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结果是平局,裁判那边不知找了个什么理由,说在场上发现禁药的残渣,把罪名又强加到戴安娜头上,平局算败局。
虽是这个结果,但是正合她意。
在行刑当天很早的时候,她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呼唤她,醒来发现是刘若芙从墙顶那个小窗在喊她。刘若芙如同计划上说的一样,成了Top前十,但她似乎并不记得比赛全过程(她自己是感觉不到自己被深度控制的)。看到刘若芙暂时恢复了意识,戴安娜既欣慰又哀伤——这意味着刘若芙再也无法脱离埃伦斯的控制了。
她对刘若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要离开了,你在这里保重。”
刑车缓慢地碾过第二学区的道路,车轮“吱呀吱呀”地响,栖在枯师枝头的乌鸦一只只起飞,在沉默的人群头上鸣叫。太阳在荒地的东方喷薄,而这一时刻,却是她的落日。
在人群中扫视一番,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动作。她望着那个曾一路相伴的女孩,落泪了。
刽子手抡起一杆枪,对准了跪在地上的戴安娜,戴安娜闭上眼睛,牙关紧咬,手中紧握着一块不死图腾——她知道,使用这种稀有物品的代价可比指令冲击波高多了。
枪声迟迟未响。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世界静得可怕,直到一个熟杰的男声打破了沉默。
“这就是你的选择?真幼稚啊,即便能扛住这一枪又怎样?"
她睁开眼,发现太阳静止在了天边,人群一动不动,乌鸦被定往似的悬在头顶。世界静止了。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幽幽转过身;尽管有面具遮挡,那抹笑竟还是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那是蔑视的笑意,仿佛看到猎物在无助地挣扎。
只看到这个眼神,她便知道现在做什么也没用了。不死图腾闪烁了一下,逐渐解体。
"你要干什么?……"她不愿抬头再看那双眼睛,沙哑地问道。
"还是告诉你吧,你现在被深度控制的时长是19小时零7分钟。我让5350在攻击你的时候注射了控制药剂,不过我又很好奇按你的计划你要怎么做,所以专门为你的意识准备了一个副本。哎呀,可惜是个仓促的结局呢,一无所知就要结束一生了。"
“我?我被深度控制?可是我明明很清醒啊!你别唬我,然后把我拉到真正的幻境里去,"
监管只是自顾白地说他的:"看来这场梦要到此为止了,要不我让你醒一会,看看你现在什么处境。"
戴安娜还没做好准备,就感到意识一阵刺痛。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身体十分虚弱乏力,视觉、听觉,然后是手,脚,逐渐从麻痹中恢复过来。
可是,身体还是动不了。现在的她在一辆客车上,客车坐着那十个被拉入计划的学员,一片沉默。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鼾声车子行着上坡,窗帘严严实实,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都……发生了什么?
像是回应她,一长段记忆从脑海浮现。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本人的意识陷入们境后,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落入控制,在意识空间潜伏已久的爱丽克丝立即接过了主权,顶着药物造成的不便继续战斗。
更不可思议的是,被爱丽克丝接管的自己仍然能启用创世方块!
战斗的过程是惊人地相似,只不过相对戴安娜而言,爱丽克还没有使用指令流,她似乎擅长快速放置红石机关结构,使用TNT大炮和活塞,发射器达到了与戴安娜在幻统中的招式差不多的效果。
打到最后,双方不分胜负,又是一瓶极其巧合的虚弱药水,只不过是I级,使双方都无法进攻……
"害!你可算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他还要控制你多久,咱们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我也没想到这个监管早就没好了局……他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我们该怎么解释……"
戴安娜静下心来,让一望无际的白色区域显现在眼前。她看到爱丽克丝正躺在"地面"上,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
"你怎么不起来?"
"打架的时候消耗过度了……没关系,很快就会恢复的,那个班长太没实力了,打的时候还在埋怨我没露实力,可是,真的很累啊……”
戴安娜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她跪在地上,将虚弱无力的爱丽克丝搂在怀里,让她棱角分明的脑袋靠在肩上。
"很想问,你也是创世者吗?"
"咳咳,不是,我……拜你所赐,被‘映射’到了一点权限……也不是正统的创世者。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极限了。"说着说着,爱丽克丝的语气缓了下来。
孤独,无助的情感在两个灵魂间传递,再次彰显了那道联系的存在。
"染黄毛那货后来怎么样了?"
爱丽克丝悲哀地摇摇头:"他觉得打不过,自杀了。"
"……"
这就是生死赛的规则。两个人中,只能存活一人。回想先前在幻境副本的选择,真是可笑至极。染黄毛那家伙的那句承诺,是把自己的命押上来赌!他为什么敢这样?是他低估了对手,还是出于自己的好胜心?
爱丽克丝坚决不把他最后的画面放出来,她说,看了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对于生命只有一次的人类来说。
就在两人还沉没在对生命的惋惜中时,一阵异物的侵入感转来,那个监管-管得真宽——以意识的形态出现在两人面前。
"哟,原来是双重人格?难怪控制不起作用呢,她是你的谁呀?"
戴安娜一时语塞,随口道:"是我的数字生命人。"
"是吗,你是打算永生,还是养着当聊天机器人闲暇打发时间?"
"懂不懂礼貌啊?这是人家隐私问题,能不能不要什么都问啊!"
监管突然发疯一般狂笑起来,"隐私?你在神面前谈隐私?哈哈。直白跟你说吧,你现在的意识空间也在主的监视下,主可是59号宇宙的设计者,而且把这个世界变成现实!主,我们的主,是创造万物的神!"
这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吧。
能够操控创世方块的两者,听了这番话,思维同时滞了一下。
"他是……创世神?!"
此时此刻,那些在原世界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起。一个秘密进行了七年的计划,逃避新世界的人们,那些个所谓的世界预设,以及计划被破坏后那段黑暗的日子,满世界对蓄谋者的谩骂,谴责,双眼空洞,对未来失去希望的人们。呜咽声,号哭声、恐惧的呻吟,一并凝固成一股愤怒。
那个毁掉人类未来的人居然成了万众景仰的神明!?
"还创世神!我呸!死爽文男主!"
监管默默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但能肯定他是一脸鄙视。
“我就说奇怪呢,原来是疯子才能干出这么反人性的事情。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享受当神明的快感,很刺激吧?甚至不惜把这么多人弄进来,挑几个中意的,随意支配。简直是不把我们当人看!……”
"那又如何?只有你这么认为而已。主当年为了这些近乎完美的宇宙规则,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你不知道。"
戴安娜悲惨地笑了一下:"那凭什么只有我不知道?我没接受改造是吧?"
"你很特别,从而导致我们的大部分改造起不了作用,"他说,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毕竟我们成功删掉了你的一些记忆,而且深度控制只是刚刚开始,到时候不仅仅控制不了身体,连意识体也会僵化,失去全部感知。跟植物人没两样。"
"你把我们十个都深度控制了?”
"不算,那九个靠的是远程连接,给你打的才是真正起控制作用的。"监管得意地说。
话音刚落,几条细细的银丝迅速从头顶射下来,打中了戴安娜,她吭了一声,瘫坐了下去。
"喂!"爱丽克丝大感不妙,小跑上前来扯她的胳膊,试图用物理方法使她振作起来。
"姐妹你清醒点,我们还有办法的,一定有……"
监管注视着这两个灵魂。释然地笑了,随后一转身,离开了她们所在的意识空间,并留下一句:"哦,你们要进城了,那我就不管了——"
只剩下微微的淡泣声。"你还是撑不下去了么……"
她睡得很安详,身上的光逐渐熄灭,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爱丽克丝跪下来,用肩膀轻轻接住这个失去活力的灵魂,想感受她的心跳,却什么也没有光完全熄灭了,爱丽克丝终于看到那些白丝正密密地缠在她身上,她伸手去拨,却什么也摸不到。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渺小、无助地落泪。
"如果可以,让我再代替你一次。"
即使没有可能听到她的回答,爱丽克丝还是这么想。
车子行驶到一片市区。又开了一段时间,车在一个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刚补完回笼觉的学生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大的小的,都在四下张望看着耸立在他们周围的数不尽的摩天大楼,看着马路上的车辆、低低的云彩,小一点的学生们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大的学生们有的一脸迷茫,有的作思考状。
"我们现在是在天城上?"有人问。
"没错。"一个貌似是第二学区管理员的人下了车,"你们今天晚上在这儿住,明天一早五点起床,出发去中心教堂。"
这人说完,开始清点人数,但怎么数都少了一个。他在车子周围绕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个黄头发的。他往车上看了一眼,终于发现了她,她正专心地低头拨弄自己的手指。二话不说,把她扯了下来。
爱丽克丝还正在适应现实世界,甚至她下车后站在人群中,还不住地扳着手指,这些个长得像鱿鱼须的东西确实挺灵活的……全然没注意周围。
只听着急促的脚步声逼过来,她下意识去从物品栏抽武器,没想到来人直接扑了上来,从背后搂着她的腰不放,还在那鬼叫。果然是刘若芙。
"戴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上你呀,对了,你当时在赛场上那一刀简直封神了好吧,我看我边上那几个男生看得眼睛都发光呢~"
爱丽克丝愣愣地应了一句:"呃……哪一刀?"
"把班长的机甲砍成两载那一刀!还有瞬间造墙挡冲击波,啧啧,神仙手速哇家人……”
两人跟随其他人一起走进酒店,刘若芙的手还是不松开。
“……不过他说你三万多的那是什么意思……"刘若芙想说下去,爱丽克丝赶紧转移话题。
"什么?你居然记得比赛时的细节?那那那,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在禁闭的时候?"
“禁闭?什么禁闭,什么时候关我禁闭了?"刘若芙慢慢松开了手。
"就是我们出逃的时候……”爱丽克丝有意压低声音。
"哈?!出逃?开什么国际玩笑!"刘若芙一说话声音太大,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
爱丽克丝心头一紧,赶紧住口,"啊,那时太想家了就想跑,现在想起来,我真该死啊。"
然后她假装去上厕所,匆匆忙忙结束了话题。
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她看着镜中这个陌生的自己,试图从零星的记忆中拼凑出一些线索。天城范围内那个监管管不了,所以调查一些东西应该不会引起注意……改造的目地是什么?学生们的归宿是哪儿?这些问题成了她心中的死结,使她近乎崩溃。
如果换作是戴安娜,她应该会选择趁机逃下去,但是爱丽克丝不怕,她就要在这里一探究竟。
安置好宿处,众人们看一起去逛街。爱丽克丝推托了许久,总算是拒绝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下楼找柜台的老板娘,试图了解一些线索。
店家本来守口加瓶,不想理她。但是又禁不起她苦苦央求。"去年那一批学员确实也在这儿订了房,他们跟这一样,都很正常。"
"那您以后还见过他们吗?"
“见过啊,每年这个时候会派上一届的迎接前十,今年也有,啊,住五楼501号呢。"店家头也不抬地回答,"没出来,你想找他们直接上去敲门就是了。
“谢谢。”
上楼上到一半,从三楼的走廊闪出来一个人影,使劲一扯,将她扯进了一杂物间,门关上了。
杂物间的灯亮着,这人把衣帽摘下,是一副二十多岁青年的面孔。
"别去,听我说,他们都是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