。
莫名的情绪涌上鼻尖，惊羽探身越过桌子，一把抓住瓶身，酒瓶悬在唇边，时翊停下来看他，抬眼却撞上惊羽通红的眼睛。
“翊哥，对不起。”
晚风吹过地上的落叶，一向冷峻的眉眼终于柔和下来。
“不用对不起，我从来没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