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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中央基地的顺风车

    “魏塔。”防毒面罩里面传来低哑的略显疲惫的声音,明瑰看过去,是那个人在说话。

    面罩下,一双深邃眼眸凌厉如檐下欲坠不坠的冰棱,锋利疏远。他的身量比车还高,因此厚重的防护服没有使他显得笨重,反而扑面而来一股山一样的压迫感。

    “我是明瑰0314,很高兴认识你,魏塔上将。”

    魏塔,这个时代的英雄人物,最年轻的上将,才二十八岁。

    魏塔昨天就得知自己要捎带上一位历史学者到中央基地,看一眼她空荡荡的身后,半是提醒半是询问道:“你的行囊都收拾好了吗?”

    对于他的关心,明瑰表示感谢,也如实回答他:“我不需要行囊。”

    护卫兵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水和干粮交给放进车里,二人也不再耽搁。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明瑰再三申明她不需要武器也不能使用武器,那个叫做何尔德的人类还是给了她一把特制手枪用来防身,那个叫香玉的女孩子则依依不舍送别她。

    载满弹药的装甲车在金光遍洒的黄昏之时离开了这里,在外捡拾物资的人类认出车上的标识,纷纷用注视和挥手的动作表示感谢和送别。

    一路上的景象和前辈们带回研究所的照片里大同小异。

    透过车玻璃,她看到一个梦幻的世界。

    会发光的蘑菇藏在树角或是在苔藓上肆意繁衍,攀在枯枝上的藤蔓时不时缠上飞来觅食的飞虫。

    她看到了漫天的星光,耀眼璀璨。

    一千年后尽管防护罩已经隐形,但高楼林立直入天际,立交桥和空中通道把天空霸占,只有在顶层的研究所才能窥到天空一角。

    那天,是灰色的,常常云雾缭绕。

    让人越看,心中越烦躁,难以平复。

    像这样的天空,只在教科书上见过。

    明瑰沉迷于新世界,魏塔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而且他要随时全神贯注,一路上二人几乎没有交谈。

    直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明瑰感觉到倦怠,才发现这位人类上将已经一声不吭持续驾驶了八个小时。

    她主动提议:“这个车我会开,要不要换我开,你休息一下?”

    研究所的前辈们之前来的时候带走了一辆这种装甲车,并且为了保证安全和方便穿越者,研究所开设了驾驶课,专门教授他们学习如何驾驶。

    每个人都要考核通过才能参加实践活动,这当然包括她。

    她的驾驶课成绩是满分。

    光明西沉,林间还升起烦人的雾障,车窗外的景色更是看不清了,魏塔只能跟着定位和自己的记忆走,不敢松懈,他确实是累了。

    “地图,会看吗?”

    “会的。”

    二人互换座位,明瑰确实没有骗他,简单适应一下,就能自如操作,二人继续行程。

    车子在林子里行驶近三个小时,从白天到黑夜,窗外时不时会飞过异变鸟类,漆黑的蝙蝠没长眼似的时不时砸在车窗上,乌鸦悲鸣,车灯照亮粗壮的藤蔓在与豪猪抢食的一幕。

    夜间行驶不能没有光亮,然而灯光又使得他们像是移动在射击场的活靶。

    夜晚温差太大,雨林里又情况复杂,他们不敢冒然下车,只熄了灯,在车里待着。

    所有食物都是腌熏或罐装的,傍晚的时候,明瑰也吃了,不过她只吃了一块腌熏肉。

    味道和口感都这样糟糕的食物她没有吃过,不过却比她想象的要好一点。

    简单充饥后,二人又休息一会儿,打算交换位置,让魏塔到驾驶座上。他更灵敏警觉些,夜间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应对。

    车外危机四伏,交替座位这种能在车上完成的事情没必要下车。

    明瑰解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准备放平座椅,好方便自己爬到后面,为魏塔到驾驶座让出位置,她之后再坐到副驾驶位。

    地面传来忽视不掉的震颤,车身跟着剧烈晃动。明瑰伸手摸开关放座椅的动作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魏塔让她打开车灯,随时准备逃离这里。

    “难道是地震了吗?”明瑰握着驾驶盘的手掌都震得发麻。

    还来不及等魏塔回应,震感更加强烈。

    一只巨大的步足出现在车灯照亮的地方,紧接着出现了一连串的步足,一只黄棕色的庞然大物越过车身,蹿到车前。

    明瑰急忙调转车头。

    后视镜中,两排步足还在动着,像是蠕动的两排刷子。

    “这是?”

    魏塔皱眉,手中多出了一把枪:“是蚰蜒。”

    准确的说,是异变后的蚰蜒。

    3800年前后,太阳活动异常剧烈,释放出强大的宇宙射线风暴,地球的臭氧层被严重破坏,大量高能宇宙射线直接照射到地面。

    这些射线具有极高的能量,能够穿透动植物的细胞,破坏基因结构。

    在宇宙射线的轰击下,动植物的基因发生突变,导致身体形态和生理机能出现严重畸形。一些动物出现了双头、多肢等怪异形态;植物的叶子变得奇形怪状,生长方向紊乱。

    同时,宇宙射线的能量还促使不同物种的基因发生融合,创造出许多前所未有的生物形态。

    动物与动物融合,动物与植物融合等现象成为普遍。人类集全人类之力,建造了人造磁场防御塔。

    防御塔启用后,大气层奇迹般再次出现,就在人类欢欣鼓舞之际,大气层再次消失,防御塔再次启用,如此反复,防御塔延用至今时今日,仍然在为人类而服务。

    不过生物异变已经无法改变。

    生物侵袭、疫病肆虐、环境恶化……

    人类如今,当真像是走入了末世。

    那只巨型蚰蜒察觉车灯,触角动了动,似乎要往他们这里靠近,步足将地上枯枝败叶摩挲得洗涑洗涑响,视窗只看得见它的步足,明瑰驱车后退,魏塔则探头出窗,时刻注意它的动向。

    令二人没料到的时,那只蚰蜒轰然倒地,腹部上翻,下半截身子糊着蓝绿色黏稠液体,还沾着泥土和烂叶。

    它正在经历伤害。

    蚰蜒在受到惊吓或被捕捉时,可能会通过断落部分步足来逃脱敌害。这种行为在蚰蜒中是较为常见的,是它们逃避敌害的一种适应方式。

    它下半身的步足缺失,头部触角无力耷拉着,已经奄奄一息。

    体型这么庞大的蚰蜒都被伤害成这样,罪魁祸首不知道多么凶残,明瑰不敢多留,提高发动机转速,做好逃亡的准备。

    突然,一阵簌簌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后视镜里,一只身形巨大的蜈蚣从层层叠叠的腐叶下钻了出来,它体长难以估量,全身覆盖着坚硬的黑褐色外壳,每一节都生有一对粗壮的步足,头部的触角不停摆动,探测着周围的环境。

    是蜈蚣在追击这个半死的蚰蜒。

    蜈蚣率先发难,如黑色利箭般弹射而出,带起一阵强劲的气浪,腐叶被卷至半空,落在视窗上,车上的人明显感受到车体在晃荡。

    巨型蜈蚣攻势不停,一次次张着布满尖刺、藏有毒腺的颚肢猛扑,每一次攻击都让周围空气震荡。

    低矮的灌木丛被撞得七零八落,细碎的枝叶漫天飞舞,藤蔓被扯断,绿色的汁液飞溅而出。

    巨型蚰蜒已经是强弩之末,如同建筑物般轰然倒塌,啮齿动物早已匆忙钻进洞穴,明瑰小心绕开蚰蜒的足肢,加大油门,在黎明到来时,冲出雾霾包围的森林。

    透过车玻璃,她也看到了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腐朽与潮湿交织成一片昏沉的瘴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厚厚的腐殖质层堆积在大地之上,像是岁月沉淀下的深沉记忆。

    万幸,太阳正在升起。

    金光穿透阴霾,散向这片土地。

    历史学者和魏塔,黎明后至正午这段时间,由她驾驶车辆,上将则养精蓄锐。除去凌晨后停车的时间,其余时间由魏塔开车。

    历史学者却发现,在自己开车时,这位上将真正闭眼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也许是出于对她能力的不了解,对她本人的不信任,导致他万分警觉。

    也可能是因为职业本能,令他无法在危机四伏的野外安眠。

    也或许两者都有可能,但她更倾向于第二种。

    这是她对历史人物的滤镜。

    中央基地建在回归线上,皮卡城靠北。

    他们往南走,温度攀升很快。

    正午,他们经过一片荒漠。

    太阳不知疲倦炙烤着黄沙上的一切,地面只有稀疏几棵茎干肿胀、针刺粗大、粉绿斑驳的仙人掌,此刻也奄奄一息,低头耷脑。

    魏塔加强车上的净化装置,使得二人在方寸之地可以脱下防护服。

    在荒漠中行驶了近三个小时,终于看到一抹异色。

    荒漠的尽头是一条河。

    河流散发着腐臭气息,净化装置重重过滤阻挡,坐在车内甚至还能闻见味道。偶尔有几个气泡从河底冒出,“咕噜”一声,炸裂开,味道更加浓郁。

    河水浓稠如墨,缓缓流淌,周边土地干裂,裂缝中渗出暗绿色黏液。

    河水向着南方流。

    他们不得不沿着河走,河岸上寸草不生。

    阳光晒过后的河流的腥烂腐臭味更加刺鼻,刚交换坐上副驾,打算小憩一会的明瑰忍受不住,单单把防毒面罩戴上。

    戴上面罩的瞬间,明瑰立即大口呼吸起来,缓了几秒,她瞥见魏塔的脸还暴露着,“你要吗?”

    由于常年外出执行任务,魏塔全年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会穿上防护服。他很白,眉目清峻,脱下防护服,他少了几分肃杀冷冽,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长相俊美的男人。

    “帮我把它拆下来就可以。”没有口罩阻挡,他的声音依然低沉。

    明瑰依言把防毒面罩从脱在一边的防护服上取下来,然后把它放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他似乎还能受得了这个味道,始终没有拿面罩。

    河床越来越宽,河底涌上来的气泡也越多,炸裂开的声音也越响。

    车子停下,他打算戴上面罩。

    手刚要搭上去,车尾倏忽动弹一下,他的手重新放回方向盘,迅速将车子驶离。

    “你可以帮我戴一下吗?”他眉头微皱,脸色难看,似乎已经忍受不了河水的臭气,“泥土里有东西,速度稍微慢下来车子就会往下陷。”

    后视镜里,狭长河岸竟开始蠕动,像是活过来一般,河面不停冒着气泡,又不停炸开。

    明瑰没有耽搁,抄起防毒面罩就往他脑袋套,还帮他调整视镜。

    面罩擦过肌肤带来几分痒意,他下意识想去蹭,但条件不允许,他只能忍过。

    “谢谢。”

    河岸异动愈发明显,车子速度不能减只能增。

    沿着河岸往南,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出现一片小树木。

    林子郁绿幽深,云雾缭绕。

    闯进森林后,怕迷失方向,只能继续顺着河水的方向开。

    越往林深处去,生物越多起来。

    时不时能见到三五成群的白化鹿与其他动物来河边饮水,它们在岸边蹀躞再三,还是喝下浓稠墨绿的河水,发出一阵阵凄鸣。

    在没有其他饮水的前提下,大多数动物会因生存本能而饮用被污染的河水。

    动物和人类一样,生存离不开水。当面临没有其他清洁水源的绝境时,为了维持生命,它们会选择饮用被污染的河水。

    像非洲干旱地区的一些野生动物,在旱季时,即便河流受到污染,周边动物也会聚集在这些水源地饮水,以解口渴之急。

    不过,也有少数动物可能因生理特性无法适应污染河水,即使面临缺水困境也难以饮用,比如树袋熊,它们主要以桉树叶获取水分和营养,对其他水源的依赖度低,可能难以适应污染的河水。但总体而言,在极端情况下,多数动物会为了生存而饮用污染河水。

    初来乍到的历史学者打开一张特制羊皮卷,用原始的方法,写下这几天的见闻。

    写完,她合上这个名为4026年调查笔录的卷轴,将它放进收纳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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