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临江市的柏油马路,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碎成千万片血色光斑。关铭摇下车窗时,一股裹挟着河腥气的风灌进来,混着车载电台断断续续的电流声:"...暴雨橙色预警...南运河水位..."
蓝牙耳机突然炸响的汇报声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老大!城北郊区南运河段,钓鱼佬捞上来只断手。"
轮胎在积水中划出尖锐的摩擦声。导航上刺目的红色拥堵线仿佛血管里凝固的血痂,关铭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后视镜里警灯在雨幕中划出猩红的弧光。
十五分钟后,警戒线外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举着自拍杆的主播们正对着尸袋疯狂调焦,闪光灯此起彼伏如同鬼火。
“都退后!”关铭的怒吼混着雨声砸在警戒线上,惊飞几只啄食碎肉的黑鸦。
陶渊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浆,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焦灼:"直播已经冲上热搜第三,那个断手特写..."
法医助理突然干呕着冲向树丛,新来的实习生李春婷正抱着勘验箱发抖,牛仔裤膝盖处晕开深色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让舆情科准备通稿。”关铭蹲下身时,尸袋拉链卡住的声响像是某种濒死叹息。泡发的指节泛着尸蜡特有的青灰色,无名指根部残留着半朵彼岸花纹身。腐肉的气息突然浓烈起来,像有无数蛆虫顺着鼻腔往脑仁里钻。
局里的喧嚣在推开门刹那扑面而来。王勇办公桌前围着圈蓝制服,正中间的白帽衫青年捏着枚铜钱,硬币落桌的脆响里混着他的轻笑:“坎卦主险,王警官今日犯水煞…”
王勇一听立马激动了起来,握着青年的手 “那大师,我要怎么才能避免这灾啊”
那所谓的大师抽出被紧握的手,打开了微信收款码,“这样你v我200,我给最佳方案,报你一段时间里顺风顺水,怎么样?”
关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刑侦队来个算命的,他只知道,自己的手下马上拿出手机就要扫码了。
“王勇!你在干什么?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吗?你在这还算上命了?干什么,把刑侦队当成过街天桥了是吗?”
王勇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报告老大,不是,我没…”
关铭扶着额角跳起的青筋,打断了王勇的狡辩“下班前我要看到那片河域视频监控和可疑人员的相关报告,外加一份30000字检讨。”
看着关铭额角的青筋,王勇不敢再说些什么,也没继续理那会那个算命的,低着头快速完成这从天降的任务,此时距离下班不到三个小时了,他不想加班,一点都不想,果然那个算命的说的没错,诸事不顺。
那个算命的见客户被训,自己被晾在一旁也没恼,他转身时,关铭注意到他颈侧有道细疤蜿蜒进衣领。青年推了推黑框眼镜,伸出的手腕内侧隐约露出串梵文刺青:“犯罪心理顾问顾千帆,关队不妨猜猜……”
他忽然贴近,呼吸掠过警徽上凝结的水珠,“那具尸体,是不是还少了两只脚?”
法医解剖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关铭推开门的瞬间,防腐剂与尸臭混合的气味如同实体般撞上鼻腔。陶渊正用手术刀剖开一块灰绿色皮肤组织,乳胶手套上沾着黄褐色脂肪颗粒。
“耻骨联合面呈倒V型,生育过至少一胎。”她将放大镜推到解剖灯下,“第四腰椎有陈旧性骨裂,符合长期伏案特征。”
关铭用镊子翻动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右手残肢。无名指第二指节处,半枚暗青色彼岸花纹身在肿胀的皮肤上扭曲变形,“纹身颜料含有硫化汞成分,是七年前禁用的老式刺青染料。”
“重点在这里。”陶渊突然用探针挑起一块胸锁乳突肌,“肌肉纤维呈螺旋状撕裂,这是典型机械性窒息造成的濒死挣扎痕迹。”
她切换电子显微镜画面,灰白肌理中嵌着几点蓝光,“发现聚乙烯纤维,与常见绳索材质吻合。”
解剖台旁的显示屏突然弹出DNA比对结果。关铭盯着“李媛,34岁”的红色字样,注意到关联案件栏的空白,“没有前科记录?”
“但她的指甲缝藏着惊喜。”陶渊将载玻片推进光谱分析仪,数十种矿物质成分在屏幕炸开,“高岭土、石英、微量辉锑矿——临江市只有南郊三号矿洞有这种地质特征。”
金属门突然被撞开,顾千帆倚着门框把玩铜钱,阴影落在他领口若隐若现的梵文刺青上。“关队不妨查查死者信用卡记录,”硬币叮当落在不锈钢台面,“过去三个月她在慈云山殡仪馆消费了十七次。”
关铭的瞳孔骤然收缩。解剖室冷光下,顾千帆脖颈的疤痕泛着诡异青灰,竟与尸块上的尸斑如出一辙。
“你怎么...”
“心理侧写显示凶手有殡葬从业经历。”顾千帆忽然贴近尸体,指尖悬在彼岸花纹身上方三厘米处,“知道这种花在法医学中的称吗?”他的呼吸惊动了尸袋里某块组织,腐液顺着台面缓缓滴落。
“黄泉引路花。”陶渊冷不丁接话,手术刀尖挑起截断肠,“死者十二指肠检测出□□残留,这种强心苷类药物与酒精混合就是致命毒药。”
关铭的手机突然震动,王勇发来的监控截图正在加载——暴雨中的南运河堤岸,裹着雨衣的身影正拖着鼓胀的黑色塑胶袋。放大十倍的照片里,那人右手虎口处赫然露出半枚彼岸花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