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来死亡的第三年。
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姜来的坟墓时,她会起床晨练,然后赶在墓园开门前回到坟墓,偷偷的听来往祭奠的人们的故事。
每天夜晚第一缕月光照在姜来的墓碑时,她慢慢悠悠飘出来,跟周围的邻居们打声招呼,
“吴阿公呀,晚上好!”姜来笑眯眯的跟飘在旁边的球状小老头打招呼。小老头今天新换了一套衣服,一看就是刚刚烧下来的,做的是现在流行的样式。
她看了看吴阿公墓前新放着的旺仔大礼包,巧克力糖球,香酥口水鸡笑着问:“阿公你孙子来过啦?怎么全带的零食呀。”
“小姜小姜!你快来快来!”吴阿公神秘兮兮的把手背到背后,“猜猜是什么?”
姜来看着小老头亮闪闪的眼睛不禁发笑,配合着哄着问道:“什么呀什么呀。”
吴阿公嘻嘻一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件,我老婆跳广场舞认识个老伴,照片烧给我看了,看着怪老实的,就是没我帅,我终于也不懂惦念她啦。”
吴阿公扬了扬左手的相片,指给姜来看:“你看,干瘦,脸长的跟猴子一样,不过也行,老婆子肯定不会被他欺负。”
姜来一愣:“阿公…”姜来对吴奶奶很有印象,奶奶每次来不仅给阿公带祭品,每次也都给周围的放上点,托她们照顾吴阿公。
吴阿公大手一挥,“小孩子家家的你不懂,我真的为她开心。”
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再把里面的纸小心翼翼的展开。
“第二件事!我孙子,考到南开大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平时也没见多用心,高考考这么好,都是我隔辈基因好呀!”
姜来伸手接过录取通知书,“哇,吴爷爷!恭喜您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录取通知书呢!”
吴阿公把坟上的祭品一股脑推给姜来,“小姜,这是我托梦让我孙子给你带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不爱吃。我马上,就要去往生啦。”
吴阿公拍拍姜来的脑袋,“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这么大执念,三年啦,有什么遗憾就都放下吧。”
吴阿公又小心翼翼的把通知书叠进口袋,对着小姜说:“丫头,人们都说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但死去的人也要好好死啊,一直留在这里,多孤单啊。”
“恭喜你呀阿公,我真的没有什么遗憾,”姜来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情况。”
姜来到真的没有说谎,她真的没有什么执念,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没有什么青春爱情,深仇大恨。虽然说母亲早逝,父亲…很快再娶,但爱没有给够,钱一直是要多少给多少的。
唯一的遗憾啊,姜来想,难道是因为渐冻症去世,所以多给我点时间然后我走走路,逛一逛?
她看着吴阿公慢慢消散,伸手跟他告别。
她伸手取了一包果冻,一边吃一边逛逛墓园,看看有没有新的邻居住进来。
姜来的活动范围很小,她只能在自己这一片区域,还有后山的一个小角晃荡。她吸着果冻,碎碎念叨“如果可以的话,当地缚灵至少也得给我一点大的空间吧。”
突然,她看到旁边的后山闪过一道白光,姜来往后山跑去,往常会限制她的屏障,今天突然消失了。
什么情况??姜来心中有疑,但身体,不是灵体不受控制的向那一道白光跑去,风从她脸庞拂过。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她感到鼻腔一阵酸涩,倘若她还有心跳的话,砰砰的急速跳动声一定会提醒她,她跑的太快了,作为一个鬼魂,一个死亡三年的鬼魂,好像突然把一切人类本能全部拾起来了。
姜来停在那一团白光前。
那团光和周围的空间格格不入,流动着玉肉般的白光,本来应有的鸟叫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姜来看见这一片白光后,全部消失了,后山此时奇异的安静。
姜来走进了这一团白光,她感觉自己好像浑身浸泡在一汪温泉里,温柔舒适的风缓缓吹着她,就在她舒服的想要闭上眼睛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喂喂,别睡呀。”一个面容模糊,浑身发着白光的女人从白光中分出来,她手戳在姜来头上,“终于找到你了。”
姜来感觉眼皮上像挂了千吨重物,她勉强自己睁开眼睛,问面前这个陌生女人:“你,是白无常吗……这一届地府白无常是女人吗……你们终于来接我了,是不是给我登记的有问题。”
女人一愣“呃,我们的工作性质到也差不多,我是来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的,现在就是要问一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诉求。”
姜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很想往生的!。”
女人像是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一个合同,她递给姜来:“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往生名额不太够,我们这边就给您调剂了一下。你先看合同。”
姜来接过厚厚的合同。细细翻看着。
“也就是说,你要让我去魂穿别人,然后要继承她的执念?你们这是正规流程吗,怎么没见到其他往生的人是这套模式呢。”姜来狐疑的看着女人。
“哎,你也可以选择等,可能几百年总会轮到你的。女人又把合同推回给姜来,“我向你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的。而且会给你一个特别健康的身体,所以就不要再偷偷往后面挪啦,你走不出去的。”
被戳破的姜来默默收回了脚,她已经尝试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有一股柔和的力量那她往里推,向外是一步都走不了。
姜来接过合同,“你保证?你骗我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女人看她态度动摇,连忙再次保证:“真的真的,你这样再飘几年不往生的话,记忆都飘散了,那就真的走不了了。我保证没有骗你!”她递给姜来一只笔,“你就在104页和153页下面签就好了!”
女人绕了一圈,走到姜来身边,凑着脑袋去看姜来签合同,“姜来。”她小声念着“是个好名字,祝你生活愉快。”女人笑着对她说。
姜来抬头看了一眼女人,突然感到眼前一阵眩晕。她听见自己的灵魂越飞越远,有风轻柔的萦绕在她身边,她路过海洋,山川,平原。感到灵魂被无限拉长,海浪轻吻她的脚边,树枝轻轻触碰她的小腿,最终在花与草的梦中,她闭上了眼睛。
女人面对着逐渐消散的姜来,虚着环抱了下她,女人笑着轻声说着。
“欢迎来到新世界。”
姜来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一个闪着音色光的四方形盒子里,她强忍着忽略了身上的疼痛,仔细观察着,像是科幻小说里面的医疗仓。,她试着挪动了几下身子,就听到外面医护人员的声音。
“患者意识恢复,快通知方老师!”
“轻微性化生,亚致死性细胞损伤,上细胞再生,拿神经重建器给我!”
“老师!”小医生对着旁边的女人说,“你快看这条数据!”
“先拿重建器,快,链接失败意识就…等等?”女人看向仪器,“数据恢复正常了,熵增消失了?快检查下其他数据!。”
“数据正常,细胞活性较高,呃,胃部出现未消化的…葡萄果冻和人造椰果?”小医生越看脸色越奇怪,“刘老师,这简直是奇迹,医学的奇迹!从来没有熵增的病人还能恢复如初的!”
刘医生推了推眼镜,冷冷看着他说,“你是想说她胃里出现了一个虫洞,传走了病毒传来了没有消化的果冻?还不赶快想办法取出来点去做化验。”
此时一个身材中等的老头向屋内走入,他走到刘医生旁边,示意其他医生们都先出去。小医生不解的小声嘀咕:“这是奇迹!全宇宙第一例!为什么…”同组的医生连忙拉着他出去了。屋里就剩下刘医生他们两人。
“老方,姜来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两个背着我干什么了。”刘医生无奈的把眼睛取下来,擦了擦镜片。
方教授沉默着,过了许久,他轻轻开口:“第四期实验…我们做了第四期。”
刘医生擦眼镜的手一顿,“疯子,你们真是个个都是疯子,就算这样能活下去,你我都清楚,她不再是姜来了。”
“我知道。”方教授一声长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无力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只有这样,我们的计划才能进行,姜来绝对不能死,姜来也知道……”
刘医生沉默着,她打开了医疗仓,静静看着姜来沉睡的脸。
“刘姐,我第一次求你,这是她的遗志,这件事情必须保密,对外宣称只能是误判。”方教授低着头,不停的抓挠着头发,本来就乱腾腾的头发现在更像印第安人的草裙了。
刘医生摸了摸姜来的额头,轻声问:“那现在这个姜来呢,她知道吗?这对她来说公平吗?”
“她们本就是一个人,第四期就是要把不同位面的灵魂数据联接……”方教授顿了顿:“我会把他送到宋老头那,尽可能让她远离这些……”
刘医生无奈的看着老头,本来就不算高的身高自从姜来生病后就越发萎靡了,衣服看上去像一团破布,扣子歪歪斜斜的扣着,提醒别人这不是医疗废品或者是垃圾袋什么的。
“别抓了,本来就没几根毛了。”刘医生走向数据台,删除整段数据,“你带着姜来赶快走,为了保护她,以后少见面吧。”
“我明白,刘姐……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会让她参与我们的事情,她只要存在就行,我会尽快送她走的。”方教授激动的站起来。
“你先出去吧,我这边还有一些数据要处理,你今晚就把人带走,我会把北门打开,你搞出点动静。”
“好的刘姐,拜托你了。”方教授连忙起身向外走,“真的拜托你了!”
刘医生目送他出门,然后转过身,轻轻拉住姜来的手。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姜来。”
姜来努力的调动肌肉,试图眨眨眼好让对方看到自己已经醒了,刘医生很快捕捉到了她微弱的眨动。
“我不知道你刚刚都听见了多少,”她按了按太阳穴,吸了一口气说“我不懂他们那一套灵魂不灵魂共同不同的,我给你一个光脑,如果老方一时糊涂,你联系我,我会照顾你的。”
姜来又眨巴了两下眼表示她听懂了,强忍着难受,她默默吐槽道:说好的身体倍棒呢,果然是骗子。
刘医生弯下腰,在她耳朵后面轻轻别上了一个小型光脑,“辛苦了孩子,总之,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本台报道,今晚十一点反叛军入侵方舟医院,姜氏家族唯一继承人被叛军挟持,如今下落不明,据警方初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