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离他那么远？

    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近点肯定活不久。

    奚殷：“我就喜欢走这边!”

    砚无眠嗯了一声，向来是很少有人愿意离他近些的，除了某些被骗的傻子，低头看到自己被染脏的衣袍，面上有些嫌色。

    “我的衣服被你弄脏了。”

    走在一边的奚殷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活下去，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砚无眠的衣袍，确实是沾上了不少脏污。

    奚殷：“实在对不起啊，我还你一件新的。”

    砚无眠也没抬眼看她，轻哼了一声：“不要。”

    “那要不我帮你洗干净？”奚殷又说，“真的很对不起，你要是实在不想要了，我……”

    她还没说完，砚无眠就插了进来：“不要。”

    奚殷有些疑惑：“那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要你死啊。”砚无眠嘴角带上微微笑意，难掩语气中的兴奋。

    当然是要你死。

    这人也太疯了，弄脏了他的衣服竟然让她用命来抵，未免太过。

    奚殷脑子里慌得一团乱麻，全然没注意眼前的路，“砰——”，头狠狠的栽在了面前的树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前面有棵树？”她拿手捂着头，只觉脑子嗡嗡的。

    砚无眠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一步步撞到树上，全程没说一句话，直到她撞上去发出惨叫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笑了两声。

    砚无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你很熟吗？”

    奚殷理了理心中乱麻的线，半是嘲讽半是笑：“是，我跟你不熟，谁敢跟你熟？”

    “那最好。”

    “我不跟你吵了!”

    “随便。”

    她现在对砚无眠有种莫名的讨厌，这人也太烦了!在一句话噎死人的造诣上，怕是没人比他更高一招。

    没走多久，前面有隐约光点洒进来，砚无眠弹指间面前的树木就自动移开，这里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一处爬满阴暗咒怨，一处灯火恍人耀眼。

    奚殷走在他前面，红菱纱衣，像两个蝴蝶翅膀似的发髻垂下，走到魔林外面时，砚无眠没跟上来，奚殷转头看向他，又看看地上，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奚殷站在逆光处向他看去，发丝被风小幅度的吹起，掀起淡淡的波澜。

    她朝砚无眠露出一个笑，两只眼眸微弯成月牙，耀若繁星。

    “砚无眠，快跟上来，我们一起出去。”

    砚无眠听见她的话，迈步走去，奚殷眼睛悄悄瞥见他的脚，眼底的笑意被他捕捉到，他刻意对上她的眼，将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低头一看，有块石头木讷的停在原地。

    “你想把我绊倒吗？”

    奚殷满怀希望的想看到砚无眠在她面前摔个狗吃屎的模样，现在心底的小心思却被他拆穿了，难免有些尴尬。

    她笑笑：“没有没有，我叫你跟我一起出去呢。 ”

    砚无眠绕开那块石头，几步走到奚殷身旁，柔声道：“走吧。”

    奚殷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收起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跟他一起走出去，刚离开那片魔林，身体开始回暖，旁边灯火明亮，温情溢满，暖色一路。

    周围有许多卖花的，颜色各异，美得各有千秋，淡淡的花香传入鼻腔，奚殷不禁沉醉，刚想走近仔细看看，面前鲜妍的花儿却变成了一张流着血泪的婴儿脸，卖花的小贩脸上血肉开始融化，直至只剩下一具骷髅架子。

    奚殷吓得往旁边靠了靠，欣赏之意全无，再次向周围看去，灯火阑珊，许多骷髅头支撑着宽大的衣袍在街上游荡，她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没成骷髅头。

    转头看见砚无眠嘴角的一抹笑，果然又是他在捣鬼。

    她不禁气道：“很好玩吗？”

    砚无眠言笑晏晏：“不好玩吗？”

    奚殷：“一点儿也不好玩!”

    记仇鬼。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骷髅头实在是渗人得很，她不由得向身边的人靠了靠，砚无眠不理她，还有意拉开与她的距离。

    砚无眠语气有所放慢，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我们之前好像不曾见过。”

    奚殷脑子一激灵，刚才只想着报复他了，连什么时候顺嘴说出来的都忘记了，她有些假笑，灵机一动，想逗逗他：“其实我们上辈子是爱人，只不过你忘记了。”

    砚无眠抿唇笑笑，继续问她：“那为什么你还记得？”

    奚殷顺嘴答道：“因为我爱你比你爱我要爱得多，所以我没有忘。”

    砚无眠前半生见过太多谎言，善的，恶的，无论什么样的，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虚伪的，就像幻影一样，只会骗人。

    她也一样。

    砚无眠沉默半响，对她说道：“你很不擅长撒谎。”

    奚殷嘴硬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那你敢不敢和我一起走鬼域的生死桥。”

    奚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座桥赫然出现在黑河之上，此处原来是鬼域，可为什么明明走出了魔林却到了鬼域，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砚无眠似笑非笑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奚殷收回视线，语气坚定：“敢!”

    他轻轻挑眉，嘴角扯出一抹笑，慢慢逼近奚殷，语气柔柔却不禁让人毛骨悚然：“真的敢吗？一起走过生死桥的人，都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奚殷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脸有些发热，他眼眸深邃，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奚殷也看了回去，信誓旦旦：“敢!我为什么不敢。”

    砚无眠看着面前一双桃花眸的人，像是星星般亮晶晶的，但还是在骗他，他有些不高兴。

    砚无眠收了面上的笑容，拉上她的手就往姻缘桥那边走去，奚殷有些挣扎，他随即甩开她的手，质问她：“你看，你还是在撒谎，你不愿意跟我走。”

    奚殷摸了摸被他扯红的手腕，回答他：“没有，你拽疼我了。”

    他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她，面上不笑也不生气，就像在看一个死物，奚殷被盯得头皮发麻，放下腕子，语气妥协：“好啦，我会走的。”

    她向姻缘桥走去，回头一看，发现砚无眠还是在原地不动，她以为砚无眠还是在生气，几步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一起走。

    微黄的灯火，木桥上有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菱红的身影往桥下一看，立马被吓了回过头，不再去看，雪白的身影对她说话。

    他眸中带笑，似有万千星河流转，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他说道：“好看吗？”

    奚殷觉得她有必要思考一下这人到底是不是瞎子，这河里有什么他看不见吗，全都是亡魂，哭的笑的，完整的，残缺的，令人生惧。

    她还是违心的回答“好看”，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心口传来阵阵剧痛，有些呼吸不过来，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正正插在她心口，系统的声音和砚无眠的声音同时传入她的耳朵。

    【警告!已开启强制保护机制，自动进入昏迷状态】

    她最后听到的是砚无眠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不过她这辈子不想再听第二遍。

    “好看的话就永远留在这儿吧。”

    戏谑又显得轻佻，好看的凤眸里满是柔情。

    眼眸一垂，便再也睁不开，她好像陷入了无底的深渊，身体一直在不断下沉，体温渐渐消失，灵魂好像再一次被抽离。

    此处为鬼域，生死桥桥并非姻缘所系，真正所系在桥下之河，是为暝河，万千元神魂魄受困于此，皆因情缘未果纠缠不休，难以转世，实为同生同死。

    ——

    入春多雨，平州城内细雨绵绵，翠绿的枝叶被风吹得四处摇晃，季燕寒走到一边，将房间内的窗户关上。

    “师妹，人还没醒吗？”季燕寒看向坐在床边的师妹，藕粉色的衣衫，杏眼翘鼻，分外灵气，只是面上带着焦灼之色。

    宋瑶霏摇了摇头，“还没。”伸手探了探奚殷的魂魄，有些奇怪道：“明明魂魄不曾消散，可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呢。”“师兄，你以前有见到过这种情况吗？”

    “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鬼域暝河汇聚亡魂丧魄，只要跳下暝河，魂魄就再难完全了，可像是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遇到过。”

    元神不灭，魂魄不散，这位姑娘还真是有些特别。他无奈道：“再等等吧，我去看看无眠醒了没有。”

    “好。”宋瑶霏答完后，从芥子袋里拿出补魂丹渡到奚殷身体里，便走到一旁擦拭自己的剑。

    天色昏昏，看不清远处的群山，奚殷看见有两人倒在一旁的地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难以起身，有个身影挡在她面前，前面有个结界被破开了，冲天的怨气惨叫不绝。

    狂风吹来，卷袭着寒意，奚殷拿起身旁的剑，看了看面前为她挡住的身影，桃花眸中泪光潋滟，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下，她露出几分苦笑，将剑对准了自己，剑身刺入心头的那一刻，她却没有感受疼痛，反而是面前的人身形一颤，有些站不稳。

    剑身在刺入她的那一刻化作点点星光，直至汇聚成一把“灵光”剑，剑再没有停留，飞向被破开的结界，狂风四起，阵阵声响过后，四周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竟然没有死，而之前挡在她面前的身影渐渐消散，直至最后一刻，那个身影终于转过身来看她一眼，眸中带泪，对她轻轻一笑，做了个口型“回家吧”。

    奚殷终于看清挡在她面前的身影，是砚无眠。

    为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不可能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周围的景物又开始变化，像是时间在倒退。

    奚殷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上的汗珠大颗滚落，心口处还有些痛，幸好只是一场梦。

    宋瑶霏听见一旁的动静，放下手中的剑向她走来，“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你是？”奚殷有些疑惑。

    “不要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和师兄是在鬼域幻境里找到你的，不过你昏了好几天，一直没醒过来，师兄才让我在这守着的。”

    “哦，对了，我叫宋瑶霏，是湘山的弟子，从不做哄骗之事，我不会伤害你的。”

    已然了悟，现在在她面前还救了她命的正是这本书里的女主角，宋瑶霏。

    她简直感动的都快要落泪了，兜兜转转，还被捅了一刀，终于见到目标人物了，既然女主角都出现在这了，那男主角肯定也跟她在一起，挨了一刀还是挺值的。

    房门突然被敲响，传来季燕寒的声音：“师妹，先下来用膳吧，无眠醒了，我们正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这就来了。”

    宋瑶霏伸出手拉奚殷，“你躺这么多天肯定饿了，先去吃饭吧。”

    奚殷跟着她一起出了房门，下了楼，底下有不少人都在用膳，这里应该是个歇脚的客栈。

    宋瑶霏轻易就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拉着奚殷就走了过去。

    “师兄，真是巧，这位姑娘也醒了。”

    什么叫也醒了，她转头看向季燕寒身边的人，是砚无眠，她忽略了，大反派为什么会和她一样昏过去，是他将自己推下去的，他自己怎么也晕了，绝对是在演。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他有所察觉，砚无眠抬起头对上她的眼，心脏像是被人揪着似的疼。

    他从前是不是真的见过她。

    奚殷的目光跟他对上的时候，心脏也是揪着的疼，又联想起梦中的情景，她更加坚信是假的了，心疼肯定是因为砚无眠捅的那一刀。

    她和宋瑶霏一同入座，桌上就是简单的家常菜，奚殷却不禁咽了咽口水，确实，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呢。

    她拿起筷子向一块排骨夹去，却有另一双筷子搭在了上面，她出于礼貌，放弃了这块排骨，转而向另一道菜夹去，又跟一双筷子夹到同一处，她抬起头一看，看见砚无眠嘴角的笑意。

    “砚无眠!你到底要怎样？”

    她实在忍不住了，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准没什么好事，砚无眠还没回话，一旁的季燕寒出声了，“这位姑娘，你认识无眠？”

    她将筷子收回，语气不善：“认识，我跟他可熟了。”

    季燕寒看了看砚无眠，等来他的两个字，“不熟。”

    奚殷心里气极了，他怎么还记得这事，谁要跟他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