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仙骨》2024.8.17执笔
“接着！”
暗夜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只见一个黑色的毒镖飞过，稳稳落在了上邪荒情的指尖。
上邪荒情避过毒液，翻过镖一看，什么印记都没有。
“好手段……我却知道是你，皇弟。”
面前，是皇宫禁地，无人出入，却遍地白骨。
“此事绝不能让父皇知道，只是……附近怎有哭声?”
循着声响，上邪荒情踏入了一间屋内，残破的墙垣和四处挂着的蜘蛛网，上邪荒情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阵戏腔混杂着哭声响了起来，声声刺耳，“红豆相思长，鬼夜无人晓……”
哭戏声渗入骨髓，委实骇人。
“何人装神弄鬼?出来！”
话音刚落，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素衣女娘，上邪荒情一转身，与她四目相对，瘆了一身冷汗。
“这是禁地，你怎会在此?”
女娘红润的眼中好似有说不尽的懊悔和畏惧。
“我是……我是皇后，是皇后！哈哈哈哈……”
皇后，也就是上邪荒情的母后?
“荒唐！我母后早已逝世，哪里来的疯子，也敢冒充皇后?！”
禁地如同冷宫，夜夜冷风袭人，除了她宫内再无旁人，怕是早已疯癫而非正常人。
“罢了，禁地之内也不会有人听到，你最后的幻想，便就让它存在着吧。”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声“喀嚓——”
那是树枝断裂的声音，上邪荒情立刻警觉起来。
“谁?”
说完，便见一个蒙面黑衣人人忙乱地踏着屋顶而逃，上邪荒情正准备追去，可当她跑出破屋时，却看见天边微光乍现。
破晓了。
“完了，还有正事儿。”上邪荒情来不及追人，便疾速出宫赶回府，手中还攥着那毒镖。
皇长公主府，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冷峻的少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喝茶。
年轻的外表下，好似已然经历了世间的沧桑。
“这么慢……”
“遇到了个疯子，拖沓了，所幸，你我都没事，”上邪荒情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对了，镖子帮我放好，这上面什么都没有，他们早有防备。”
“再慢些，圣女的马车都要开到陛下面前去了。”少年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知道了——”上邪荒情随声应和道，又向屋内走去。
本就一夜未眠，一大清早的父皇还让她去迎什么圣女，一个未涉世的黄毛丫头让一个掌事的嬷嬷去不就好了。
心里虽百般不愿，但上邪荒情还是穿戴齐整，去了雁徊殿。
清晨霜露重，石阶也笼罩了一层露水，滑滑的。
殿外已经站齐了人，上邪荒情排于在首位，双手抱胸，踱来踱去。
大约一刻钟，朦胧中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儿，一辆披着淡青色绐纱的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了门前。
“圣女前来，有失远迎。”上邪荒情行了礼，却迟迟不见马车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小姑娘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双小鹿眼炯炯有神，脚踝处挂了个银色的铃铛，走起路来我见犹怜。
“你们……别误会，我叫小栀，是圣女的侍从。”
一旁的掌事不解，道：“怎不见圣女?”
小栀面露怯色，有些慌张，“圣女，圣女舟车劳顿，不小心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各位。”
如果是风寒，那小栀姑娘紧张什么?上邪荒情察觉不对。
“既是风寒，那不如就叫御医来看看，省得到时父皇怪罪我，招待不周?”
安静了片刻，马车上传来一声诡异的音色。
“不必了。”随即，车上人拉开纱帘，缓缓走下马车，当场之人一片哗然。
“公子！”小栀关切道。
“无妨。”
上邪荒情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这个男的。
这个她为了应父皇之命放弃捉拿敌人的“圣女”?
她想过圣女天生神力，胸怀宽广，举手投足间应似天仙模样，就算从未远居蓬莱，也不该是如今这光景。
这，这是连性别都颠倒了一番?
“你是圣女?”上邪荒情围着他足足绕了两整圈。
“是在下，我名朱胤。”男子温润的谈吐却在上邪荒情这里晕染不出任何动静。
圣女神力承袭上古神域，生来便使命在怀，坊间早有传闻，使命终了时，则会诞下男童。
若朱胤真的是圣女之子，那他便不会再有神力了，可若是没有神力，上邪荒情又为何要殷勤地一大早来奉承他呢?
想到这，上邪荒情气不打一处来。
她背对朱胤，只是轻轻扭过头，轻笑：“……圣女?我看是‘剩男’吧。”
朱胤：“……”
……
二皇子府，门客如云。
“当真，那圣女竟然是个男子?！”上邪寻绎深感意外。
本以为圣女是女子，父皇又让皇姐去接见她，两人若是关系非常，此局他指不定会败在神力之下。
如今可好，圣女为男，神力不存，这下，想再夺回左宫之位，又容易了些。
“是真的，殿下。您前几日买通的那个侍卫，绝不会出错。”说话叫程闯，是二皇子门客之一。
“那可真是天助我也。此人现在在何处?”上邪寻绎兴奋道。
“如今，应该在皇长公主为他安排的枫林苑内。陛下已下旨，明日设宴为圣女接风，殿下不日便能见到此人了。”
“太好了，他没有神力，肉体凡胎，便好拉拢多了。”
“正是。”程闯应道。
“以后不必叫她皇长公主，本就是她自己无端瞎造出的名字，你们竟还趋之若鹜。”
“是。”
高兴之余，上邪寻绎又转念一想，“不过……上邪荒情眼尖手快，我需得早下手为强。”
枫林苑内，风轻抚，红叶落。
满庭皆是众人送来的礼物，若朱胤是女子，说不定，礼物还会再多一倍。
还有半个院子的丫鬟仆从，都是礼仪司安排来服侍的。
朱胤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内，说是进了屋，实则一个不留神，戴上帷帽，同小栀逃了窗，朝着长乐街的方向去。
长乐街尾，是师父让他去的地方。
街尾落笔轩，经营胭脂水粉生意，其实是走通消息的暗桩。
羡国国大兵强，戒备森严，也只有这样的偏远之地才会有敌国的漏网之鱼。
落笔轩内，掌柜姓詹。
朱胤隔着帷帽看了一眼小栀，小栀会意，便上前道：“詹掌柜，最新的口脂，我要了。”
说着，掏出一袋银钱，附近随意拿了瓶胭脂，两人便转头走了。
两人走后，詹掌柜掏出钱袋子，里面放了一章字条，写着“已入帝阳”，看完，詹掌柜便反手将字条塞进背后的暗柜中，继续做着他的小本生意。
朱胤一行人悄然回府后，隐然听见院内的喧哗声。
“公子，需不需要小栀遣散他们，省得被人日日监视。”
“不用了，我们人生地不熟，若是一来便遣散众人，反而令人起疑。”
“是。对了公子，明日羡帝为您设宴，公子可想好了说辞。”
朱胤摇摇手中的茶水，悠悠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千里迢迢来到羡国，是单枪匹马，四面楚歌，只因为一个半月前，曲、永两国向师父求救，让朱胤入世掌管大局。
可世事纷繁复杂，羡国之强必有其巧妙之处，想要抽丝剥茧，还桑落洲百姓清净安宁，极为不易，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另一边，则大事不妙。
“禁地一事，恐有蹊跷。”皇长公主府，那个少年依然那样坐着。
“亭影，你可能看出什么?”上邪荒情望向石桌上的毒镖。
“这镖用的是上等材料，非民间之物。此外此镖规格，也非羡国之物。”
“非民间，非羡国……那便是敌国皇室。”上邪荒情缓缓坐下，用手托起下巴，“可皇弟连在外征战都只是替羡国收复西南失地，如何与贼子狼狈为奸?”
“因此，与贼子狼狈为奸的，只能是你。”亭影冷冷道。
“什么！”上邪荒情一拍桌子，两眼放光，“想污蔑我?”
“如今你擅闯禁地，府中还有敌国之物，弄不好，是杀头大罪。”亭影冷静分析，却丝毫不露恻隐之意。
当然，亭影的冷淡上邪荒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是江湖中人，机缘巧合下才入府为皇长公主效力，如今他的性情，倒也符合皇长公主府人少冷清的风格。
“上邪寻绎想以此让我不能翻身，但我征战四方，血泪里讨得的经验，岂会轻易上当。”上邪荒情紧攒着拳，却也面不改色。
“禁地之事，除了你说的那个疯子，其余痕迹，我已清除干净，至于这暗器，你自己应付。”亭影起身，转头道，“你那个弟弟，门客众多，小心有诈。”
“放心吧，我与他相斗十余年，他的手段，我清楚。”上邪荒情拿起帕子，擦去镖尖的毒。
院内桂花香飘，不经意间落入上邪荒情的发丝，与发间的香气融为一体，她缓缓抬头，空中的桂花随风飘落，像是舞的开怀，却更像是在诉说什么心事。
她默默道：“明日，谁又是替罪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