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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二)

    “殿下,将军府到了。”

    裴不澈掀帘下车,抬头便见将军府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锈在暮色里泛着青黑。

    裴觉上前叩门,指节落在门环上发出沉闷的响,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段连贺探出头来,见是裴不澈,忙侧身让他进来:“殿下,将军在里头等着。”

    穿过栽满松柏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脂香,与府中常年不散的硝烟味混在一起,竟生出几分肃杀。

    正厅内烛火通明,殷寄真正对着一幅舆图凝神细看,见裴不澈进来,她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急色:“你来了。”

    “宁致的事,你知道了?”

    裴不澈三人进来,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裴觉跟着进去,反手关上门。

    “先坐吧。”裴不澈坐下,招呼裴觉:“你也来坐下。”

    裴觉点头,随着段连贺坐到桌边,主动将桌上的茶杯推给几人。

    殷寄真道:“刚收到消息,诏狱那边防卫比往日加了三倍,连送饭的狱卒都要搜身。长公主这是铁了心要宁致死在里面。

    裴不澈端起茶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抖。他仰头饮尽杯中冷茶,茶水顺着喉管滑下,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今夜动手。”

    殷寄真不可置信到:“现在?虎贲军还没到,我们手里只有三百亲卫,诏狱周围至少有五百禁军驻守,硬闯就是送死。”

    “等不起了。”裴不澈按着案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我都清楚,衍之在诏狱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那性子,落到刘琨手里,只会被他往死里折腾。”

    殷寄真沉默片刻,用力一拍案几:“干了!我这就去点人,带上最好的弓弩和短刀。”

    “等等,用不着太多人。”裴不澈叫住她,吩咐道:“我与殷寄真潜入诏狱,将宁致带出来。裴觉,你带着五十亲卫去诏狱西侧的巷子埋伏,那里有处废弃的酒坊,正好能观察狱门动静。若见我们冲出来,立刻放箭掩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舆图上标注的诏狱位置,又对着段连贺道:“连贺熟悉中京巷道,你带三十人去东侧的排水渠,那里能通到诏狱后院,若前门走不通,就从那里撤。”

    殷寄真看着他,说:“你想过没有,就算我们救出宁致,长公主必定会全城搜捕,到时候宁致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安业坊的粮仓有地道,能容下百人。”裴不澈声音低沉:“我早已让人备好了伤药和干粮,只要撑到虎贲军入城,我们就有胜算。”

    “好。”段连贺起身:“宁相常说,文人提笔为苍生,武将挥刀护山河。今夜,我们就替他挥一次刀。就算是诏狱,闯了又如何?”

    殷寄真望着裴不澈,想起多年前在北境,那时裴不澈还是半大的少年,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救人。

    她也跟着起身,转身向外走去:“半个时辰后,诏狱门外见。”

    三更天,月隐星沉,中京的街巷寂静无声,只有巡夜的禁军甲胄摩擦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弄里格外清晰。

    裴不澈与殷寄真换上了夜行衣,伏在诏狱对面的屋檐上,黑色的衣袍与瓦砾融为一体,只露出两双眼睛。

    诏狱的高墙在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墙头上的火把明明灭灭,映着禁军挺直的身影。每盏灯笼下都站着两名守卫,手里的长矛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每隔一刻钟,就有一队巡逻兵从门前经过,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声响。

    “比想象中更严。”殷寄真压低声音,指尖搭在腰间的短刀上,“西角那棵老槐树能攀到墙头,就是离守卫太近,最多只能容一人过去。”

    裴不澈没说话,目光落在狱门左侧的小巷。那里是狱卒换班的必经之路,此刻正有个提着食盒的狱卒走出来,脚步踉跄,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身上散着浓重的酒气。

    “就是他了。”裴不澈拍了拍殷寄真的肩,两人如同两只夜猫,悄无声息地跃下屋檐,落在巷口的阴影里。

    那狱卒刚走到巷口,就被人捂住嘴按在墙上,冰冷的刀锋贴在他颈侧。他吓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宁致被关在哪?”裴不澈的声音冷淡,带着压迫感:“说出来,留你一命。”

    狱卒惊恐地点头,裴不澈松开手,他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在、在最里面的水牢。刘大人说、说要让他尝尝水牢的滋味……”

    “水牢?”殷寄真眸色一沉,握刀的手紧了紧。

    诏狱的水牢她早有耳闻,常年泡在污水里,里面的犯人不出三日就会伤口溃烂而亡。

    裴不澈指尖用力,刀身又贴近几分:“如何能进去?”

    “后院有个废弃的柴房,里面有地道通到水牢外的走廊……钥匙、钥匙在狱头身上……”狱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的只是个送饭的,求大人饶命……”

    裴不澈看了殷寄真一眼,她会意,手刀劈在狱卒后颈。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两人迅速将他拖进巷尾的草堆,剥下他的狱卒服换上。

    “你去柴房找地道,我去引开守卫。”殷寄真将狱卒腰间的令牌塞进怀里:“拿到钥匙就去水牢汇合,若半个时辰后我没到,你带着宁致先走,不必等我。”

    “你小心。”裴不澈望着他,有些担忧,但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殷寄真整理了一下狱卒服,深吸一口气,提着食盒朝狱门走去。离守卫还有三步远时,她故意脚下一滑,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残羹冷炙泼了一地,发出馊臭的气味。

    “干什么的?”守卫厉声呵斥,提着长矛走过来。

    殷寄真慌忙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小的、小的是给里面的犯人送饭的,不小心摔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将怀里的迷药粉末攥在手心。

    这是孟红檐特制的药粉,见风就散,一放就倒,还是殷寄真从她那儿软磨硬泡得来的。

    两名守卫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废物,还不快滚!”

    就在他们俯身推搡的瞬间,殷寄真猛地将药粉撒出,同时抽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手起刀落,精准地刺中两人的咽喉。

    守卫连呼救都来不及,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墙头上的守卫听到动静,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殷寄真抓起地上的长矛,朝着墙头掷去,同时大喊:“有刺客!”

    这一声喊叫如同惊雷,霎时惊动了整个诏狱。

    巡逻的禁军闻声赶来,火把将门前照得如同白昼。

    裴不澈趁机矮身钻进侧门,沿着墙根快速移动,专挑阴影处走,不多时便绕到了后院。

    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透着一股霉味。

    裴不澈推门而入,正要摸索着找地道,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的手暗中落到刀上,转身时短刀已出鞘,却见殷寄真从梁上跳下来,手里举着一串钥匙。

    “狱头我解决了。”她晃了晃钥匙,声音压低:“地道在柴火堆后面。”

    两人合力移开柴火堆,露出一块松动的石板。掀开石板,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下面是陡峭的石阶,深不见底。

    “我先下去。”裴不澈点亮火折子,率先迈步而下。

    石阶湿滑,长满了青苔,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越往下走,腥臭味越浓,混杂着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走了约莫百十来级,终于到了底。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墙壁上渗着水珠,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

    “里面就是水牢。”殷寄真指着铁门,里面黑黢黢的,看不见活物。

    铁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殷寄真试了几把钥匙,才终于将锁打开。门轴转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两人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浑身一震。

    水牢不大,里面灌满了齐腰深的污水,水面上漂浮着绿色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杂物,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铁链将宁致锁在水牢中央的石柱上,头歪向一边,身上的囚服被污水泡得发黑,沾满了血污和污泥,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裤管下渗出的血在水中晕开。

    “衍之!”裴不澈目眦欲裂,纵身跃入水牢,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衣袍。

    污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冲到宁致身边,颤抖着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宁致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看了许久才认出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嘶哑着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带你出去。”裴不澈解开他身上的铁链,铁链勒进皮肉的地方已经溃烂,一碰就渗出血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宁致背起,生怕碰到身上的伤口。

    殷寄真在一旁帮忙开锁,手指却忍不住发抖。

    她从未见过宁致这副模样,那个总是从容不迫、谈笑风生的宁致,此刻虚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快走!”殷寄真打开最后一把锁,扶着裴不澈往外走。

    三人在窄小昏暗的廊中疾行,甫一到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刘琨阴恻恻的笑:“淮陵王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诏狱劫囚。”

    裴不澈将宁致交给殷寄真:“你带他走,我断后。”

    “不行!”殷寄真急道:“他们人多,你对付不了!”

    “别废话。”裴不澈厉声道,将腰间的佩刀塞给她:“照顾好他,到安业坊等我。”

    他转身抽出墙上挂着的长枪,挡在走廊中央,盯着涌来的禁军。

    污水顺着他的衣袍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昏暗发黑的油灯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放箭!”刘琨躲在禁军身后,高声下令。

    箭矢破空而来,裴不澈挥舞着长枪,将箭一一挡开,火星在矛尖四溅。

    裴不澈不能恋战,必须尽快为殷寄真争取时间,于是向前冲去,长枪横扫,逼退前排的禁军,趁着他们慌乱之际,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追!别让他跑了!”刘琨气急败坏地喊道。

    禁军纷纷追了上去,走廊里顿时乱作一团。

    殷寄真背着宁致往地道跑,宁致虽然虚弱,却还保持着清醒,低声道:“告诉他……别管我……”

    “闭嘴!”殷寄真眼圈泛红,把人往上颠了颠,快步前行:“他若不管你,就不是裴不澈了!”

    殷寄真钻出地道,就听见外头传来震天的厮杀声。

    裴觉带着亲卫正在与禁军激战,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边!”段连贺从排水渠探出头,朝他们招手:“那边过不去了,但是裴觉拖着禁军,我们先走。”

    殷寄真背着宁致躬身钻进排水渠,里面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她尽量弓着,段连贺举着火折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污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看她有些吃力,段连贺伸过手,道:“将军,要不我来吧。”

    殷寄真又把宁致往上颠了下,道:“不用,你看路就行。”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透出微光。段连贺率先爬出去,外面是条僻静的小巷,几名亲卫正守在那里,牵着几匹快马。

    “快上马!”段连贺跨上去,伸手将宁致拉上马。

    殷寄真将宁致扶上马背,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听罢,纷纷抽出长刀。

    她回头一看,竟是裴不澈。

    裴不澈左臂中了一箭,鲜血浸透了衣袍,玄色的夜行衣染得更深,脸上也沾着血污。

    殷寄真道:“你没事吧?”

    “快走!”裴不澈翻身上马:“他们追来了!”

    裴不澈话音刚落,禁军的呐喊声便传进众人耳朵里。

    他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朝着巷尾疾驰而去。殷寄真和段连贺紧随其后,亲卫们断后,与追来的禁军厮杀在一起。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裴不澈侧头看了看段连贺怀里的宁致,人晕了过去,呼吸微弱。

    马蹄声又加快了。

    骏马穿过一条条街巷,在黎明将至时抵达了安业坊的粮仓。守在那里的亲卫迅速打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粮仓深处的地道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段连贺将宁致放在铺着干草的榻上,裴不澈上前,剪开他的衣袍,查看伤口。

    当看到宁致断腿处的伤口时,殷寄真倒吸一口凉气。

    膝盖处没了骨头,凹陷进去。骨头茬刺破皮肉,伤口已经化脓,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感染了。

    “必须立刻清创。”裴不澈咬着牙,从药箱里拿出烈酒和剪刀,“殷寄真,按住他。”

    殷寄真按住宁致的肩膀,看着裴不澈用烈酒冲洗伤口,宁致疼得猛地抽搐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冷汗浸湿了额发。

    “忍一忍,宁衍之,忍一忍……”裴不澈低声安抚。他见过战场上最惨烈的伤口,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惊胆战。

    清创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宁致几次疼得晕过去,又被疼醒。当殷寄真用布条将伤口包扎好时,三人都是满头大汗。

    油灯的光映着宁致苍白如纸的脸,裴不澈坐在榻边,伸手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他烧得厉害,能不能撑过今晚,就看他自己了。”殷寄真收拾着药箱,声音疲惫:“如果小阿檐在,一定有法子。”

    裴不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宁致。

    这双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别的。

    裴不澈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宁衍之,你能醒来的话,你要多少明前茶我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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