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黑河省正顺应时代发展,全省人民正大刀阔斧的投身煤炭行业。刘大一家也从一千多里外的地方来到这个地方,成为广大煤矿工人中的一份子。
……
暮色渐沉,晚霞躲进黑夜。八岁的刘阿平也就此跟邻家的好朋友不舍地告别,转身跑回自家那矮矮的平房里。
推开门,她看见妈妈正在准备晚饭,眼睛一亮,发现有她最爱吃的豆角!
刘阿平一溜烟儿地跑到妈妈吴萍跟前,刚要开口,突然想有件事要跟妈妈讲。
“妈妈,妈妈,咱们出去卖煎饼吧!!!一定能挣很多钱的!”
最近刘阿平老是做相同的梦。梦里有个三十多岁的姐姐,一直在跟她说话,和她玩捉迷藏。其实,第一次在梦里见到这位三十多岁的姐姐的时候,刘阿平开口喊了她一声阿姨,结果她看到姐姐的脸都绿了,激灵的刘阿平直接改口喊姐姐。
渐渐地她也习惯了喊她小姐姐。小姐姐还告诉自己,她是来自四十年后的世界。这位小姐姐告诉自己未来生活和现在差别很大,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并且小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告诉父母一定要说服爸妈摆摊做煎饼生意。
刘阿平不知道煎饼是什么东西。经小姐姐跟她描述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煎饼是那么好吃的东西啊。
她想吃煎饼~
……
才刚刚长到吴萍屁股高的刘阿平扯着她的手,来回晃荡,小孩子擅长的撒娇耍无赖手段尽出。
手里忙活着,女儿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她只随口敷衍,:“好好好,你先去把老师留的作业写完,早点写完,妈妈就带你去卖煎饼。”
听到妈妈答应了自己,刘阿平高兴的不行,立马给妈妈展示了原地蹦高高这种对于她这5岁小孩子特有的彰显活力的技能。
“那,妈妈我这就去写作业,你一定不能骗我啊!”
“哪能呢!妈妈怎么会骗你呢!”
好!刘阿平立马冲进卧室,迫不及待地从自己斜跨布袋书包里掏出方格本和算数本,又从文具盒里拿出铅笔开始有模有样地写了起来。
一直到吴萍做好了晚饭,刘阿平的哥哥刘安才从外面疯跑回来,小小刘阿平也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作业写完。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嚷嚷着让妈妈去摆摊卖煎饼的事儿了。
爸爸刘大也下班回来了。
刘大是家里的老大,他还有三个弟弟,名字起的随意的很,分别是刘二,刘三,刘四,还有一个年级最小的妹妹叫刘娇,年龄跟儿子刘安差不多大。
爸爸的脸上脏脏的黑黑的,一身疲惫。
从刘阿平记事起,她大多数时候看到的爸爸都是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
吴萍赶忙把烧好的水提了过来,把洗脸盆放在盆架上,洋胰子也放在盆架上,张罗着让丈夫赶紧洗洗脸洗洗手,洗完赶紧吃饭。
刘阿平坐在饭桌上,笑嘻嘻的看着,旁边挨着坐的是刘阿平的哥哥。
刘安很是调皮捣蛋,在旁边时不时拽刘阿平的羊角辫,这让原本还脸带笑容的刘阿平“哇”的一声哭了。
妈妈刚把菜饭端过来,批评哥哥:“你妹妹才乖这一会儿,你又去惹她!”
调皮小子哥哥被吵了也不在意,开口:“妈,我饿了,啥时候开饭啊?”
“好了好了,你去把手洗了再来吃饭。”
“噢~知道知道。”刘安归心似箭,提步冲向洗脸盆。
“这孩子~”吴萍笑了笑,领着刘阿平上了饭桌。
好不容易下班,上了12个小时班的刘大累的不行,右手拿了个馒头递给吴萍,被接了过去后,自己又左手拿了一个馒头,右手夹菜吃了起来。
看着丈夫一脸疲惫又狼吞虎咽得模样,吴萍心疼的不行,一时冲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实在不行,别干这个工作了,咱们换一个。”
刘大摇摇头咽下嘴里的菜,才开口:“那哪行啊~咱这个工作虽然说又苦又累,但是给的工资高啊,一个月四百多百,换别的工作哪有这么高的工资。再说,我是男人,吃点苦出点力算什么,不能让你们娘仨受罪。”
“那就不给爸妈他们寄钱了!”
吴萍心疼丈夫,又忍不住埋怨公婆,“他们也不知道心疼你,一个劲的打电话来说家里穷日子过的困难,心疼自己闺女吃不好穿不好。这年头谁不是都一样,咱们也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刘安和阿平也是他们的孙子孙女啊,怎么不为咱们着想着想!一大家里里里外外十几个人,都靠你一个人养!”
看着媳妇眼泪在眼窝里打转转,刘大也是心疼媳妇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孝子,这真是里外为难。
他深觉亏欠父母也亏欠孩子,只能自己咬咬牙硬挺着。
刘阿平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然后大声道:“爸爸妈妈,我们可以去买煎饼啊!”
“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说这个?一放学回来你就闹着说什么卖煎饼!你要是想吃煎饼,妈明天给你做,让你吃个够!也不知道你从哪听说的煎饼,小馋妞!”愤懑的情绪被打破,吴萍嗔道。
刘阿平努力回忆梦里小姐姐跟她讲过的话,尽量复述她的话:“改革开放以来,百业待兴,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不断涌向,老百姓被迫不断接受,也在不断消费。正不正好是我们的契机吗?”
想了想,刘阿平模拟梦里小姐姐的表情,一脸郑重地看着爸爸,继续磕磕巴巴地说:“艰苦奋斗的人们不愿意认命,嗯……有大本事的人做大买卖,有小本事的人做小生意。咱们家里本钱少,那就从最低成本的生意做起来。”
“这孩子怎么突然说话像个大人似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吴萍听了女儿的话,跟丈夫刘大念叨,对于刘阿平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的关注点还是在丈夫身上。
她是真心疼丈夫啊,一个人被一家子人趴在身上吸血。
哪知刘大听了女儿的话,连饭也不吃了,坐直身体,把女儿拉到身边,一脸疼爱的对刘阿平说道:“闺女接着说。”
刘阿平越说越顺溜:
“我们来算一笔账,爸爸你一个月工资是四百块钱,妈妈则是在家照顾我和哥哥,其余的时间大多数是收拾家里的活,没有进账。而咱们一家的一个月的花销是五十多,剩下的钱还要给爷爷奶奶寄回去二百四十块钱。这样我们每个月能剩下一百块钱,这是在家里没有什么人情事故的情况下。
另外每年,我和哥哥的学费学杂费,一年收两次,需要一百多块。咱们家里现在住的地方还是租来的,爸爸妈妈你们不想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吗?”
吴萍和刘大两个人面面相觑,这帐算的太明白了,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小孩子能搞明白的。
每年能剩下九百来块钱,听着是很多,但想要买个能让一家四口全都自己房间的房子,需要小二十年啊!
房子,谁不想买呢?在这个地方,有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房子,还能算是在这个地方扎下了根啊!
一旁听妹妹说话的刘安也愣住了。他心想妹妹咋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呢?算数还这么快,连爸妈给爷爷奶奶寄了多少钱都知道。
刘大也在心里嘀咕,难不成自家这闺女遗传了她太爷爷的聪明劲,脑袋瓜子这么好使?是个读书的料子。
对于,从小面朝黄土背朝天长大,并且好不容易走出农村来到河阳打工的刘大来说,让孩子读书把孩子培养成材,是下一辈唯一的出路。
这是他所受到的教育和现有的阅历告诉他的这个道理。
“那……卖煎饼能成?”吴萍迟疑,看向丈夫刘大。
“妈妈,咱们现在就从这个做起呗。成本小,流动性大,忙活的时候就多忙点,不忙的时候还是歇歇。”刘阿平跳脚。
“先别忙,这两天我趁着上班的时候问问我那个姓王的工友,他家媳妇现在听他说是在干着什么小买卖呢!”刘大结束了这个话题。
刘阿平心想,自己都说的口干舌燥,爸爸妈妈怎么还是这么迟疑呢!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后面做小买卖的人多起来,竞争力不是更大嘛!
她心里郁闷的不行。
梦里小姐姐的嘱托,她没有做到。
在刘阿平的梦乡里,小姐姐如约而至。
今夜的小姐姐不再像往常以上,陪她玩捉迷藏,也不在给她讲童话故事。
是的,就是从邻家小姐姐口中经常说道的安徒生童话故事。
反而像学校里严厉的老师,教她识字。
刘阿平只想好好睡觉,表现的一塌糊涂,看的小姐姐直摇头。
难道当年自己小时候这么榆木脑袋不开窍的吗?真是笨死了。
四十多岁的刘阿平看着童年里小小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行吧,欲速则不达。四十多岁的刘阿平决定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当她刚想从刘阿平的梦里将消失的时候,小刘阿平突然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对了,小姐姐,爸爸妈妈还没有同意卖煎饼。”
不行,一定要让刘阿平说服爸妈做生意,顺应时代的洪流,抓住机遇的尾巴,改善生活条件,挣大钱。
“一定要说服爸妈做生意,不要再干现在这个工作拿死工资了!不然,爸妈都没有钱给你买好吃的了!!!”
四十几岁的刘阿平冲着刘阿平大喊。
“不行不行,阿平要吃好吃的。”刘阿平在梦里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