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齐暖便看见木桌上堆积约两尺高的书册,而游肆将顾知然推回木桌旁,转身在另一把椅子上落了座,齐暖瞄了一眼他的位置,将自己的椅子稍稍往顾知然身旁挪了挪,三人于是就此坐定。
“兄长同游神君先前都在说些什么,我可否一闻?”齐暖问道。
顾知然早在他病情好了一些的时候便把自己所知晓的情况告诉了齐暖——不止是他们这个世界是小说世界,就连游肆所在的那个仙界也是,区别只在于器中界的作者是帝姬姜聆,器外界的作者是岳歌与而已。
而【荃不尽】的器中界所发生的事,正是六百年前器外凡界所发生过的——魔君黎祟在查到此事之际颇为震惊,他曾问过帝姬是否知闻当年凡界诸事,却得了姜聆茫然的摇头。
姜聆一直以为自己所写皆是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不曾考虑过会和真实发生的历史有如此惊人的重合。
黎祟由此将情况告知于顾知然,顾知然后又极力促成他的潞川之行。他通过黎祟的力量进入江南按察使司中的梦阵,终于见到了游肆,并暂时达成了同盟。
至于顾知然又是如何与黎祟扯上关系的,他倒是没说,只说现在在京城的顾知熙也想知道答案,不如等回了京一并再提也是一样,齐暖便暂且按下了这件事。
事实上,即使不知道这茬事,现在得知的情况也足够齐暖震惊好几轮的了。她原以为这世上总该有一抹真实存在,却不料所谓真实原来也是一抹虚假的幽影,好在她经历这些早已不再茫然于自身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若是她在平淮时便得知这些,只怕非走上疯癫之路不可。
正暗叹着这些颠覆认知之事,齐暖便听见了顾知然的回答:“在说最近突然流行于民间的话本子,我也是昨日听侯爷提起的。”他示意齐暖可以随意拿起一本书看,齐暖便伸手去拿了。她翻开那话本,略略翻了几页,便看见了一个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怀泠。
齐暖下意识地看向正坐在对面的游肆,而游肆垂着眸子,叫人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
顾知然倒一直看着她的反应,见她抬头去看了游肆,便道:“你再继续往后看。”
齐暖便按耐下好奇心,翻回去从第一页开始看了。
那话本子讲述了一位名叫怀泠的官府小姐,她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位来自于江南之地的夫人,夫人道江南之地盘踞着一个组织,这组织拐卖妇女儿童,将之培养成间谍武者,而她在其中受苦良多,好容易才逃出来,只求怀泠能还她和诸多受难女子一个公道,于是怀泠便离开京城,去了潞江……
齐暖越看眉头越皱,除了她离京欲查江南事的前夜,意外由帝姬的一滴血得知了世界的真相外,书中这位怀泠的经历全然复刻了她的,她没有继续看下去,将书合上放回,“这……”齐暖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说一句正确的废话,“又是岳歌与做的吗?”
“侯爷去查了这话本都是如何得来,店家都再三保证话本原先并不是这些内容,只是不知怎么地就被换了芯子。”顾知然如此说道,“你没看到后面,后面更是讲了敌国入侵,怀泠临危率兵相抗、力战不敌,最后在京城自刎而亡的故事。”
他顿了顿,又有些不忍地看向齐暖:“游神君方才说,这与他所知……你未来将经历的事情无一不合。”
齐暖张了张嘴,脑子里极快地划过一个模糊的疑问,可却没能被她抓住。
事实上她最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当初岳歌与试图以梦境夺舍她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似乎是让齐暖看见了什么事,可现在齐暖却半点都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了,只记得那些脱离梦境后恶寒的心情。
比如说,她当时又是为什么一定要和司与再去一趟元寨翻找卷宗的呢,她怎么知道元寨一定有许杏的卷宗?
齐暖想她一定是在岳歌与的梦境中得到了什么启示,只是不知怎么地她忘记了,就像所有人都忘记许杏早已死亡,而只记得她在数年之后刺杀顾知然致其残疾一样,这一切又或许同岳歌与有关。
“暖儿?你还好吗?”
走神之间,齐暖却忽然听得了顾知然的一声唤。
“我没事。”齐暖摇了摇头,先把这些疑问按了下去,又转而看向了游肆,“游神君又……如何看此事?”
怀泠是他的亡妻,岳歌与把她的名字安插在齐暖的经历里,又意欲何为?他又如何作想?
只是面对如今这个状态的游肆,齐暖实在不知要如何开这个口才好。
却不料游肆并不回答,只突地站了起来。
“失陪了。”他淡淡地对顾知然道,随即又往门外走,“齐小姐,你随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