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桂蟾客栈。

    林芷路过庭院时,忽闻假山后传来窸窣低语,她放轻脚步,借着山石遮掩,瞥见两位书生正在交谈什么。

    她竖起了耳朵,听其中一人道:“这百胜赌坊的生意可真好,今日我瞧见投注闱姓的人,都快排到街外边去了。”

    另一人道:“没想到几日过去,还这么多人,搞得我手也痒了,要不我们也去报名下一注?”

    最开始那人回道:“赌博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算了。陆兄,你昨日谈的君子之道,我想和你再聊聊……”

    林芷正听着,忽觉颈后一阵凉风袭来,她猛然回首,正对上沈墨含笑的眉眼。

    “幼稚。”

    林芷轻哼一声,却见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无人处,四周竹影婆娑,芳景娇艳,林芷在沈墨面前,抱臂打量他道:“案件可有进展了?”

    沈墨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少女纤细的脖颈,林芷今日穿了件轻薄碧绿罗裙,更衬得她肌肤白皙如玉。

    他不动声色挪开视线:“林姑娘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赵公子吗?”

    林芷抬眼:“你说的,是那天课上打翻茶盏的那个?”

    沈墨点头道:“正是,这几日我派人盯着他,可自从昨夜他进了百胜赌坊后,至今未归。”

    “什么?”林芷脸露惊讶,蹙眉道,“难道他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沈墨道:“这还不曾知晓。”

    林芷沉吟:“那剩下的那几人……”

    沈墨回道:“剩下的倒是安分,这几日没去过赌坊。”

    林芷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了,赵公子那日反应这般大,想必是入局深的,一时无法脱身,昨夜消失在赌坊,定是像方公子那日一样,许是因为资不抵债,被赌坊的人扣下来。而其他几人入局没那么深,脱身也容易,听完课之后,就没再踏入过赌坊。”

    沈墨勾唇道:“看来你也不算笨。”

    林芷瞧他一眼,又道:“这百胜赌坊那些人如此大费周章,真是只为骗那些书生的钱吗?”

    “所以说,消失之人才是关键。”沈墨负手而立,顿了顿道,“若只为钱财,又何必拘禁书生?你想那三年前被害的章怀仁,他不是也曾经欠下赌债过。”

    林芷恍然道:“你是说,他们并非被害,而是被关起来了?”

    沈墨看着她,不置可否:“根据他们撒网的规模来看,他们需要的人数还不少……如今我们搅黄了他们的计划,我觉得他们应该会行动了。”

    …

    百胜赌坊内室,檀香缭绕。

    肖百胜半倚在紫檀木雕的双鱼椅上,手里持着一块罗盘,盘面中的磁针不住颤动,无论他如何校准,始终指向“大凶”的卦象。

    他眉头紧锁,这已是本月第七次占卜,结果竟无一例外。

    他心情颇为烦闷,此时余光瞥见门口立着一人,语气有些不耐道:“进来。”

    “肖爷。”那人毕恭毕敬对他弯腰拱手。

    肖百胜并不看他,目光追随着手中的罗盘问道:“钓上几条鱼了?”

    那人嘴唇有些哆嗦,直接跪下来:“目前……目前才两人。”

    “两人?”肖百胜眼神一凌,下一刻,手中的罗盘裹挟着风声砸向那人的膝盖骨,怒道,“你们怎么做事的!”

    “啪”一声,罗盘在那人腿边碎裂成几块,他强忍疼痛咬牙道:“不知为何,有几条鱼本来就快上钩,到后面自己又跑了。”

    “真是一群废物。”肖百胜负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眼神锐利地扫过他,“为何会跑?你们有查过吗?”

    那人答道:“好像说是……有人识破了咱们的连环局,所以才不上套。”

    肖百胜听完气息一沉,语气阴鸷道:“上头人已经在催了,无论如何,科考前必须给我找齐人,无论用什么手段。”

    …

    夜色如墨,冷月悬于飞檐之上,有星子散落在枝杈间,忽有一阵微风起,一个玄色人影鬼魅般从树枝闪现,落到了桂蟾客栈的房顶。

    那人俯身掀开两片屋瓦,朝下看去,床榻上,一人正拥被酣睡。

    一条细索垂下,黑影顺着绳索滑入室内,悄无声息地潜入房内。

    正当他一步步靠近,掏出绳索,准备对床上之人下手之际,忽有一箭矢射穿窗户,破空擦过他的脸颊,脸上遮盖的黑布翩然落地,而那箭矢牢牢钉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谁?”

    玄衣男子抬起手臂遮挡脸部,眼神警觉地瞧向箭矢的来处。

    房门突然被人破开,玄衣男子看清来人,瞳孔一缩:“原来是你。”

    “我当是谁?”沈墨从夜色中走来,抬眸冷笑,“原来是肖百胜养的狗啊。”

    话音未落,沈墨抽出佩剑,闪身朝玄衣男子攻去,他蒙着面,剑光在他凌厉的眼眸里一闪而过。

    玄衣男子也不含糊,掏出锋利匕首上前迎战,两人剑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响,原本躺在床上的书生也转醒过来。

    他看见两个陌生人在自己房间打起来,差点吓昏过去,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你们肖老板准备改行,想要去做劫匪了?”沈墨一边出招一边调侃,话音带着戏谑。

    玄衣男子皱眉,匆忙接招:“休得多言。”

    三招过后,沈墨突然变招,只见他侧身避过锋芒,先是卸了对方的匕首,再将剑从右手换至左手,瞬息间,那剑已指向了玄衣男子的咽喉。

    剑尖离他肌肤不过微毫,沈墨握着剑,语气轻慢:“不好意思,你又输了。”

    玄衣男子自知敌不过,眼中闪现狠色,沈墨早有预料,一掌击向其下颌,一枚毒丸从他口中滚落地面。

    沈墨用鞋将毒丸碾作齑粉,冷笑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门外涌入数人,都是沈墨的人手,林芷也在其中。

    她做了简单伪装,和沈墨一样蒙着面,当她看见被五花大绑的玄衣男子的时候,越看越觉得此人熟悉。

    她忽想起几日前,她赢过肖百胜后被人围攻报复,此人不正是里面的头头吗,那次还是沈墨救的她。

    林芷走到沈墨身边道:“果然如你所料,肖百胜会派人来拿人。”

    沈墨挑眉:“可是被本公子的才智迷到了?”

    林芷冷哼一声,就知道此人没一刻有正形的。

    玄衣男子被捆作一团,眼神凶恶地盯着他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你还不配知道。”沈墨抬手让手下将他押走。

    他又扫了眼身后抖成筛糠般的书生,对林芷勾唇道:“走,别打搅人家休息。”

    …

    幽暗的地下室,有个人影蜷缩在角落,鼠虫窸窸窣窣从他身边爬过,四周满是潮湿腐霉的气味。

    脚步声自远而近,那人终于动了,他已有整日滴水未沾,只觉嗓子干渴无比,连睁眼都费力。

    模糊视线里,只见来人身材高挑,指节修长,手持火折点亮墙边蜡烛,火光映照出对方工笔勾勒似的下颌线。

    沈墨居高临下,就听手下在他旁边汇报:“公子,这厮嘴硬得很,无论我们怎么问都不松口,要不采取点特殊手段……”

    沈墨抬手消了手下的音,走到那人的旁边,身影盖住他。

    他启唇念道:“董利。”

    那人低头看着沈墨的锦靴,闻言冷笑:“你查到了我的名字?”

    沈墨示意左右架起他,强迫他眼睛与自己对视,看对方并不怕自己,扬唇道:“董利,你从十岁就进到百胜赌坊,为肖百胜卖命。但据我所知,你们肖爷对待下属极为苛刻,上个月就有同僚因办事不力,被鞭笞至死……”

    “那是因为肖爷治下严明。”董利眯缝着双眸,“我身为他身边最富资历的下属,我们的关系还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挑唆。”

    沈墨语气玩味道:“好啊,那我如今就放你回去,你看如何?”

    董利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抿着唇不说话。

    沈墨接着道:“上一次你的刺杀行动就失败了,你这次回去又没抓着人,你猜猜,你们肖爷会如何‘奖赏’你?”

    董利浑身一颤,后背发凉,却仍强撑道:“那又如何,罚便罚了,想必肖爷念在我是老人,定会再给我机会,若是下次再让我逮到你……”

    “你先别急。”沈墨仔细观察着他变幻不定的表情,又道,“我还听说一件事,你有个怀胎十月的妻子,这几日要临盆了,就住在肖百胜的府上。”

    董利脸色巨变,沈墨接着道:“据我所知,肖百胜是个连家属都不放过的人,你确定还要回去给他卖命?”

    他说时嘴角带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你杀了我吧!”董利面露怵意,慌忙扯住沈墨的的袖袍,“对,你杀了我!至少他不会牵连到我的妻子。”

    他垂下眼睫,眼神有些慌乱地瞟来瞟去:“但如果你问我什么,我是绝对不会说的,若是被肖爷发现,我……”

    “不不不,董兄,你可能误会我了。”沈墨有些嫌弃地从他手中抽回衣袍,退后半步,“我来呢,是想和你谈合作——我只要肖百胜的罪证,而你要你妻儿平安。”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沈墨转过身背对他,“半个时辰后你若还不答应,我会派人把你直接押到百胜赌坊门口,把你家肖爷喊下来,让他亲自来接你这个好下属。”

    董利瞳孔剧烈颤动着,心脏在胸腔隆隆作跳。

    他知道对方此举意味着什么,耳边嗡鸣一片,突然他仰起头,叫住欲离开的沈墨。

    “我和你合作!”他嗓音干哑,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

    沈墨转过身,见董利喉结轻动,咽了下并不存在的唾沫,向自己哀求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只求你事成后,能保妻子和孩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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