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手术成功了,徐子安比林秋玥还得瑟。
他这几天逢人就说自己的学生厉害着呢,没人敢做的手术她不仅敢做,还成功了。
“那也是你这个老师当得好。”他面前的患者夸赞道,“肚子里有货才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学生。”
“哪里,哪里。”徐子安嘴上谦虚着,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学生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这当老师的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了。”
普通病房里。
林秋玥拆开齐老头上的纱布,检查他伤口恢复情况,确认没问题后替他换了药。
齐老感慨道:“没长大我还能捡回条命啊!”
他不怕死,但能活着谁会嫌自己活得太久。
“林医生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看着林秋玥,眼神慈祥。
林秋玥说出她能治的时候,他是持怀疑态度的,但见女娃一脸认真的模样,反正左右不过是一死,让她试试又有何妨。
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成功了,他真是福大命大。
林秋玥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纱布:“您不相信我,还放心让我动这门手术?”
“哈哈。”
齐老笑了两声,差点扯到头顶的伤口,他轻轻“嘶”了一声:“看你那么认真,我就不忍心拒绝你。”
林秋玥闻言浅笑一声:“这个决定会是你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当然。”齐老肯定道,“重获新生,自然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林秋玥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弧度:“药我换好了,你多注意休息,有事让护士叫我。”
“行,林医生快去忙吧。”
林秋玥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还未走到门口,病房门从外打开了。
石岩进来见林秋玥一愣,随即打了声招呼:“林医生,要走了?”
林秋玥点头:“嗯。”
石岩停下脚步注视着她:“林医生慢走。”
“嗯,回见。”
说完,林秋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四季更替,时间一晃步入了1977年,不知不觉林秋玥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
“喂!喂!喂!”
村口的电线杆上的大喇叭突然“刺啦”一声响起,惊得蹲在上面的鸟扑棱四处逃散。
生产队的大队长正不断调试着大喇叭,手在话筒上拍打着。
“能听见吗?能听见吗?”
大队长的嗓音夹杂着颤抖,在田野上回荡着,正在地里割稻子的知青们纷纷直起腰来,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各位同志……”大队长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声音不自觉颤抖,“接上级通知,高考恢复了,于今年十二月考试!”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稻田里轰然炸开。
“高考恢复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声音都变了调。一瞬间,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有人抱头痛哭,有人仰天大笑,有人跪在田埂上又哭又笑,更多的人是微微泛红着眼眶,内敛而兴奋。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高考终于恢复了,他们的曙光就在前方。
……
“天呐!”
徐子安从广播中听见高考恢复的消息,一路小跑过来,找到正在整理手术器械的林秋玥。
他一把拉过林秋玥,声音因为奔跑而颤抖:“你怎么还在这,你没听到广播吗?”
林秋玥缓缓抽回手,继续整理器材:“听见了。”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徐子安急得直跺脚,见她一副平淡的神情急得团团转,“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可是高考啊!”
“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抓住啊。”
他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呸,他可不是太监。
林秋玥终于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急什么,又不是明天就高考了,不差这一会。”
徐子安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他望着林秋玥的侧脸,突然想起林秋玥在医学上非常有天赋,但她没上过学,万一高考不过……
“待会你上我宿舍。”他忧心忡忡,“高考要用的书我那都有,只是……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些数理化我还记得多少?”徐子安苦笑着挠了挠头。
“行。”林秋玥见他焦急的模样,试图安慰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徐子安被她这话噎住:“我能不急吗?这高考多重要啊,你想研究脑死亡,只有考进医学院,你的研究才有希望,否则组织不可能会给你批。”
“我知道。”林秋玥轻声道,“放心吧,这些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会考上的。”
徐子安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相信她不是说大话的人,便放心多了。
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算了,别等待会了。现在就去我那拿书,你也先别上班了,回去学习,你目前最重要的是高考。”
林秋玥也明白轻重缓急,她微微颔首,郑重道:“谢谢。”
这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重若千钧。这些年徐子安一直支持着她,她能独立主刀,离不开徐子安为她背书和力排众议。
“老师,谢谢你。”林秋玥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而有力。
徐子安明显怔住了,此刻显得手足无措,轻咳了两声:“怎么突然这么隆重,还怪不习惯的。”
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林秋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
樊春华满脸笑意,提着一个篮子上门:“妹子,听说你要高考?”
林秋玥微微颔首:“对。”
得到林秋玥肯定的回答,樊春华脸上的笑意更甚:“高考好!高考好啊?这是嫂子做的羊肉,补脑,补身体。你好好考,嫂子就不打扰你了,你安心学习。”
放下东西后,樊春华便离开了。
自从高考恢复消息传来,市面上关于高考的书籍一扫而空,能参加高考的人都陷入紧张的学习阶段。
高考恢复后,不再强调“唯成分均”,家庭成分不好也能参加高考。
林秋玥将报名材料交给相关部门,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心终于落了下来。
季璟岱陪着她从报名点出来,声音略带沙哑:“你想好去那个学校了吗?”
林秋玥斩钉截铁道:“京大。”
季璟岱微微颔首:“挺好的。”
气氛一下沉默起来,很快两人就要分割两地,季璟岱心有不舍。
现在是1977年十月,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林秋玥虽然对高考志在必得,但为了万无一失,她这些天也没有一点懈怠。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十二月到了。
林秋玥一早按时进了考场,第一天上午第一门考试是政治,下午是语文。
总共五门考试,考了两天,第二天考数学和理科。
直到第二天下午三门理科考完,林秋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收拾东西出了考场。
考点外围了很多人,林秋玥一眼便注意到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季璟岱,她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季璟岱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手掌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心疼道:“冷不冷?”
林秋玥摇头:“不冷。”
季璟岱将她的手握紧,揣进兜里:“走,回家。”
林秋玥侧头看向他:“你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吗?”
季璟岱低笑一声,拢了拢她身上的围巾:“考得很好,不是吗?”
林秋玥失笑:“这么信任我?”
“当然。”季璟岱点头,他认真道,“你会得偿所愿的。”
“借你吉言咯。”
……
一九七八年的一月三号。
“天呐!”
“弟妹是状元!”
将近二十天的时间,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季璟岱一早让人关注成绩发放,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季璟岱听到这则消息,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是的,林秋玥是状元,第一。”
“我的老天爷!咱们这冒青烟了!”康大洪惊喜地来回走动,第一!高考恢复之后第一个状元。”
这可是他们木河部队走出来的第一个状元,这股荣辱与共的感觉,让康大洪昂首挺胸。
汪力平附和道:“我的乖乖,弟妹太厉害了。”
康大洪压抑不住兴奋:“那弟妹肯定要去首都大学吧?弟妹这个成绩,别的学校弟妹应该也看不上。”
季璟岱微微颔首:“嗯,她要念首都医学院。”
“真好啊!首都大学。”康大洪羡慕道,“我这辈子都摸不上首都大学的边了。”
他摸着脑袋感慨,咂巴着嘴,口不遮言:“那你和弟妹要分割两地了,这一去怕是要分开四年。”
季璟岱闻言,眼眸暗了暗,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汪力平见转,给了康大洪一胳膊肘,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康大洪无缘无故挨了一下,还被瞪了一眼,真是莫名其妙,他咬牙切齿:“你干什么?”
汪力平气乐了,没有理会他,催促季璟岱道:“老季,你还不去告诉弟妹这个好消息,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季璟岱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汪力平道:“成,快去吧,让弟妹乐呵乐呵。”
待季璟岱走后,汪力平又给了康大洪一胳膊肘。
康大洪瞬间大叫起来:“好小子!想打架死吧?”说着他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汪力平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傻啊?当着老季的面说人家夫妻要分割两地四年,也不怕老季打死你。”
康大洪这才反应过来,他讪讪道:“我这不是忘了吗?”
“我看你不是忘了,是没长脑子。”汪力平吐槽。
这话康大洪可不爱听了:“我说你这人怎么人身攻击。”
“实话实说罢了,你自个待着吧,我走了。”汪力平手插兜,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