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说完话后,eleanor眯了眯眼睛,不善的眼神立刻扫向了他,而小孟则低着头,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缝之中,四周的气氛冷凝的如同腊月里的寒冬——温度低的简直就像冰窖。
“好了好了!林哥,瞧您说的话,我们都认识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也到不了打官司的地步吧?”见现场的氛围不太对劲,温嘉宜也不急着走了,她脸上挂上了标准的笑容,开始打起圆场来,“不就是解约的问题吗?我现在就有时间,您看行吗?”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看见她这样的笑脸,林成眼皮直跳。
他上下打量着温嘉宜那张完美无缺的笑脸,眉宇之间透着狐疑之色,似乎是在想她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鬼主意。
但很遗憾,从小成长在有钱人家、精通社交技能的温嘉宜一旦戴上假面,那绝对是完美无缺的。
所以林成的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根本不能找到什么实质性证据。
更何况此刻的温嘉宜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心思,戴上假面也只是想以最低成本化解掉未出现的冲突,以免出现什么别的让人意想不到的坏事。
而且快点了结掉身上的麻烦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可惜了原本她还想等置办好一切、将柚柚的爷爷奶奶和姑姑送去漂亮国后,再分出精力挑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去解决原主的解约问题。
只不过没想到天公十分不作美,世界就是这么小,自己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见林成,并且对方还对她的拖延行为十分不满,甚至提出了要法院见这种话——那肯定要顺势解决一下啊!不解决的话是等着吃官司?她又不傻。
只是又要麻烦秦栩带带孩子了,毕竟只留管家和孩子她还是不放心。
“好了,林哥,现在我们就去公司谈谈解约的事吧。”
温嘉宜让eleanor打电话给秦栩通知他去酒店看孩子,小孟则因为不想夹在公司的两尊大佛门前准备跑路,临走时还大着胆子问林成要了两天假,在得到同意、成功挨了一记眼刀后匆匆夹起尾巴灰溜溜的跑路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和几个警惕的围在温嘉宜身边的保镖,被簇拥在中间的、戴着墨镜的温嘉宜在几位西装保镖的包围下,活像电影中的大姐头。
不知道为什么,林成看见这幅景象时,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放在了口袋里的烟盒上,然而一摸才想起来自己来的匆忙,根本没把那盒烟揣兜里。
手里没了烟,林成心中的烦躁加深了许多,他“啧”了一声,心烦意乱的随便回了温嘉宜一句“走”后,便让他们跟走着自己走。
他十分唾弃的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职业病太重了,就算看到了温嘉宜这个活像傍了大款后的样子,自己脑子里居然还在为她开脱。
真是让人作呕的想法,他在心里嗤笑一声。
不过是个艺人罢了,就算是自己亲自带出名的又怎么样?这个圈子里这样的组合反目成仇的还少吗?解约而已,为什么要不舍得?为什么要不舍得这样的劣质艺人?
他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温嘉宜,她那时候的眼底还不像后来那样充满对名利的渴望,他还记得在温嘉宜拿下第一个有分量的角色时,她请自己和自己的老婆姚安去吃饭时的情景。
餐桌上,看着林成又要了几瓶酒,温嘉宜非常担忧的问姚安安:“姚姐,林哥又点了酒,上次他都胃出血了,这还没多少天过去呢,可不能再喝了吧?”
“他这个人就这样,不能喝还死要面子。”姚安安在林成不满的目光中抢走了酒瓶,同时叫来服务员把这些酒全部退掉,“就连酒桌上都得当最后一个醉的,胃出血也怪不得别人。”
“可……”
温嘉宜又想到了林成胃出血的那晚,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区,林成整个人毫无血色的躺在担架上,姚安安守在他的病床旁哭了一整夜……
她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林哥是为了这个角色,那个试镜机会本来是落不到我头上的。”
“小妹,你说这话岂不是和我们生分了?”姚安安不赞同她的说法,“你放宽心,你哥不还好好的吗?更何况那个导演本来就和你哥认识,他这个人也不坏,就是爱喝点酒,也没有刻意为难你哥,还不是你哥平日里不知道珍惜身体,突然胃出血还能怪别人?”
“再说了,试镜机会只是机会,角色是你自己演得好才争取到的,你愧疚个什么劲儿?”
“我……我……”她心里酸酸的,“……林哥姚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们。”
姚安闻言爽朗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哈哈哈哈,你林哥最大的愿望就是你成为金花奖影后,他背地里跟我说过,要是你真能拿那个奖,他就算死了也值了。”
“笑死我了,小妹,我跟你说哦!他好像还幻想过等你拿了那个奖,我们公司背靠影后,发展的蒸蒸日上——他还说他看好了一套别墅,等以后挣了钱就买给我,唔唔唔……”
“老婆!你怎么能把这个说出来?”听见姚安把自己的白日梦讲了出来,林成的脸都要红成了猴屁股,他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姚安的嘴,姚安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黑手”里挣脱出来。
可惜的是她并不是什么长记性的人,没过两秒姚安又开始忍不住犯贱:“嘻嘻,大别墅哦!我记着了!”
林成忍无可忍:“姚——安——”
“来打我啊!
”姚安嬉皮笑脸的闹着,林成怎么可能打自己的爱人,但他到底与姚安是相知相熟的夫妻,自然知道她的弱点,于是他趁机去挠对方脖子上的痒痒肉。
两人嬉闹成一团,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已满三十岁成年人,不稳重极了。
温嘉宜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好像也被感染了,她的眼底亮晶晶的,声音不大却充满韧劲:“林哥姚姐,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拿奖,争取报答你们。”
在一片嬉闹声中,这句话十分清晰的传递到了林成的耳朵里面。
他还记得那时候对方的眼神——不是充满欲望的无底洞,也不是让人厌恶的贪婪,而是清澈见底的笑意。
那是她最初的样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变成了这样,他们也走在了分离的路口,最后渐行渐远——直到往昔的景色逐渐变淡,直到他们变成彻彻底底、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协议的话,都在这里了。”林成从办公桌最上层的抽屉中拿出早就准备好已久的解约合同,放在了温嘉宜面前,“你看看吧,要是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找律师再看看,反正这周内必须给我。”
“我看一下就行。”温嘉宜想了想对方的人品,说实在的她觉得这份合同有坑的概率不高,看一下是防止变数,果然,条款清晰,并没有什么绕人的地方,甚至连违约金都不要。
这可真是十足的善人啊!
温嘉宜感叹,做生意的善良成这样还不倒闭的可真少见。
也许是她的乌鸦嘴应验了,下一秒林成就接了个电话。
“喂,小林啊,打扰你了。”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沙哑干涩,像带着沙子一眼,这显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林成说着客套话:“不打扰不打扰,张先生这么晚打电话是?”
那边的人干笑两声:“小林啊,明晚的饭局我可能去不了了。”
“您有事?那我们改天也可以。”听到对方这么说,林成颇有些焦急,因为对方是这么多天里唯一对他的公司表现出购买欲的人,再过这个村子有可能就没店了。
“不,不是改天的事。”张先生说,随后他长叹一口气,“小林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那股份,还能不能再便宜两成?”
被这么一问,林成的心凉了半截,心中的侥幸也没了,他嘴里发苦,声音也低的不能再低:“张先生,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本来就是成本价,再便宜的话就和倒贴也没区别了,那他这些年付出的心血算什么呢?
对方听见他这个回答也是心中早有预料,于是他草草应了一句便挂了电话:“这样的话,我是真拿不下了!小林啊,你还是找找别人吧。”
林成看着手中挂断的电话如坠冰窟,他还想再打过去恳求对方再谈谈,可又怕惹人烦,想了又想之后林成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决定妥协,反正现在公司的收入也不怎么样,亏本就亏本卖吧,至少还能要一点回来。
于是他又准备打电话给张先生。
但在那之前,一双手将他的电话抽走了。
“你做什么?”为这出售股份的事,林成已经几天没有休息好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此刻因为生气而瞪圆的瞳孔阴森森的,看起来更加吓人。
温嘉宜走到了办公桌旁边,她取下墨镜,摇了摇她手里的属于林成的手机,嘴角扯出月牙一样的弧度,看起来有些欠揍:“不做什么,就是在你亏本把公司卖了之前,给你一个正确的选择。”
“或许,你可以把股份卖给我?”
她的眼底带着清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