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欣回到联邦时已经晚上了。

    平常这个点，除了必要的岗位，其他联邦内部的执行员早已下班。

    今天，整个联邦中心仍然灯火通明。

    赵传欣踏进联邦大门，空气严肃而凝滞，她看见许多人正在忙碌的进出，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衣服也不复之前般整洁。

    到底是为什么啊？

    看见这个景象，她心中好奇地就像蚂蚁在爬。

    但是她没忘记长笙交代的正事，飞车在空中打了个旋，擦着联邦飞车专线进入了事务局的管理范围。

    停在事务局门口时，她隔着玻璃窗看见门口似乎有几个人在争执。

    赵传欣摇下车窗，这才发现其中一个人她眼熟的很。

    上午刚见过面。

    事务员态度冷硬地堵在门口。

    “抱歉，司法长。您没有预约并不能进艾科局长办公室。”

    李毕一改上午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表情谦卑地佝偻在事务局的门口，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讨好神态。

    “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我真的有要紧事找局长……”

    他对着门口的事务员捏着嗓音，掐出了温柔的声线。

    赵传欣抖了抖鸡皮疙瘩。

    但她没忘记正式赵传欣利落打开车门，朝事务局大门走去。

    大门前，原本一副冷硬姿态的事务员正面露烦躁，他随意的四瞥。

    下一刻，他的双眼骤然亮起。

    “您是保育局的保育员对吗！”

    事务员目光炯炯地看着赵传欣，几乎把她盯出一个洞。

    他直接拨开缠人的李毕，几步走上前握住赵传欣的手：

    “艾科局长已经等您很久了，快快请进！”

    “啊？哦……”

    赵传欣心中一跳，她战战兢兢地应了，头也不敢回的走进大门。

    她本就胆小，此刻哪怕上午她们让李毕吃瘪了一小会儿，轮到她单独面对这个男人时她还是下意识的双腿发软。

    在事务局殷勤地接待中，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她微微一愣。

    玻璃大门外，李毕沉着一张脸，眼睛如粹了冰一般静静盯着她。

    而那张原本白净的脸上，此刻却有两道明显的、如同被鞭打造成的皮开肉绽的伤痕。

    他并没有处理这道伤痕，而皮肉似乎是刚被破开，仍然涔涔流着细血，与他清秀的五官放在一起，就显得怪异而恐怖。

    赵传欣鸡皮疙瘩抖了一地，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在事务员的指引下，她很快来到了艾科局长办公室。

    事务员贴心地帮她打开办公室大门，此刻，里面漆黑一片。

    真是奇了怪了，局长不在？

    但事务员已经贴心地帮她关好了门。

    哒。

    门轻轻关上。

    赵传欣走了进去，好奇开口：

    “艾科局长？你在吗？”

    【嘀——嘀——】

    黑暗的房间内突然响起细微的警报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赵传欣吓了一跳。

    “谁啊？！出来！”

    赵传欣双腿发了软。

    她身体的右侧，原本黑暗无比的地方蓦地闪烁红光。

    一个屏幕亮了起来。

    是艾科的脸。

    赵传欣立刻被吓得几乎哇哇大哭。

    “救命啊——笙姐救我——！！”

    【赵保育员，别急。】

    机械音平缓地作响。

    【我是艾科。】

    它的声音仍然冷漠而毫无起伏，但赵传欣莫名听出了一丝紧张。

    【因为太焦虑，我刚刚报错停机了。】

    紧接着，它的机身处‘张开’一条细细的小口，一封信从里面飞快弹出，直奔赵传欣而去。

    赵传欣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它，随即一手打开办公室的灯，一手拆开这封信。

    一道精致的邀请函出现在赵传欣眼前。

    她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内容：

    “联邦第七届执行局大会……会议将确定整年的执行局工作内容、分配资源。会议时间……”

    下一秒，她发出震天的惊呼：

    “明、明天？？？？？”

    黑市。

    巨大的屏幕上陈列了那些树种人的身份信息。

    无一例外，几乎全是毫无特殊身份的普通人。

    “果然是耗材……”

    身后的黑衣人喃喃。

    长笙快速掠过这些人的信息。

    上面许多人都是街道社工、街头混混之类的没有同事、少与其他人有深度链接的职业。

    少有的拥有固定职业的人中，其中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张三三，40岁，点点爱心福利院社工。”

    长笙顿了顿。

    “我小时候在这家福利院待过。”

    她扫过身体一僵的松间雪和那莎，低声说：

    “或许这家福利院会有人跟我熟悉。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过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出其他线索顺藤摸瓜出更高层级的控制人。”

    那莎眼睛亮晶晶地，手已经再次揪住了长笙的衣角，轻轻扯了扯。

    长笙坚定地捏住那莎正在摇晃的手，摇了摇头：

    “你有别的事要干。”

    长笙敲了敲桌子：

    “找出这些人顺利获得联邦身份的渠道。”

    她们身后的黑衣人顿时震惊出声：

    “身份信息的流程链条只有联邦内部采用。嫂子，你不会想入侵联邦系统吧！”

    长笙点了点头，理直气壮：

    “怎么，有问题？”

    黑衣人们更加着急起来：

    “当然，这可是违法的！我们还好，你们作为白名单良民，要是被发现可就得不偿失了！”

    长笙莫名其妙：

    “不被发现……不就好了。”

    她嘿嘿一笑，拍了拍那莎的肩：

    “相信那莎的技术，她能搞定的。”

    那莎羞赧地朝着黑衣人们点了点头。

    他们神经崩溃地劝说了半晌，只见两个守法公民的想法半点没被动摇。

    迷迷糊糊中，他们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到底谁才是联邦的危险人物啊……

    福利院作息规律，一般晚上，孩子们用完晚餐后，会有社工开启固定的故事会环节，再之后才会迎来睡眠。

    长笙走下飞车，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

    “啧。真破旧。”

    她身旁传来低声的嘲讽。

    长笙哼了一声，捅了捅对方：

    “你等会儿收敛点，既然自己要跟过来，就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拖我后腿！”

    松间雪人长得高，此时如同一道巨大的冰山伫立在福利院门口，他脸上勾起薄凉的笑：

    “我硬要跟过来？你的臆想症状越发严重了。”

    长笙咳了咳，也不想跟他计较，直接朝福利院里面走去。

    身后的男人轻哼一声，跟在她后面。

    此时，福利院的社工和小孩们都已经进了室内，室外只有一个人正在收拾院里的杂物。

    长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

    “你好，我想找个人。”

    那人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长笙，而后迟疑：

    “不好意思，我其实也记不是很清楚人，不如你进去问问其他同事呢？”

    长笙无语地和松间雪对视一眼。

    又是一个推脱工作的打工人。

    但长笙有求于人，于是并没有纠缠。她点了点头，越过这人走进了福利院内门。

    老旧的福利院并没有隔音可言，刚靠近门口，里面的声音就传到长笙两人耳边。

    社工的声音自里飘来，兴致勃勃又循循善诱：

    “汤姆小时候因为父母教育他节省，一怒之下把父母杀了。为了躲避罪行，他来到了一个废弃的行星，在那里，他靠着一身本事建立了自己的帮派，最后更是成为了一方军阀，在联邦尚未统一时称霸一方。”

    “小朋友们，这件事告诉了我们什么？”

    “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你们成为人上人，所有的罪孽都是你们登高的阶梯……”

    长笙和松间雪对视了一瞬，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这都什么扭曲的价值观。

    长笙“啪”的一声推门而入，打断了里面的故事会。

    破旧的大厅里，小孩们零零散散直接坐在了地面上，而最前方是无比高的讲台，社工高高在上坐在椅子上，睥睨着众人。

    长笙推门而入的瞬间，对方跳了起来。

    “你是谁？你一个大人怎么来我们福利院？”

    地上的小朋友们七嘴八舌：

    “是来领养我们的吗？”

    “有可能，他们可能是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

    “她的穿着好寒碜！看着就穷酸，我可不要被他们领养！”

    几分钟内，小孩们的声浪就迅速统一，与社工一起驱赶起他们。

    “快滚！快滚！”

    社工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对着她们怒目而视：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长笙低声解释：

    “我们是张三三的朋友，来找他的。”

    “管你什么张三三李三三，我们福利院可不是谁都能去的社区公益中心，你干扰我们讲故事了！快给我滚蛋！”

    社工动手就要驱赶。

    长笙看对方油盐不进，扫视了一圈大厅内脸色不善的小孩们，张嘴讥讽：

    “天天做着变成人上人的美梦，自己心灵扭曲，就跟孩子们散播焦虑。”

    社工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立马跳脚：

    “关你什么事啊？我愿意讲故事已经是我敬业了，你凭什么指责我？”

    他轻蔑地看了眼长笙的穿着：

    “你不过是被我的故事戳中了心事，自己人生失败就看不得我传授通往成功的方法。”

    “见不得人好的穷酸鬼！”

    “我呸！”

    他们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社工见他们不走，竟然直接翻出了一根铁棍挥扫着想赶他们走。

    松间雪倚在门旁，默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站起身走到长笙身后，扫视了一眼社工那扭曲的神色，直接伸手摘下了长笙的帽子。

    长笙的脸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名社工脸上的表情从趾高气昂地轻蔑慢慢僵硬。

    他脸上呆滞了好几秒，随即嘴唇哆嗦了起来。

    “你、你……您是……！”

    松间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们保育局局长路过福利院回想起自己年少在这里生活的往事，特来参观。”

    他的目光一寸寸移动，将所有人吃惊的目光尽收眼底。

    “没想到，福利院过了这么些年，竟然变了个做派。”

    大厅们刚刚还在嘲讽她们的小孩嘴巴几乎长成了“O”字型。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社工，企图再次发现社工脸上的不屑与轻蔑。

    却见刚刚还举着铁棍的社工双手颤抖着，手中的铁棍因为脱力，“砰”的一声直接掉落了下来，重重砸在了他的鞋面，随即咕噜噜滚开。

    社工却像察觉不到疼痛似的，目光紧紧盯着长笙，唇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