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呢?

    清水与警视厅的头儿并排站在一间昏暗的仓库里。

    灯光来源于高高的天花板上一个简陋的灯泡,随着船的晃动摇曳不定。

    空地四周堆着些成箱的货物。

    地上,带土和鬼鲛被五花大绑着捆在一起。

    他们像码头上的死鱼,随意瘫软在铁灰色锈迹斑斑的地面上,显然还没有恢复意识。

    警视厅的头儿川本,是个络腮胡的中年人,花白的头发让人看不出年龄。他的皮肤黝黑,腰间别着把枪,看起来很精壮。

    川本点燃一根烟,缓缓吐出一口雾。

    “[晓]嚣张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要费多大力气,上船的时候唬人得很,差点把我几个小朋友吓尿了。结果不过是如此玩物,一点意思没有啊。”

    他拿鞋尖嫌弃地拨了拨地上鬼鲛的脸,好让他转过来,好像他们是什么很肮脏的东西。很快,他就失去了兴趣,向后退了两步,眼中却透出冷漠与不屑。

    “这些年来,他们越来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猪终有一天要养肥,我们只等着在合适的时候给喉咙上来一刀,把膘掏出来塞进腰包里......至于这些垃圾边角料,谁会在意他们的下场?”

    “警视厅真是短视啊,眼前无非是控制局势,削弱一个搞外快的企业。然而,晓的存在只是个幌子。”

    清水的双手交叠在胸前,表情轻蔑地嘲讽道,斜着眼睛扫了川本一眼。

    他的目光集中在带土身上打量,好像对他身侧的鬼鲛兴致缺缺。

    老狐狸算计着,他深知,这不仅仅是警视厅的机会,也是他自己的筹码。

    警视厅的川本或许只关心眼前的油水,但清水的目标显然更加深谋远虑。

    他在心里嘲笑川本,又为自己的打算洋洋自得起来。

    圣贤阿基米德有言道,“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整个地球”。

    在清水眼里,内轮带土就像一根无限长的理想匀质刚性杠杆。只要牢牢把他捏在手里,钳制住盘踞欧洲的须佐集团,甚至内轮斑,就指日可待。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简直是送上门的熟鸭子。

    这是个完美的机遇。动荡的局面下,他若能搭上这班快车,趁乱将自己的资产悄然转移到海外,就能彻底在摆脱这个国家即将崩溃的烂摊子。

    “真正有价值的,是须佐集团,这......二人,足以让我将须佐集团握在手中。”

    所以带土君,你最好给我争点气,至少在事情败露之前。

    “须佐?没听说过”。

    警视厅的川本略微抬眉,显然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

    清水垂下眼睛,不再理会他。

    川本看着他小家子气的模样,嗤笑了一声:

    “好了好了,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打听外贸商人的渠道几乎就是要他的命。对议员你来讲,几乎也是这么回事,是吧?

    你的小算盘听起来打得劈里啪啦,但我们这种外行人,听个响凑个热闹罢了。说实话,老兄,我只在乎结果。我们这些人,不像你似的脑子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只要立功,升职,狠狠捞一笔,然后别出什么错,懂吧?”

    他狠狠吸了口气,把烟头掷在脚下踩灭,又点起一根。

    “现在的当务之急只是计划。等他们醒来,发现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成了刺杀议员大人你的通缉犯。所有证据——指纹、武器——都会指向他们......也不算亏,这些畜生本来也想这么干来着。”

    他看向昏迷中的带土和鬼鲛,目光中透出轻蔑和冷漠。

    “至于你,清水议员,在海上遭遇刺杀,之后会去哪,活着还是死了......只要船上这些嘴巴都懂得如何把话嚼烂咽进肚子里,变成屎了谁还能说什么?

    到时候,这两个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没人会在乎真相。”

    清水颔首,示意他讲下去。

    “而在那之后,那劳什子什么须佐集团将不得不派船把你接到公海。

    从此之后,清水秀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个普通日本裔游客将出现在希腊,因为太喜欢爱琴海了,只能留下安度晚年......就是这样子。而此人恰巧又颇有家资。

    至于警视厅,也能名正言顺地交差,就说尽了最大努力,提着晓组织成员的头颅光荣回归什么的,立下大功。”

    山本发出愉悦的大笑,眼神里充满了贪婪。

    “而这一切的前提,议员大人,你这边别出岔子......至少在事情结束之前。”

    “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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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鼬顺着那个通风管道艰难地爬行着。

    那路径很窄,堪堪能允许一个成年男人爬行着通过。鼬几次停下来喘气,碍事的浴衣又时常绊住他的腿,累得他满头大汗。

    管道的尽头是一点微弱的光,顺着窗格望出去,那是某条铺着地毯的走廊。

    鼬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是无人把守,才小心翼翼地把通风井盖卸下爬出去。

    大约已是深夜,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这里看起来像是上等客舱的一部分。鼬扶着墙休息了一会儿,找了个员工间,把浴衣脱下来藏在垃圾袋里,换上轻便的服务生制服。

    他估摸着时间,准备先溜回三人舱房探探虚实。

    其实有很大概率他们二人也已遭人毒手,清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鼬不擅长认路。

    加之对游艇内的布局非常不熟悉,他足足在走廊里乱蹿了大半个小时,才回到熟悉的路上。

    到了舱外,他没有贸然进去,拉低帽檐,找了个托盘假装给邻居送东西。

    邻居揉着眼睛开门,疑惑的声音迅速让对面的舱门打开条缝。

    有保安探出半个身子,见是个普通的服务生,没说什么,又缩回去。

    果然出事了。

    这样的话,怕是时间不多了。

    他迅速敷衍完,握紧手中的短刀往顶层的酒廊宴会厅走去。

    得先摸清楚他们被清水带去了哪里,时间这么短,而且从之前只是软禁他来看.....清水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应该不至于已经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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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层的宴会厅还是那么热闹。

    三味线、萧和筝夹杂着嬉笑玩闹的声音,充满着偌大的舱中花园,仿佛夏日祭的夜晚。

    夜还很漫长,豪华游轮上从来不缺灯红酒绿。

    鼬把显眼的长发束在帽子里,低下头快步走着,混在其他的服务生队伍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自来也百无聊赖地立在一座造景小桥边,叼着个烟斗,表情很郁闷。

    他审视着来往的人群,正好一眼瞥见混在服务生队伍里的鼬。

    这小子不是被清水带走关起来了??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对,不对,有事儿。

    鼬正跟在队伍末尾,突然在一个拐角被只手揪住衣领,拖到一处阴影中。

    他慌忙回头,自来也的身躯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正怒目盯着他。

    “鼬,你终究还是要行刺吗?看看你究竟在干嘛!”

    鼬后退两步,握紧腰间的短刀。

    在自来也的注视下,他眼底有些犹豫,却没有退缩。

    “还是那句话......我是看着你长大,也知道富岳这些年怎样教你!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你们这个组织到底是做什么的!杀人越货?!

    听到富岳的名字,鼬的身体微微僵硬。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老生常谈了,为什么为[晓]卖命?他的内心翻腾着复杂的思绪,却根本理不清楚。组织的大家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我又是为什么而活?

    他还从没有得出一个自信的答案。

    “况且你根本不知道清水的手段!你的同......同伴,此前已经被带走了,你们根本是被那垃圾人玩了!”

    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必须继续前行。

    起码是为了鬼鲛和带土。

    他摇摇头,试图将这些困惑赶出脑子。

    “他们在哪?”

    他直直盯着自来也的眼睛,没礼貌地质问道。

    在其中,他看到深深的失望和怒火。

    “你真的就甘愿为这些人效力?你是否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些人是罪犯,我看你早已偏离了武道的正路!!你说什么苦衷,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堕落到底!”

    自来也突然出击,身体微微前倾,右手猛然朝鼬的肩膀压来。

    鼬有些讶异,但迅速反应过来,敏锐地侧身闪避。霎时间短刀出刃,锋利的刀锋划破空气,直逼自来也的手腕。

    自来也将掌一拧,抡开鼬的短刀。两人的动作如同电光火石,碰撞在狭窄的阴影中。堂中人声鼎沸,奏乐又那样热闹,无人注意角落的异样。

    自来也的身形忽然一矮,又是一套擒拿的掌法,意图将鼬制住。鼬的身体灵巧地闪躲着,刀锋却不时几乎擦着自来也的衣角划过。

    几回合下来,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鼬的目光冷静,但心中却明白,自来也经验丰富,身形变幻莫测。剑道的决斗终究不是肉搏,若要继续打下去,自己必然会陷入困境。

    自来也迟疑地看着他,却也始终不忍下什么狠手。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了片刻,鼬收起刀。他深深对着自来也鞠了一躬,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前辈,到这一步真是失礼,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自来也的眉头紧锁,似乎等待他说下去。

    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内心的迷茫让他暂时无言以对。他知道,到了此时,自来也不会轻易接受他的沉默。

    他只能勇敢地抬头,真诚地看着自来也的眼睛。

    “这是我的选择,作为武道家,也作为男人。无论对错,我都必须承担后果。”

    自来也眼神复杂。

    “鼬,武道之于你,到底是什么?”

    鼬依旧沉默,他低头看看手中的短刀。

    “前辈,我不会回头。”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但这一次,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向你保证,我可以不杀清水。”

    但带土和鬼鲛还在等他脱困。

    自来也的眉头皱得更深,心中有矛盾也有火气。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在抉择,在观察,在思考。

    良久,他最终长叹一声,垂下眼睛。

    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仿佛是真的老了。

    “你走吧。”

    他无力地说,却带着某种无奈和隐约的期望,

    “你并不是坏孩子,我只希望你能找到答案。也许有一天,你会回到正道。只是在我这里,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要杀那议员,我也不会放过你。”

    鼬颔首:“多谢,前辈......我会报恩的。”

    “你要找的人在地下室,现在从这儿滚出去!”

    自来也挥挥手,转过身去。

    再转过身时,只剩他独自站立在这宴饮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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