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烂

    夏景寻被带进来,简寒枫在家一身轻便的服饰,脚步略显迟缓和怪异,他走在前面向夏景寻说道:“家里的孩子们不懂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简柠牵着简苹跟在身后,在“父亲”没有对他们下达其他指示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跟着“父亲”走。

    夏景寻看见了畏缩在最后的简苹,眨巴着眼似乎想要逃离这里。夏景寻伸出一只手,示意告诉简苹可以牵着他,不必害怕。

    简苹抬起头,看见夏景寻温和笑意,刚要伸出手,就被父亲的话打断了。

    简寒枫没有回头,他说:“简苹,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地麻烦客人呢?”

    “对对不起……”这回简苹跟不敢再做出什么逾矩的动作,他趴着小脑袋缩在姐姐的后面。

    不成,夏景寻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家里的事,入座在客厅,负责接待的仆人正好端上了热腾腾的红茶。

    茶杯与桌面相接,发出清脆细小的当啷声,茶水面泛起波纹,倒影着夏景寻的脸。

    两个小孩规矩地站在客厅外,既不走也不像是留,许是看见夏景寻疑惑的态度,简寒枫向他们打了一个手势。

    看见手势的简柠和简苹纷纷退下,行至一个较远的距离时,简柠拉着简苹赶紧撒丫子跑开。

    这场面到弄得有些啼笑皆非,简寒枫自嘲是自己管教不严。

    夏景寻到觉得没什么,桌上的茶水是一点没动,他说:“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简寒枫异常喜爱把玩着他的手杖,黑胶质的手套覆盖在上面,双手交叠放在前方,正对着夏景寻的方位。

    “也就小了会懂事,孩子大了哪还会听。”说着,他的手松开了手杖,低头,继续拉紧了手套,不留一丝缝隙。

    但他恐怕低估了夏景寻的观察能力,整理手套的间隙,那几乎被火灼烧溃烂的皮肤刺激着每一个看见的眼球。

    夏景寻坐下不表,他的位置很特殊,刚好能环顾四周的大致空间。客厅的采光面不足,明明外面还是大白天,屋内的光线却很昏暗。

    斜下的阴影分别没入了二人的左脸和右脸。

    从底向上看,此屋的构造也颇具独特,每层共有三至五个独间,如果再继续向顶上看,看见的就是一片浓郁的阴影在往下压,压的人喘不过气。

    简寒枫没有为客人四处打探的行为感到不礼貌,他的视线向左,引的夏景寻跟着看过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未经阳光照射而枯萎的绿植。

    “当哥哥的想来看看弟弟也正常。”简寒枫未说是谁,却都心知肚明,“但他既然进了我家的门,自然也归我管。”

    “养的孩子多了自然是会操心每一个的,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

    这里每一间房门的外观别无二致,夏景寻扫了一圈,说:“你把他关在哪了?”

    “关?”简寒枫略作睁大眼睛,含笑道,“我只是给他一点空间好好思考。”

    茶杯水内的倒影略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展开,夏景寻说:“我要见他一面。”

    简寒枫:“……”

    对于小辈,简寒枫向来称得上和谐,他与夏景寻的父亲是旧相识,算不上知己知彼,也都知晓对方是个什么性子。

    除开身形,夏景寻跟他的父亲一点也不像,外貌相贴他的母亲林蔓,五官柔和又不失锋芒,性格更是跟那二位不着边,连着带歪了其他小孩。

    他早该让他那两个儿子离夏景寻远点,简清是简昭也是,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相比亲儿子,简寒枫对简清的事也挺上心的,他握紧手里的手杖,借力起身,移步向外。

    “那就跟我来吧。”

    夏景寻落后一步,也由此他注意到了一个小角落里晃动的身影。

    那个身影小小的,看上去是个小孩,简旭从大花瓶的背后探出头来,还以为没有人发现他,观察完四周,又鬼鬼祟祟地跑到另一处阁楼死角,简旭再探出脑袋,终于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哑口惊呼一声,又躲在阴影处。

    不知怎的,夏景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记忆之中好像也有过谁这样跟着自己。

    脚尖刚一折转,简寒枫的声音传来,“是在那边。”

    简旭彻底没了动静,夏景寻转头跟着简寒枫走,因为他脚上的不便,行走的速度有些略显缓慢。

    夏景寻又在二楼看见了简旭,他的行走路线完全是跟着他们的,为避免被他的“父亲”发现,简旭一路是半蹲着走,脸上溢出焦急的神色。

    是怎么了?

    夏景寻看着简旭推到了一个花瓶,巨大的碎裂声在走廊尽头响起,简寒枫一向注重家庭教育,相应的礼节必须遵守,家里更是一尘不染,如有违逆,那就是对他的大逆不道。

    果不其然,简寒枫的眉头紧皱,他怒斥着:“简旭,你是要造反了不成!”

    手杖重重地敲击地面,当着客人的面,他不好再次失礼,闻声赶来的仆人迅速上前清扫,简旭脸色煞白,脚往后缩,他向“父亲”道歉:“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简旭不顾地上杂乱的一切,跑开了。

    看着一个两个在家里撒欢地跑,简寒枫真是要把他们通通关起来。

    时刻晚了一步,在花瓶打碎的后几秒内,夏景寻注意到房门内发出的动静,连他都听见了。

    谁知简寒枫迅速转过头,他竟然连手杖都丢弃,在拒绝夏景寻的搀扶下,他跌跌撞撞地拉开门。

    一阵风从屋内吹出来,迎面而来,夏景寻微眯着眼,看见了独自站在窗前的简昭。

    屋内门窗大开,窗框被巨大的人力推开,一上一下,而风像是不顾一切地想要进来,简昭衣裳凌乱,脸上是干枯的泪痕,地上的桌椅被破坏地不成样子,连带着卷起一地的纸,最终飘落在简寒枫的脚下。

    这里本该是简清的房间,简昭在这里干什么?他不是应该在其他房间里关着吗?

    “你做了什么?”简寒枫的声音颤抖着,甚至都忘了背后的夏景寻,“你做了什么?”

    简昭没有安慰陷入自己情绪的父亲,他望着在后面的夏景寻,忽然笑了,说:“是你赢了。”

    ***

    林华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泡好的茶水已经冷了。

    此时,一个围着头巾的女人推开了门,戴着的头巾将她的面容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仍有发丝从缝隙里漏出。较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全部的神情,从里到外都不愿让任何人有一丝的窥视。

    林华清等待着来人的入座。

    女人气定神闲地坐在了老人的对面,林华清头也没抬,伸手扶了一下老花眼镜,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报纸,说道:“你来了?”

    对面人没有任何应答,夏华清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装扮,于是说:“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人。”

    女人环住的手臂微微一抽动,不自在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巾,“老爷子真是说笑了,您这么大的岁数我可不信是在装糊涂。”

    林华清合起报纸,笑呵呵道:“再老下去我怕是真要糊涂了。”

    就在两人相谈的间隙,林华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扣下了。

    女人想也没想就说:“不打过去吗?说不定会是急事呢。”

    夏华清挂断了来电通话,放下手机将其关机,清了清自己沙哑的喉咙,“再急也没有你的事急,慌什么。”

    “哪有的事,不过是看望您老人家罢了。”

    “呵。”林华清抬眉,“在外面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活得逍遥自在,如果是要来‘孝敬’我的话,我可不会领这个情面,能让你过来,不过是念在你与我女儿的关系上罢了。”

    女人发出一道笑声,摇摇头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将环住手臂的姿势放下,十分惬意地倚靠在座椅上,“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来得及告别……当然,良顺当年的事我也很抱歉。”

    啪——

    是茶杯被人猛地摔碎在地上,林华清站起身,直指着他前面这个似乎还在微笑的女人,“我是不是对你太过仁慈了?这种话你也敢当着我面说,你有什么资格来道歉!”

    “我没有资格?”女人也站了起来,“他们当年会死在那场火灾里难道是我的错吗?我的错吗?如果不是我,你连你孙子的面都见不到!你才是应该感谢我!”

    林华清已然被激怒,年纪大了一上头就容易气血不足,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他提高音量:“我不管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总之你给我要多远滚多远——”

    女人这回倒是听话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她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看林华清勃然大怒的模样,仿佛在向他致以最后的慰问:“老头子,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女人重重地将房门关上,胡乱打理了一番自己的装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哒哒的高跟鞋在这座大楼里形成回音,她最后看了一眼,遇见了在门口等着她的王兰。

    王兰已经褪去在夏家时的打扮,她不知道进去时都发生了什么,小心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面巾,但王兰还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本该细腻白洁的皮肤,留下被火焰灼烧的痕迹,如今却只能躲藏在黑暗的阴影里任由溃烂。

    女人好像在看着她,王兰低下头叫着“夫人”的名号,不再有任何动静。

    “……”

    “……”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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