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吗?”白辛站在沙发前,看着玄关的背影。
无声的寂寞。
宽大的卫衣下,青筋暴起,梁修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一定......要走吗?”他哑了嗓子,轻声问。白辛盯着他的衣服,那么黑,黑的人心里发慌,黑的心尖都在颤
门口的人动了,他微微叹口气,俯身捡起收拾好的背包,“总要离开的,你......”梁修时欲言又止,反反复复,最终他只是提着不多的行李,走向蝉鸣叠叠的黑夜。
他离开除了四年的家,也离开了白辛。
门锁落下,白辛摊到进沙发。
只是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狠心;只是没想到,他们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少了一个人的家里,会这么的冷清。
真让人不习惯。
对,他只是,不习惯。
“叮咚”特别提示音。
白辛一个翻身坐起,手抖着打开锁屏。
狗子:明早九点半,身份证,户口本,我接你
狗子:别忘了定闹钟,民政局十一点半关门
狗子:我下午有事,别拖了
狗子:白辛,听话
“白辛?”他冷哼,转手发过去个“1”,手机一甩又躺下了,“还真是利落,都改口叫白辛了。”
“妈的,这破灯怎么那么亮......”眼睛被刺得生疼,一抹湿痕从耳畔落下,滑入脑后,不见踪影。
头一次,白辛觉得这个房子是这么空旷,还那么安静。
梁修时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古现混杂的奇异风格终于不再上演,清一色的科技装饰还幸存着,桌面上陈年的茶具、书架上的古籍、床头的摆扇......原来这些东西,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搬走了。
“顺眼多了,早就该全搬走了。”白辛喃喃道——就是少了点人味。
失去了盼望的夜晚,漫长而难熬。
不出意料,早上还是梁修时的一通电话叫醒的白辛。
“喂.....”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妥协:“起床,我到了。”
“嗯......”
“白辛,起床。”
白辛翻个身,说着梦话:“没熬夜,没彻夜不归,没......”
他这样赖着,让人没脾气。
“白辛,起床,去办离婚手续。”
一句离婚犹如一道惊雷,劈头盖脸地砸落在白辛脑门。不愧是与他同床共枕了六年的人,总能刚巧的拿捏住他的七寸。
白辛一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昨晚犯懒不想动,窝在沙发上勉强睡了一宿,现在浑身酸痛不得经,,头疼嗓子也不爽利。
还不敢让人看出来。
匆匆收拾完自己便出了门,红色的宾利在单元门口停着,扎眼而嚣张。
当初买的时候很多热都大跌眼镜,压根想不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梁老师会开这种车。
——当然想不到,这是白辛买来送他的生日礼物。
但梁修时从没解释过,随着他们起哄,说他闷骚,天天风雨无阻的开着,没事都要找事出门遛上两圈。
一晃两年过去,这骚包的不像话的车,还被他开的好好的,隔两个月就送去保养一番,除了出远门上哪都带着它。
沉浸在回忆里,白辛突然被宾利的车主鸣笛示意,吓了一跳但面上不显,迈着小方步走过去,自然地上了......后座。
梁修时皱眉看他。
他回瞪:“怎么?梁老师又有时间了?不赶着离婚了?”
梁修时转头启动车子,白辛侧横在后面,拽的二五八万的,腿一盘就开始玩手机刷视频,声不小,在狭窄的车厢里回响着:
“这届男大也太帅了吧......”
“嗨哥哥?来看男大......”
毕竟也在一起了七年,气梁修时这事,他是做的一套一套的。
其实白辛不太懂,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梁修时是怎么做到说放就放的,还放的彻底,搞得两个人都难受非常。
而梁修时对此,从来都只有一句话:“你还是不懂。”
是,他是不懂,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分开?两个人还在一起总能和好,但分开了,就什么都没了。
像突然变样的家,他一走,所有他们相爱的痕迹,似乎都销声匿迹了,只剩冷冰冰的房间,和同样冷冰冰的一颗心。
车停下,梁修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白辛一眼,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拿包下车:“五分钟,收拾好东西下来。”
白辛在后座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就已经被他关上,又剩他一个人在车里呆坐。
“神经病啊!等我一会能怎么样?”
大概是没睡醒,亦或是不情愿,白辛从头至尾都被人推着走,提线木偶班浑浑噩噩。他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无可挽回了,却被告知还有离婚冷静期,三十天。
如同穷途末路的乞丐突然获得了亿万财产,突如其来的惊喜占据了白辛的大脑,他呆愣在原地,头脑飞速运转。看上去却像因为知道要延迟发放离婚证这件事,难过的直接当机了。
“先生,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工作人员的讲解被他这幅奇怪的摸样打断,停下来询问,眼睛还不时地偷瞧一边的梁修时,一个大写的尴尬摆在空气中。
白辛回过神,看着眼前成魔的两人,毫不在意:“什么?不好意思啊,我刚走神了”。
梁修时把手中的钢笔一放,指间一转塞进衣袋,起身去拉白辛的胳膊:“抱歉,我们知道了,注意事项文字版也很明确,足以看懂。不考虑诉讼离婚,我们先走了,谢谢。”
于是白辛又被他拽到了民政局外。
“自己打车回家可以吧?我还有事不能送你了。”梁修时一边看手机一边同白辛说,“家里一个周最少打扫两次卫生,不想做饭就去找唐诸行,别老犯懒在沙发上睡觉,会着凉。”
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梁修时叹口气,无奈道:“以后找两颗没人伺候你了,你......”
“管我呢?梁修时,别演了成吗?走都走了还在这废话什么?真想为我好能不能滚啊!”白辛直接打断他的话,压着声音像他低吼。他声音在颤,和他身体同频的颤,这些话从他喉咙里磨出来,要把心一起割碎抹平,“离都离了,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吗......你自己说的桥归桥路归路,还在这管什么闲事啊!”
“我.....”梁修时克制地停在原地,十指攥紧,他隐忍着不过去抱白辛,“阿幸,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做到吗?大路朝天各走一百年?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可你想过我们谁又真的能做到吗?”
“那就不要离啊!你就一定要把事情闹成这样才开心吗?”
白辛泪眼婆娑,美人垂泪的画面宗令人于心不忍,青色的胡茬微微冒头,没有平日里的精致,却也有种颓废的美感。
“你还是不懂,我。”
“什么不懂?我就跟你谈个恋爱吵个架,有什么是一定要懂得?梁修时,我没你想得多,也没你那么狠。”
最亲近的人知道刀往哪插最疼,白辛送给梁修时的刀,刀刀致命,句句杀人。
“时哥,你抛却一切有的没的,你告诉我,你说实话,”白辛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昨晚将就在沙发睡了一晚导致的头疼,混着旧疾一同反上来,他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地问,“你还爱我吗?”
梁修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白辛泛着细闪的耳钉——那是他送的情人节礼物,他盯得紧,不自觉红了眼眶:“阿幸,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吧时哥,别说了,都他妈别说了。”白辛蹲下来,试图缓解突然涌来的疼痛。他无力地捂着脸,声音闷闷的,“以前都是你说别人,现在终于轮到我们了,时哥。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是该冷静冷静了。”
“我后悔了,时哥。我真的后悔了,我从没想过咱俩真能离,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当我不懂事,我们重来,好吗?”白辛没抬头,自顾自的说着,“时哥,你自己说的,你总会原谅我犯的错,凭什么这次不行?”
“阿幸,这次不一样。”梁修时终究于心不忍,走到白辛身旁,轻轻抚着他的头顶。
看着爱了七年的人,梁修时的眼里蕴满了温柔,以及令人心碎的难过:“你今年三十五,我也有三十九了。阿幸,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过一遍二十多岁的生活。你说你不懂,你扪心自问,不要逃避。阿幸,你真的不懂吗?”
“......”
感受到他的颤抖,梁修时无奈的拍拍他的脑袋:“时间来不及了,我该走了。白辛,该冷静的人,自始至终也就只有你一个。”
是啊,他该冷静了。
可冷静什么呢?
冷静下来去想这些年的美好吗?冷静下来品味人走茶凉的寂寞吗?还是冷静下来,去过没有彼此的后半生呢?
他们还是没熬过,所谓的七年之痒。
白心一个人在路边坐了很久。耳鸣,头痛,四肢乏力一起发力,他好像是发烧了。
“生病了就回家”,这是梁修时自己说的。
可是家呢?在梁修时离开的那一刻,那个地方,就不能被称为家了。
梁修时.....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吧?毕竟他这么忙,匆匆回来解决完他这个问题,又该离开了。
不想回家。或者说,不想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那个承载着他们所有回忆的地方。
想梁修时了。
想去有梁修时的地方。
虽然,他们才分开了不到一个小时。
“我想牵着你,在人潮中飞奔,永不离弃。我想问这你,多喧嚣不离分,留恋不离。”
手机铃声响起,他还用着当初送给梁修时的那首歌。白辛接起,是唐诸行。
“喂老白,嘛呢?”唐诸行的大嗓门在人潮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倒显出优势了,就算他耳鸣也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白辛的嗓子哑的出奇:“马路边上,思考人生。”
“我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你不要你那金嗓子了?”唐诸行被他吓一跳。
“着凉了,别吵。”白辛抬头看天,白云的形状很奇怪,想拍下来发给梁修时。
“得,上车再说,我就在你对面。”唐诸行懒得和刚失恋的人多说,只想抓紧完成任务,“中午回我家,你嫂子做饭。”
白辛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到,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悲伤:“我就知道,没点事你是不会来主动找我的。”
“别发颠,我不是梁老师,不惯你。”
白辛委屈,白辛暴起:“哈哈,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啦。”
“6”
白辛闹够了,老老实实得上了唐诸行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