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蛇王的回答，郭文娴看起来很沮丧了，倘若鬼的悲伤有等级，郭文娴当仁不让一马当先了。
然而，郭文娴内心深处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像在酷暑里下了一场雨，叫她憋闷，难以喘息。
这种感觉最后凝聚成一股气，最后冲上咽喉里，变成一句话。她仿佛是第一次很想要说一句话，这句话就像是喉咙里咽了一个咽不下去的东西一样，她感觉自己似乎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那种感觉，而此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再不说这句话感觉自己就要炸掉了。
可是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呢？她依然找不到答案。
小蛇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以为她还是为刚才那个女人的死难过。劝慰着：
“其实，人的命运，是上天注定的，你们人类不是常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她今天被杀，你也尽全力救她了，只是她阳寿至此，她已经去黄泉路投胎了，也许下一世，她不必再受这样的痛苦……”
郭文娴听到了小蛇的劝慰，虽然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去，这种感觉一点也不比自己死掉好受，但她并不只是为了那个女人难过，她心里有更复杂的感觉。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吗？”
她用着疑问的语气重复着这句话。
这和“劫煞杀人，天罗地网。运不时转，一生坎坷”有什么区别，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下子定下了一个人一生的基调。
想到这里，黑色的怨气突然从她的身后奔涌而上，最终在她周围，将她拢饶了起来。
“是怨气。”蛇王说。
郭文娴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黑色的烟雾依然在盘旋而上，随之而来的，她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增强。
“这是什么？”
郭文娴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团黑雾的存在。
“是怨气，是你能量之所在。”
“怨气？你是说这团黑雾？”郭文娴伸出手去，尝试触摸这些黑气。黑气所及之处，似乎连生前所受伤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没错，”小黑蛇回答，“你可能早已经忘记了，你当初就是用人间怨艾，一路直达天庭，以八千亡灵之力，与天庭上万天兵抗衡。”
“你说的这些，是我干的？”
郭文娴嘴巴微张，有些不可置信。
这辈子她做过最叛逆的事儿，大概就是初中偷偷把一部分生活费存起来去买言情小说了。
什么直达天庭与老天抗衡，她是想也不敢想。
“是你，也不是你。至少从现在的你来看，这样的故事简直是天马行空，”黑蛇摇了摇头，“至少，亡灵界主才不会在意人间的金钱财宝。”
“金钱财宝？”这句话提醒了郭文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一个人出来，就是因为被骗的三万块钱。
而现在，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虽然知道了凶手为什么杀自己，却还不知道那三万块钱的下落呢。
“我的钱，我还没找到我的钱呢！”
郭文娴着急的问，“小蛇，我有什么办法找到我的钱吗？”
“我是亡灵战神。”
“亡灵战……神，你有什么办法帮我找到那三万块钱吗？”
小蛇无奈何的叹了口气，看了看郭文娴一脸钻钱眼里的表情，知道她要是不拿钱去还给家里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有办法的。”
“那你能告诉我吗？拜……拜托你了。只要把这些钱还给我的家人，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郭文娴面色有些窘迫。
“拜托？好吧，看在这是这可是你第一次对我说拜托的份上。”
说完这句话，蛇王闭上眼睛，周身凝聚起一圈银色的光芒，这光芒向四周猛地一散，霎那间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郭文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睁开眼时，那亮光已经散去，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小堆银灰色的钻石。
“这是你变的？”
郭文娴看着眼前的宝石，惊呆的瞪大了双眼，“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看着眼前的灰色钻石，闪着耀眼的光芒，她轻轻的拿起一颗，八边形的钻石，透明澄澈，即使是在昏暗的环境里，依然能看出钻石的反射光是如此的明亮，无暇。
“想不到啊，你还有这样的本事，那我们全家都不愁钱花了啊！”
郭文娴兴高采烈，满脑子里都是爸爸妈妈看到这么多宝石时的欣喜样子。
可是正当她万分激动的时候，她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黑蛇已经渐渐闭上了眼睛。
它原本是灵界物，因为刚刚从灵界突破九重玄镜来到人间寻找她的转世，已经耗费了大量法力。
而此刻，它又强撑着用元神之力为她变出这些钻石，神力两失，损耗严重，已经渐渐蜷缩起来。
“你怎么了？”
好在郭文娴及时发现蛇王放下手里的钻石，努力托起小蛇低垂的下巴。
小蛇竭力的睁开眼睛，保持最后一丝精神，“可恶，我的法力在这里变得好弱……”
这句话刚刚说完，小蛇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别死啊！我怎么救你？”
正在郭文娴紧张之时，大门突然嘎吱的响了一声。
“不好，是杀人犯回来了。”
虽然洲子看不到郭文娴，可是他可以看到小蛇的真身，为了避免小蛇和它的宝石被杀人犯发现，郭文娴抓紧用衣服一把把小蛇和银灰色钻石一起捧了起来，在杀人犯洲子进门之时，躲在门后，然后趁他不注意一溜烟的飘了出去。
“小蛇，你怎么了？”
郭文娴关切的问。
从遇到小蛇以来，它一次又一次帮了自己，可是自己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救它。
“它也是动物，难道说？”
郭文娴一个灵光乍现，“宠物医院！”
夜色将明，郭文娴带着小蛇，和一捧闪着银光的钻石，在寂静的都市里穿行，偶尔有几个深夜的行人，只看见远方忽然闪过一抹亮光，看见身边飞过去一条蛇，一下子吓得宿醉的酒都醒了一半，然而揉揉眼睛，却只怀疑自己是熬夜太久产生了幻觉。
许久的颠簸让蛇王从昏迷中醒来，抬眼却看见一片耀眼的白色。
蛇王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的情形，就看见一根七八寸长的细针朝自己的身体刺来。
“这一步是做穿刺。检查一下它有什么问题。”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郭文娴，你在搞什么？”
恰逢此时，昏迷的黑蛇醒了过来，它被眼前的银针吓了一跳，猛地一扭身体，一下子爬到了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钻出了门去。
郭文娴追出门来。
“你别乱跑啊！这是宠物医生，它来救你的。”
“我看你是想谋杀我。”
“我看你晕过去了，我送你来医院救你。”郭文娴说，“你放心吧，我刚才用他的笔在纸上写字要求他救你，他吓坏了，肯定会帮你好好治病的！”
蛇王被气的差点又晕过去。
“不用了，去你家。”
怀中的小蛇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不相信宠物医生吗？我家怎么能治疗你？……”
“你生长的地方，怨气一定最重。”怀中的小蛇声音微弱，“只要你恢复一成法力，我把灵界修复之法教给你，就可以为我疗伤。”
“这样啊……可是我家，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子，很远的……而且我没有钱，我们怎么买票回去。”
郭文娴面露难色。
“你现在是鬼了，鬼还要买票吗？”
“有道理啊！”
郭文娴一拍脑袋，“我这脑袋，怪不得读书没出息，打工也赚不着钱呢……”
“不会的，你很聪明的。”
黑蛇的回答让郭文娴出乎意料。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黑蛇继续说。
突如其来的两句夸奖让郭文娴有些不好意思，她捋了捋头发，“好像我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夸过我聪明呢！”
“大家都说，我是一个很乖的人，很听话，很懂事，不会乱花钱，也不会胡思乱想。”
郭文娴继续说，“大家还夸我很善良，为他人着想。但确实没有人夸过我聪明呢。”
黑蛇似乎并不觉得这些是夸奖，它语气平淡，又带着一丝不爽，“看来这一世，你确实是受了很多委屈。”
“是吗？”郭文娴摇摇头，“其实也还好啊，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委屈的，我就是个普通人，我爸妈都很爱我，除了遭遇谋杀，还有你这条奇奇怪怪的小黑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
就这么，一鬼一蛇聊着天，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上有野花，有小草，有牧羊人放的羊。
有拥挤的城市街道，有荒凉的麦田。
有时候小黑蛇抓住路边的田鼠，饥肠辘辘的想吃掉，却看到郭文娴震惊的目光，只好还是放过田鼠。
有时候一鬼一蛇不想走了，郭文娴就会和黑蛇一起，坐到公交车上去，郭文娴坐在无人的座椅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往后撤去……
而小黑蛇坐在郭文娴的身边，车上偶尔来人时躲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