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陈艾，今年17岁，就读于南城高三（7）班。两年前母亲因病去世，跟随父亲来到南城。父亲在经营一家小小的废品收购站，将将够父女俩生活，他们就住在废品收购站的简易棚户里。来到南城的生活没有陈艾想的简单。城市不同于农村的学习压力，同学关系相处……处处都无所适从。

    她常常陷入对母亲的思念。那个淳朴的农村妇女，尽心尽责陪伴了她的成长，童年里都是无忧无虑的岁月，是冬日里钻进温暖的被窝，依偎在打毛衣的母亲身边进入梦乡；是夏日暴风雨来临，和母亲躲进安全的房间，玩一下午的棋牌；是学习遇到瓶颈时，母亲帮忙四处求师问道，解决难题；是生病时，母亲艰难的骑着自行车，驮她去医院挂水……如今再也没有了，那个陈艾说长大之后要好好待她的人，再也没有了。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尚可。可是父亲却爱酗酒，可能是家庭的重担，让他找到的逃避现实的方式吧。来到南城学习，父亲也费了一番心力。对他来说，办任何与人打交道的事情都很难。但所幸，父女俩终归是团聚了。父亲对陈艾的学习没有任何要求，他只希望孩子平平淡淡长大成家，他好卸下肩上的重担。

    起初，也仅因为她穿着、言语乡土，而被嘲笑。后来不知谁传出她的父亲是经营废品收购站，被班上的几个纨绔子弟取了绰号“回收站”。每次课上谁提到这三个字，必然引起哄堂大笑。一般任课老师不明所以，也就不加追究。经常有恶意的同学课间也会戏谑的来一句，“rubbish！”

    然而，最让她难过不是这些。高三第一次模拟考，数学竟然考了45分，这是160分的卷子。晚自习她埋起头默默哭了一小时。相比于被男生语言暴力，女生的冷暴力也不遑上下。不会有人安慰她和她说话，在这里她没有朋友。

    人生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麻绳专挑细处断。在如此绝境下，她又“惹”上了一帮精神小妹。事情是这样，精神小妹看中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能一个指头捏死的蚂蚁，便伸出“橄榄枝”，小妹笑的天真无邪搂上陈艾的肩，“放学后一起走啊，请我们喝奶茶哦”，“对不起，我放学后还有事情。”“啪！”一个巴掌落在陈艾的脸上，不用大姐头动手，小妹自是首当其冲，心领神会地教训一把。“给你机会不中用啊！”“哈哈哈……”几个人又弯腰笑起来，“果然是回收站”“rubbish！”“哈哈哈”……陈艾的眼泪夺眶而出，心下想“妈妈，你如果看到这些是不是特别伤心，是我没用，是我不争气，我也曾是你的心头宝，不是垃圾。”此时，她没有心绪去争论，不可抑制地蹲下来抱头啜泣。班上的有几个学霸男生匆匆路过，也没往这里多看一眼。“可以，明天请你们喝奶茶。”陈艾缓缓地站起身，擦掉眼泪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会是你废品爹回收来的奶茶吧？”“那我们可喝不起”“还是留着给你妈上供吧”“哈哈哈”……“明天学校见”说完陈艾拢了拢书包径直离开。

    “陈艾！”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回头一看，是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张婧，“刚刚看到你和那些人在一起，我正准备过来，怎么回事？”张婧非常关切地问她。上一次数学考差了，张老师也和陈艾谈了很多。她是在这里唯一的温暖。张老师本科毕业两年，这是她带的第一届，从高一到高三。知道男生给陈艾取绰号，张老师发了很大的火，绝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声音。只是纨绔子弟无所畏惧，一个刚大学毕业无根无基的小女生，根本不放眼里。

    “老师，我没事。”陈艾看着张老师，不忍让她担心。“老师，我有一些学习的问题想请教。”对陈艾来说，耽误之急也是学习。高考就在眼前，所幸的是，她的短板不多，只有数学。语文英语对她来说小菜一碟，选学的历史政治也是手到擒来，只是因为批卷速度原因，这些文科的模考成绩未及公布。所以在真正了解陈艾的水平之前，他们都以为陈艾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达到了盛况空前的欺侮。“老师，你能帮我联系数学老师，我整理了一些问题想集中请教。”“没问题，老师帮你联系。你要自信一点，老师相信你肯定能考上心仪的大学。”陈艾抿嘴笑笑，心里充满无限温暖。“老师你快回去吧，再见，明天见！”看着张老师剪裁得体的西装下修长的背影，浓厚的书卷气息，温和而充满力量，不禁感叹，世界上竟有如此美好之人。

    第二天中午，趁着大家午休之际，陈艾约昨天几个小妹出去喝奶茶，“请我们喝奶茶？你不知道买了送过来吗？！”说完陈艾挨一脚板。“你配吗？！”陈艾凑到小妹的耳边轻声说道“校门外角亭里见！”说完立刻离开。精神小妹们懵了，召开了个会议，“她是吃错药了吗”“敢这么对我们说话？”最后，还是大姐头发话，“她才来南城，不可能有什么花头，我们几个一起去教训个她落花流水！”

    校门外角亭里陈艾形单影只。她还是做了个赌注，拿自己做赌，“来了？”陈艾傲慢地看向他们，“你们骂我回收站，知道自己是什么吗？是臭虫，是蟑螂，是社会的毒瘤。”“啪！”“啪！”耳光拳头纷至沓来，“还以为你有什么花头，原来是吃了屎！”“尽喷粪，今天就让她好好吃屎吧！”拳头耳光撕扯头发一下又一下，陈艾没有回手，只是举起手臂不断的挡住，不一会便倒下来，意识渐渐模糊，耳朵里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用手挡住正午强烈的阳光，她们拿来了尿液逼她喝，用小刀在她脸上划十字，肆意的笑声越来越远，陈艾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用手臂遮挡，直到警笛声传来。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陈艾流血的嘴角扯出一次笑意。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

    是的，这是陈艾的赌注。拿自己的命赌她们人生污点。在她们来之际，陈艾提前报了警。不能让天上的妈妈受委屈，“我可以被摧毁，但不能被打败！”

    她们一行全被带入警局，了解情况做笔录，都是未成年，在联系了各位家长后，警察尝试调解，几位家长表示负担陈艾所有的医药费，另外赔偿两万元。“我不同意，我要求先验伤，记入报警记录。”其实陈艾也不太懂法律，但她觉得应该这么做。

    在派出所出具鉴定委托书后，张老师也赶来了，陪同陈艾去了指定法医门诊进行验伤。

    而与此同时，校园网、微信群、朋友圈已经传疯了陈艾被打视频，只是陈艾的脸打了马赛克，他们几个施暴者原形毕露，舆论一时甚嚣尘上，恨不得先杀为快。是的，这也是陈艾提前做好的准备，昨晚上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固定在衣袖，差点被打掉。

    来到医院，由于耳朵可能有内伤，难以确诊，法医摇来了他的师兄弟，耳鼻喉科的主治医师杨光，一同鉴定伤情。

    杨光以为和往常一样的斗殴事件，一进门却见一个干净而倔强的小女生，白皙的脸蛋上被划了血红的十字，心里陡然一愣。什么样的恶徒竟下的了如此狠手，心生怜悯。杨光拿出内窥镜仔细地查看耳内情况，“疼不疼？”杨光难得温柔地询问，陈艾寻声而去，只见医生口罩外露出两个眼睛，专注而坚定，睫毛在镜下显得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