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南方的寒意依旧刺骨。
鹿千瑜接到了程依年打来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是线下考试刚结束？
没有多想，鹿千瑜按下了接通。
“喂，依年？”
“……千瑜。”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鹿千瑜心里一颤。
“怎么了依年？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千瑜……我感觉我完了……肯定考不过……”程依年断断续续说完，放声大哭。
“依年……”鹿千瑜听着程依年的哭声，感觉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没事，你哭吧……”
“呜呜呜……”程依年听着熟悉的声音，忍不住继续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每个人都尽力了……”
艺考现场是多人一组进去的，在下面的人能看到同组人的表现。
程依年觉得自己发挥得一定是最差的一个。
一路过来，她看到了非常非常多熟悉的面孔，很多都是昨天在网上刷到过的帅哥美女，包括昨天认识的秦枝羽，她还和她打了招呼。
仪态端庄地退出考场，程依年快速脱掉高跟鞋，和带队老师说自己想先休息一下，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地方给鹿千瑜打了电话。
好想听她的声音。
程依年继续抽抽嗒嗒地说着：“千瑜，我觉得世界太大了……”
世界太大了，人太多了，优秀的人太多了。
世界太大了，你和我太小了，距离太远了。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鹿千瑜也不能回答。
“依年你知道吗，你能和他们同台竞技，真的很厉害了，你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
她听着程依年间断的话语，在电话的这一头陪伴着她。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了。
等电话挂断后，鹿千瑜看回坐在前面的人。
是她的父母，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国外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千瑜，你做好决定了吗？”
“……两天，再过两天吧。”
再过两天，她说过的，要等她回来。
两天过后。
C市天气很好，比北方天气好太多了。
程依年抬头看天默默想着，自己真的考到北方去，可能也很不适应。
……想什么呢，不可能的。
甩了甩头，程依年进到机构。
她一回来就给鹿千瑜发了消息，鹿千瑜说她在机构等她。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间点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回家准备新年了。
但是程依年很想见她，也很想知道鹿千瑜要怎么过年。
“依年！”
鹿千瑜在机构楼下等着她，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时她与她擦肩而过，现在她们朝彼此挥手。
“我回来了！”程依年大喊着，奔向鹿千瑜。
“嘿咻！”然后两人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始终如一的香气包裹着程依年，甜滋滋的。
这是程依年这几天以来最踏实的一刻。
但是很快，她就从鹿千瑜嘴里得知了一个令她恨不得没回来过的消息。
“依年，”鹿千瑜看着程依年从她的怀抱里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下定决心说出口。
“我要离开了。”
“什么？”程依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什么离开？”
“出国，我要出国读书。”
“……你要出国读书？”程依年表情慌张：“读书就读书，出国读书是什么意思？什么出国读书？”
鹿千瑜还握着程依年的手，掌心的感触有些凉。
她语无伦次的样子真少见，记忆里，依年总是能够在台上自信有力地呈现自己的观点。
“我父母回来了，马上我们全家会一起走。”
“真的吗？可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程依年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想到鹿千瑜在这里等着她是想和她说这个。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你答应出国的契机，是我吗？”她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鹿千瑜的眼睛。
“……是。”鹿千瑜无法躲避这样的视线。
听到肯定的答案，程依年表情更加痛苦。
“千瑜，你……我……”
“依年，我不想再跟在你后面了。”
程依年面色苍白。
“我想和你并排走，一直都很想。”鹿千瑜淡笑着。
“我可以给你补习！你有什么问题都问我！我也可以停下来等……”程依年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鹿千瑜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过年那一天我要和我爸妈一起坐飞机。”顺着鹿千瑜手臂伸出来的方向，程依年看到鹿千瑜开口：“到时候我会把新年快乐在心里隔空传送给你哦。”
“程依年，你可别走太慢了，到时候我在国外随随便便就把你追上了。”
所以，你不能停下来。
这是鹿千瑜在心里说的话。
“哦对了，我还和叔叔阿姨说过了。”
“哈？”鹿千瑜的话头忽然一跳，程依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和叔叔阿姨说，我除夕夜就要出国了，希望你能来送我，他们说行，到时候载你来机场。”
该说不愧是鹿千瑜吗，什么时候认识她爸妈了啊。
看着有些无语的程依年，鹿千瑜轻笑，睫毛闪动：“这样你到时候就肯定会来送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去送你啊。”
“那就好。”鹿千瑜抬起明亮的眸子：“你等我回来。”
除夕夜。
程依年家的电视机照例放着春晚作为背景音，饭桌上说话的人也不少，两厢重叠，热热闹闹的，一派祥和。
程依年不喜欢太热闹，但也不讨厌。
有亲戚朋友问起了程依年艺考的事情，她笑呵呵地应付着，主要还是由自己的父母在回答，不一会儿，她的思绪就飘到了别的地方。
果然不管她再怎么学语言相关的东西，七大姑八大姨的她还是应付不了。
她又想起鹿千瑜了。
鹿千瑜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真好，不用应付亲戚朋友。
不过看她八面玲珑的样子，应该也应付得来。
曾几何时她觉得这个样子的她遥不可及，现在她知道，她们只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而已。
而那个和她不一样的人，只不在她面前装模做样。
程依年在饭桌的角落轻抿住嘴，她害怕自己不由自主的笑容落入大众视野，然后被盘问。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
那人已经在飞机上了，她出国了。
程依年下午去送了鹿千瑜，回家之后手机就被没收了，说她是时候回归学校的文化课学习了，学校里不能带手机，在家也要保持。
想来如果不是鹿千瑜联系了她父母，八成她刚从北方回来手机就要被没收。
……合着她还得谢谢鹿千瑜。
又扒了几口饭，程依年忽然发现周遭变得更吵闹了。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外面有人在放烟花，“轰隆轰隆”的响声给室内二重奏增添了些不一样的节奏。
烟花一朵一朵地绽放，程依年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真的很漂亮。程依年想着，鹿千瑜在飞机上应该看不到吧。
“除夕快乐，”一片喧闹声中，少女倚着窗喃喃自语：“谁叫你出国，活该你看不见烟花。”
不一会儿，少女又轻声说道：
“是你让我不要停下来的，鹿千瑜，我等着你追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