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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故人

    说书的从高处滑下来,如同一粒蜘蛛拽着蛛丝荡下。

    它贴着她,很亲近。

    【对我吝啬,和甲乙丙倒是话多起来,这是发现旧不如新了?】

    “谁是旧,谁是新?”

    她止了步子,就地坐上那方致密柔软的毯子,锁链晃了晃,便被地毯吃进去。

    说书的掐弄嗓子,吊出个哀怨而凄婉的长调:【寡情人哪,谁说世上喜新厌旧是薄情人,真真的寡情人,连谁新谁旧,谁先谁后都是辨不清,简直是——无心人!】

    说书的说得动情,动了唱腔,功夫不深,仿个框架。

    “好听。”陈西又不理它内容,身子向后仰,笑着评。

    【谢捧场哈谢捧场,】说书的假装被哄过一手,得意一回,忽而“横眉怒目”,话锋一转,【呔,却是被你这甜口小人哄过了,小心啊——】它转回半路出家的腔调,【若非官人口蜜腹剑,奴家岂会被骗个底掉,如今是家不成家,人不像人,朝不保夕啊——】

    却是没了下文,等人接话。

    “该我了?”陈西又后仰身子,像要躲,望见珠帘,忽得了灵感,“这么惨,莫喜欢我了好不好,小先生?”

    她语调颇甜蜜。

    不是油嘴滑舌的甜,是有恃无恐因而得寸进尺的亲昵,是情人千百次耳鬓厮磨里最舍不得忘记的一点悸动。

    【狠心成这样。】于是说书的只能句子幽怨,声音不能见责怪。

    “太久没演,很想?”陈西又只是笑,不许诺,不心疼,又像非常关心。

    像个不能待客、好声好气的主人家,轻手轻脚将他往外推,满面是笑,勾肩搭背,妙语连珠。

    将人带出门槛了,客人反应过来拍门框,晕晕乎乎的,也不觉被得罪了,只一个劲想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说书的咂摸两下,同这女修被赵晚抓去前行径比对下,些许吃惊。

    她先前还不见得这么八面玲珑?

    她先前,更忧愁、更尖锐,也更绝望些。

    【赵晚关你一遭,是让你去参悟了?】

    “悟出什么来了?”

    【想来是我误会了。】说书的笑着打哈哈。

    一人一不是人如此各怀心思地侃天侃地一通,至日头西斜,说书的清清嗓子:【需去请赵夫人了。】

    它飘走,很快回来,领来位华光围簇的美妇人。

    背景里说得动情。

    【却说这赵夫人,虽是来为儿子心上人掌眼的,态度却微妙,说人放心上,人回了府,一通接风洗尘,小睡一觉才有心思见;说人不放心上,赵夫人又是细细妆扮一番,更换过见客衣裳,从头到脚扮得琳琅,这才迤迤然来见二一三。】

    有说书的营造氛围,破冰之事是轮不到陈西又的。

    她坐在地上,望着赵了之就这么推了门,命下人在外候着,进门来,饶有兴味地看过儿子为心上人布置的屋子,哪样是哪年搜罗的,哪哪是赵晚的手笔。

    一一看过,过了瘾,赵夫人坐在上首主座,执起茶盏为自己倒了杯茶。

    第一句话:“怎的坐地上?这样不讲究?”

    第二句话:“晚儿怎的把你锁起来了?用的还是从前锁自己的链子?”

    第三句话:“好孩子,抬起头,给我看看你的模样。”

    说书的不让抬头。

    陈西又便放空心神,只等这场戏告结。

    赵了之的性情未偏离她的预判,她想着赵了之和二一三的仇怨,不知这赵了之能否认出二一三。

    仇家,赵了之这般行事作风,也实在难想两人渊源。

    好像什么都能结点仇,又好像什么仇都有些浅。

    说书的颠颠推着故事,赵了之从椅子上下来,裙摆微动,走到她身前。

    一只染了鲜妍色泽的手伸来,捏住她下颔。

    陈西又望进那双哀怨眼睛。

    也是个经久受困的可怜人。

    不管赵了之是何人,躯壳之内原生的灵魂已然迷路。

    陈西又想起她说要破开秘境救人时,说书的笑她,而后说赵晚还算状态好的,不若从赵晚下手。

    她随后便在赵晚处栽了个大的,至今心有余悸。

    她望进赵了之和赵晚如有相似的眼睛,感到雷同的瘆人。

    像看见一片同类死后留下的遗骸。

    灵魂的消亡和肉.身的陨落一样明显。

    赵了之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她已经可以用来觉得的部分了。

    她照着说书的指引,吐出成串台词:“你却眼熟,也面善。”

    她端过二一三的脸,左右观瞧,上下打量。

    赵了之:“我是在哪见过你?”

    她词中是自矜身份,神态却寡冷,没有高高在上,苍白而游离得,只是抱着头痛苦。

    说书的压低声音,以它习惯,接下来是要有些走低的、不乐见的情节走向了。

    陈西又:“赵了之。”

    说书的要她说得冰凉些,她不甚入戏,蹩脚演员一样喊过了事。

    “听过我名字?”这样蹩脚的演员场上还有一个,赵了之掰着她的脸翻来覆去看,完全不是旁白里脾性古怪的贵妇人,更像一身怨气的鬼,“还是,真见过?”

    “应不是这几年见的生意人,也不是官场上见过,”赵了之碎碎念,“再以前是故人了,这样轻的年纪。”

    “啊,”她微笑起来,牙是森白,舌红得糜烂,“姐姐?”

    陈西又实打实地愣住了。

    初次发出甲乙丙的戏份中,甲乙丙曾说二一三有赵家血脉,彼时二一三未反对,陈西又以为二一三或是赵府远亲,也疑心过二一三是赵了之私生女,只后来看过赵晚对赵夫人的记忆,以为不能是。

    以赵了之的性子,忍了疼生下个赵晚已经算失策和耻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她实没想过,二一三会是赵了之——姐姐?

    “你来找我的,还是来报复的?”赵了之的语气很古怪,说书的要求讲出癫狂与痴热,“姐姐,十多年不见,还这么天真?”

    她抱过陈西又,手指戳陈西又发着热的脸,像戳一个很久远的心爱玩具。

    “和晚儿搅在一处,算乱.伦罢,”她揽住她的肩膀,凑近她耳朵,气息温热,毫厘之间最好诛心,“听说你成了有修为的仙人,长这么多本事,手段还是这么木啊。”

    “和我的晚儿乱.伦就是你的报复了?”她仿佛怜惜地拽她耳朵,声音被恶意润湿了,“这么多年操持家业,没见糊涂成这样的,姐姐怎么不来勾引我,和我乱.伦?然后抛下我伤透我的心?”

    她抓住细细的锁链,缠在手掌上,一圈又一圈。

    陈西又听得一惊又一惊。

    已很难再拿寻常心看赵了之,赵府这对母子,竟没一盏省油的灯吗?

    赵了之都知道她如今有修为了。

    真不怕她一套术法招招致命?

    陈西又被拽得向赵了之倾身,留意到赵了之眼下青黑,悚然发觉心底除恨以外,还有点喜欢。

    像是对物件的喜欢。

    说书的越发低声,说到禁断处,要的就是这样的悄声,勾得听众脖子长长、眼珠不错,就是成了。

    陈西又冷笑:“怎么不问你的好儿子?”

    “晚儿?”赵了之侧过脸,不甚在意地想过一遭,绽开个笑,“是被晚儿算计了?那你是真可怜了,同样招式,你中两次。”

    她笑得花枝乱颤:“母亲一次,儿子一次,不知道的,要以为你多喜欢我呢。”

    二一三给赵了之刺激得将人按地上去了。

    赵了之只是笑,吃痛也笑,眼里的哀怨和空洞要被笑声摇出来,愈发不像人。

    赵了之狂笑:“姐姐真要让晚儿没母亲?高堂上只一个牌位,晚儿会难过的,你现下是喜欢晚儿的罢,不然也不会愿意被铐着,你当年都不愿意被我铐。”

    二一三扼住赵了之咽喉。

    一股力量钳制住她的手,替赵了之挡下了这杀招。

    赵了之不紧不慢坐起来:“我就当姐姐是舍不得我了,对了姐姐,同我去个地方罢。”

    赵了之笑着走到墙前,对着嵌在墙里勾住链子的钩子一番动作,牵了锁链,谴了仆从,领着二一三走向祠堂。

    “姐姐,这还是你为我建的,”赵了之轻快地走步,心情好,也不管什么莲步轻移,兴冲冲踢着裙摆“旁人听了要吓死的僭越主意,你硬是替我谈成了,明明那时那么喜欢我,怎么后面就改主意了?”

    【亲姊妹闹到这境地,却是怎么一回事?两人究竟有何过往?看官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说书的像模像样垫了一句,又装模作样慰问陈西又一句,【要去见二一三和赵了之的往事了,可还受得了?】

    陈西又听出这不是询问是通知,只微笑。

    转眼被扔进三十年前的赵府,赵了之和她都还是孩童的往昔。

    仆妇们围着赵了之,与一团孩子的小主人说话:“夫人和郎君更喜欢谁?”

    赵了之:“姐姐!”

    仆妇们“嚯”地哗然,追问为什么。

    赵了之从人群走出,走向垂头对着自己的手出神的陈西又:“这有什么为什么?姐姐和我玩得好。”

    她拽住陈西又,一溜烟跑了起来。

    说要看狗。

    看管赵府禽鸟走兽的仆从对着两个孩子点头哈腰:“刚生下来的小东西腌臜,两位小主人可不要为难咱了。”

    赵了之在仆从弯下来的后脑勺上摆一块糖:“少废话,带我们去,丑也怪不到你头上。”

    她们就这样蹲在小狗跟前。

    毛发稀疏的粉色小东西,呜呜咽咽,怕冷发抖,钻去母狗身下吮奶。

    仆从远候着。

    赵了之看一阵,和陈西又咬耳朵:“好丑,不想养。”

    不等陈西又说话。

    赵了之贴着她的耳朵轻声,气息又软又柔:“我们把这群丑的浇死,让母狗重生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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