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娅坐在旅馆的吧台前，手里握着一杯琥珀色的特色酒，眼神有些涣散。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以及一对如同酒液一般的琥珀色眼眸。

    “现在的我，大概连那时候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吧。”

    她放下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精的作用渐渐上来，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她靠在吧台上，闭上眼睛，任由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将自己包裹。

    莱西娅想起了过去。尽管她竭力避免回忆过去，触碰那些令人坠入深渊的情绪。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没有沉沦于深渊，而是想起来一些久远的细节，没什么用，但也没什么坏处。

    魔法师大多会设计一种独家的记录魔法的方式，用来防止其他人窥探自己的研究成果。

    老派一点的法师会采用施加了诅咒的魔法书来记录所有的魔法，但现如今的法师们已经逐渐舍弃了这类文字记录方式，转而使用一些特制的魔法物品或者道具来记录魔法。

    莱西娅自然也不例外。她的魔法刻录方式是她自己设计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如何解读。

    这是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夺走的东西。

    至于之前阿琳娜从她的书桌上捡到的魔法书，只不过是上学时的课本而已。

    然而，有些事情，莱西娅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她早就遗忘了在加入魔法塔之前，自己的身份、过去，还有曾经的故土。她的记忆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每年，她都会收到一封来自领主的信，信里附带着一笔经费。信封上的地址提醒了她，她或许曾经和这个小镇有着渊源。所以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她回到了这里。

    她没有更多的动力去探究自己的过去，只是在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

    倘若在学院时期认识的人看到她现在的状态，必然会惊呼不可能，并认定这绝对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长得有点相似的家伙。

    毕竟，在过去，莱西娅可是出了名的卷王。

    虽然不是天才，但能卷到全校前几名似乎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对此，莱西娅觉得自己务必要发表一些见解，那就是一旦人开始躺平并享受到乐趣之后，就很难再习惯过去那种起早贪黑昼夜不停的生活了。

    她也沉沦其中。

    当一个魔法师变得贪图安逸，沉醉于自己已经达到的成就之上，似乎就再难进益了。

    所以莱西娅并不认为自己热爱魔法，她也懒得装作对魔法充满激情的样子，她总会估量周围人的平均水平，在极短时间内超越大部分人并得到认可之后——莱西娅就会停滞不前。

    就像龟兔赛跑的那只兔子，明明就要快抵达终点，成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莱西娅偏偏就要在终点线以前来一个急刹车，等到后面勤劳的乌龟追上自己后再重新出发。

    莱西娅本人也不认同这样的价值观，但她的天性中似乎有一种惰性，一种避免她前进的惰性。

    或者换一个方式说，对于莱西娅而言，超过终点线成为比赛的赢家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无论是金钱、名誉，在她的人生中都没有强大的诱惑力，能够逼迫她一直一直永不停歇地向前跑。

    现如今的情况似乎和从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莱西娅在这场比赛中被乌龟远远地超过了，但她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燃起动力，她只是望着前面的身影逐渐消失，心灰意冷地想要永远离开这个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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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就是你一个人不声不响，突然失踪掉，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的原因？”塞德听着莱西娅语气沉重的回忆过往，愤怒地拍着桌子。

    虽然莱西娅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人会为她伤心，也不会对魔法界的运行造成任何影响。但是！这家伙还欠他三千金币。

    当时她说得可谓是十分动听，用自己的魔法前程向他担保，忽悠他投资了所谓的空间移动技术。现在，开发人员半路出走，项目被迫终止，而他这个投资人的钱可谓是彻底地打了水漂，连能够拿出去忽悠人的作用都没有。

    作为商会会长的二儿子，塞德不敢说自己身上有什么突出的优点，但他确实不差钱。正因如此，为了向商会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证明自己的投资眼光，他力排众议在莱西娅动听的忽悠之下，给这个空间魔法投入了巨额资金。

    当时她说得可谓是十分动听，用自己的魔法前程向他担保，忽悠自己投资了所谓的空间移动技术。什么“能够改变世界的技术革新“呀、“当前魔法界的热门研究”、“非常有商业前景，让普通人也能够享受到魔法的便利”之类的话语，吹得不要不要的。

    现在，开发人员半路出走，项目被迫终止，而他这个投资人的钱可谓是彻底地打了水漂。

    ——连能够拿出去忽悠人的作用都没有。

    “这家伙居然胆敢携款潜逃！”塞德气得脸色发红。

    但是莱西娅并没有被他的怒火威慑到，依然瞪着一双呆板的眼睛。她挠了挠头发，似乎也觉得这样实在对不起自己的投资者。

    “实验器材都在魔法塔里面，我又不可能拿走，总不可能手搓一个大型的传送魔法阵给你吧。”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塞德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莱西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眼神里的木讷突然褪去了一些：“这样吧，你再给我投资五百金币，我保证给你制造一个成品拿去交差。”

    塞德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莱西娅的能力，虽然她现在的样子颓废得像个酒鬼（不，她就是个酒鬼），但莱西娅的魔法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她愿意重新开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但他这次学聪明了，冷冷地说道：“继续投资当然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他咳了咳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沉稳老练，“我们要签订合同，我只给你一个月期限完成后续的工作。如果没有成果，我就会把你告上法院！”

    莱西娅挑了挑眉：“一个月？你还真是心急啊。你知道一般魔法研究都是以五年内为最小单位吧，通常情况下，那些说一个月就可以给你出结果的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不世出的天才。”

    塞德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讥讽：“你觉得你是哪种？”

    他冷笑一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接受，要么我现在就把你送进监狱。”

    莱西娅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道：“行吧，我接受。但你不怕我提前跑了？”

    塞德从怀里掏出一卷泛着淡淡魔法光芒的羊皮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放心，这次我带了魔法契约卷轴。你要是违背契约，除非彻底死亡，否则绝对逃不开审判庭的追踪。”

    “签字吧。”

    莱西娅瞟了他一眼，意外地没有说什么话，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羊皮纸上的魔法光芒骤然亮起，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她的手腕。

    塞德低头看了一眼羊皮纸上的签名，眉头微微皱起。这家伙的字迹真的太丑了，歪曲得如同在泥泞里艰难爬行的蚯蚓，简直让人怀疑她在学校里的时候根本没有好好练习书法。

    他收起羊皮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莱西娅：“我会派人盯着你。别想着耍花样。”

    莱西娅仍然瘫在座位上，眼神涣散地敷衍道：“放心，我可不想再被审判庭追着跑。那滋味可不好受。”

    塞德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旅馆。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莱西娅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浮现的淡淡符文，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这下又把自己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