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最后两天暑假,岑韫过得很充裕,尽管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但有钱人就是这样,拥有不出门就能办成某些想做的事的钞能力。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岑韫用了整个下午陪林妙竹购物,她说要给同学们开学礼物,希望大家可以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度过漫长的高中三年。
在林妙竹问到她要不要买的时候,岑韫犹豫了下,最终选了台只能夜灯。
“就一个吗?”
岑韫亲眼盯着店员将夜灯包好。
“这是我给自己买的,新的朋友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格,怕送错了。”
“送礼就是一份好意啊,要是连好坏都不分的话,这种人还是断绝来往比较好。”
岑韫就只是笑笑,回家之后也没有把夜灯拆开,而是放在了储物柜中,一抬头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选礼服那天,岑韫叫过他之后,就再也没管过他,管家想过给他换一个工作,凌多思拒绝了,扫地也挺好的,至少可以一抬头就看到岑韫的房间。
尤其是晚上。
岑韫房间的玻璃贴上了透明防窥膜,不会影响光照,凌多思看不见岑韫在做什么,但每天晚上她的房间熄灭,凌多思就知道她睡觉了,这时候他就会提起扫帚离开。
没当这时候,凌多思就会感谢户外扫地机器人还没有智能到能够取替人工的地步。
今天,凌多思也待到岑韫房间的灯关了才走,回员工宿舍的路上,身前驶过一辆车。他看了一眼,车牌号不是上次那个。
凌多思没有在意,这辆车却十分在意他。
在开出去几米后,又倒退回来,停在他面前。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精致却让人感觉到森森寒意的脸。
“你在我家打工?”
他身上的佣人制服太醒目。
凌多思认出他,岑家大少爷岑煜,背着妹妹把妹妹给他的钱要回去的那个。
凌多思说:“是岑小姐带我来的。”
“她带你?”
“是,岑小姐可怜我,想帮我。”
“她在外面时间久了,不懂家里的规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在我家做佣人的,你,不合格。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就离开这。”
这么低贱的人出现在他家里,空气都被污染了。
岑煜没有问他的意见,优越的出身使他习惯对人颐指气使。
他的命令对凌多思失效了。
“我是岑小姐带回来的,没有岑小姐的命令,我是不会走的。”
“她是我的妹妹,最听我的话。”
“是妹妹不是傀儡,您没资格替岑小姐做决定。”
是的,实际上,岑韫还真的不会听他的话,听他话的妹妹远在格哈卡加呢。
岑韫盯着凌多思的目光像淬了毒,烦躁地叫司机开车。
凌多思追着他杀:“岑韫小姐这个时间已经睡了,岑少爷最好不要去打搅。她今天和林小姐出门五个多小时,人很累。”
从灵境俱乐部离开,岑煜和林逸松几个出国玩去了,连车祸途中对人一见钟情的迟曜也让他们一起带走了,只有盛觉空,要参加接风宴,被迫留在国内。
看来他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
他冷笑:“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底层人和冒牌货的抱团取暖,难道他会嫉妒吗?
凌晨三点,岑煜还没睡着。
他一闭上眼睛,脑袋中就自动放映凌多思的话和表情。
那个可恶的、该死的凌多思。
岑煜握紧拳头,一拳砸在墙上。
岑韫睡眠质量一向好,白天运动量达标,按理说晚上会睡得很好才对,岑韫却频繁做梦,有时候梦到了前世,有时又梦到无厘头的异时空,还梦到有人站在床边看自己,表情晦暗,手上滴血。
等她睁眼,床边只有她睡前点的那盏暖黄色的灯。
早上起床,岑韫身上疲累地像用不正当姿势玩了一晚上的电脑游戏,她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到练舞室跳了十几分钟的舞,洗了个澡换上了校服后才走下楼。
餐厅的位置,岑煜已经坐在那吃饭了。
岑韫的头发刚吹过,虽然不往下滴水,但也没完全干,什么发型都没做,乖顺地垂直在耳边,她在隔一人的位置坐下,叫了他一声:“哥哥,早啊。”
她被他眼下乌黑吓了一跳:“昨晚没睡好吗哥哥?”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看着太阳升起来的。
岑煜咽了一口早餐。
“你把斗牛场那个下等人带回家了?”
“嗯?哥哥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家里的佣人都是经过培训......”
岑韫歪着头:“我害他丢了俱乐部的工作,自然要赔偿他,妈妈也赞同我的做法,还有,我在斗牛场做事不当,不是哥哥你告诉给妈妈的吗?怎么现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岑煜冷脸:“犯得着吗?为了留下他,什么烂事都往我身上推。把他带回家的不是你吗?妈妈让你向他赔礼道歉,可没有要你把他带回家。”
“一个佣人而已,哥哥,你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凶我吗?”
岑煜讥讽:“等解除婚约就是大事了。”
岑韫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擦了擦嘴角:“本来就没什么婚约啊,哥哥,觉空哥哥没跟你说吗?”
她是为了婚约而存在的,没有了婚约也就没有她。
这话不可能是真的,但听到的一瞬间,岑煜还是感觉到自己在为这件事高兴。他甚至不想去探究让他高兴的真正原因。
“妈妈是不会同意的。”
他如此说,对岑韫,也对自己。
“盛爷爷同意就可以啦。”岑韫用天真的口吻说,“接风宴那天盛爷爷确实想要把我和觉空哥哥的婚约定下来,明年六月呢。不过觉空哥哥脸色很差,他不愿意跟我订婚。我就跟盛爷爷说,先不订婚了,给我和觉空哥哥点时间培养培养感情。”
“缓兵之计,哥哥,你觉得会有效果吗?”
岑韫的心冷了下来。
“你规划得那么好,犯得着问我?”
“你是觉空哥哥的兄弟嘛,肯定要跟你取经呀,我和觉空哥哥结婚,对我们家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你难道不希望我们家变好吗?”
因为要让岑家更好,他的亲妹妹成为弃子被送往国外,十岁出头的他根本无法阻止大人的决定,他甚至不被允许送妹妹一程。
妹妹被飞机送走的那天晚上,岑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没睡。
心底有道伤口,它在流血、溃烂、流脓、结痂,隐于人前。
岑韫的话,无异于踩踏他的伤口。
餐厅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岑煜豁然起身,两指扣住她的两颊,强制抬起她的头。
“你尽管说更多的话恶心我。”
岑韫推他,没有推开。他力气很大,岑韫很难完整说出一句话,痛感让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没有呼痛求饶,舌头在他的手指上舔了舔。
岑煜震惊地抽回手,五指还维持着张开的手势,岑韫靠在椅背上,仰头看他。
岑煜个高子,肩宽腿长,岑韫身材纤瘦,个子在女生中也算高,可因为坐着,矮上岑煜一大截,被他用身体围困在桌椅之间,这样的姿势通常会让人感觉到坐着的那个人弱势,岑韫却游刃有余,明明是坐着的那个人,此刻却更像是站着的。
她托着腮,笑吟吟的。
“恶心你又怎么样呢?要杀了我吗?”
岑煜明白过来,岑韫刚刚的举动,是在进一步恶心他。她成功了,他连鸡皮疙瘩都被恶心出来了。岑煜的视线落在她细长的脖颈上,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掐她的脸,他应该掐她的脖子。
他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而是走近她,低声说:“违法的事我不干,有一件事我倒确实能做。”
“你在福利院的资料,我保存了一份。”
“不过你放心,我可不会随便发出去。我的‘妹妹’惯会讨人喜欢,高中三年肯定会交许多好朋友吧,不知道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会是什么反应,那一定很有趣。”
她在福利院的资料是岑青亦销毁的,当时任职的人陆续被调走,和她同一时期在福利院生活过的孩子们也被送往各地,格哈卡加那边照顾她和岑莹的人是在当地雇佣的,就连孙颜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和岑青亦长得又像,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假的。
她想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在哪个环节暴露了,她甚至觉得,是作者需要一个惩罚她的手段,才写了这么个情节,没有细想后面的逻辑。
原来根本原因在这吗?
岑煜没伸出去的手,无形中抓住了岑韫的脖子。
看着岑韫因受到威胁而变得苍白的脸,岑煜感受到报复欲完成的快乐,还有丝其他的情绪,他没做理会。
只有两个人,岑煜没再伪装,用命令地口吻说:“动作快些,妈妈让我带你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