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弥七目光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她淡淡开口:“或许是这样吧,但我也希望能够听他说。”
话落,她又回过头,认真对着萧凛道:“亲口听他说。”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弥七确信上次不是错觉,萧凛的确喜欢这位季小姐,而他已经成年,能为自己的心意买单。
或许他也应该,亲口听她说说。
——
弥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更不知道拿出手机看着空荡荡的信息时,是怎样的心情。
但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也许是已经见过了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的模样心里做了些准备,又或许是因为当初在一起时就已经预设过了这种状况。
她唯一感到难过的是,她不是从他的口中知道,而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她像个傻瓜一般什么也不知道,她这女朋友的身份仿佛像个笑话。
他都有未婚妻了,那她又算什么呢?
弥七垂眸看了眼桌上摆放的台历,上面还标着自己圈住的日期,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生日后的一周,是要和别人订婚。
她面无表情地将台历正面扣放了下来,此刻开始,她决意不再纠结。
正常的一天工作结束,弥七和日常表现地毫无不同,仿佛她从未听过他订婚的消息一般。
只是今日被徐梨喊着要一起去逛街,她说近日要参加朋友的结婚宴,也没人能一起挑选衣服便执意喊着她。
弥七想着,也没别的事情,不如和她出去散散心,只是她实在没想到来接两人的会是徐历。
自上次以后,她已许久没见过他了,在徐历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后,弥七朝着他礼貌点了点头,徐梨拉着弥七往车内走。
“弥七姐,结婚的是我们两的共同好友,我哥正好也得买,你就当他是个司机,不存在好了。”
徐梨开口说着,她知道自家哥哥之前的心思,只是自从她哥知道弥七姐有男朋友后倒是也没再打听过弥七姐的状况,她想着他哥兴许是没这个意思了,便带上他了。
弥七没说什么,他是徐梨的哥哥,她也不会驳了人家的面子,基本的尊重不能少。
听徐梨说,她是花了几个月工资在这边定的一家妆造工作室,想要弥七帮她选选看。
三人去的地方,弥七并不陌生,准确来说,是她来过,谢芜生日那次,他们来的就是这里。
弥七对这里的价格也是深有感触,说是花几个月工资不为过。
只是徐梨刚准备换衣服,忽然有工作人员过来低声道:“抱歉,徐小姐,今日有贵客临时包场了,还请您另选时间。”
徐梨皱起眉,被这突然的通知惹恼了些,换谁应该都无法心平气和。
她刚要发作,工作人员又补充道:“我们这可以给您半价的补偿优惠,您看看可以吗?”
徐梨愣住,没人愿意和钱过意不去,她也是平常人,半价优惠对这家连预约都要提前几个月的店来说,可以说是很大的折扣了。
弥七听着也有些意外,只是徐梨最后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另约了时间,徐历姗姗来迟,得知了这消息后打趣了下自家妹妹没出息,最后被徐梨狠狠骂了顿而结束。
三个人便打算离开,电梯内,弥七不禁有些感慨,让这个店不惜愿意以半价优惠作为补偿也要腾出全场位置的人,定是价值远高于这些失去的利益。
弥七看着跳跃而下的电梯数字,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们口中的门当户对。
其实她上次去的不是这层楼,就如同这行业对待不同目标群体不同的楼层和服务,明显的分界线隔在中间,即便她曾经越过了这条线,可这条线依旧是存在的。
而他们之间,不止存在着这一条线。
抵达一楼时,弥七很快便知道了,这位有价值的人,是谁。
大厅比来时显然热闹了许多,徐梨也有些好奇地张望着,想要知道是什么情况。
有工作人员路过,嘴里嚷着:“听说是季总的妹妹,还有她的未婚夫马上就来了,听说好像姓谢。”
几乎是在听到的瞬间,弥七身体便僵住,姓季,未婚夫姓谢,又出现在了这里…任她再迟钝,也能联想到是谁。
她斜眼望去,人群中不知何时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工作人员只能借着接待的由头打量一二,而站在不远处的弥七真切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心猛地一沉。
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身边的徐梨也很快认了出来,她诧异惊呼了下:“弥七姐,这不是…!”
只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犹豫的看向了弥七。
徐历自然也看到了,他倒是比徐梨冷静些,脑子里已经开始迅速消化这戏剧性的一幕。
兄妹两人心思各异,却同时看着弥七。
而她冷静得仿佛不认识两人,只见她凝视着人群中央片刻后,忽然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号过去后,那边接的很快。
他们距离很近,两人都能很清楚地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男士的声音:
“弥小姐,谢总他在…”
他的话被弥七打断,她声音很淡,像是没什么感情,“我知道他回来了。”
吴秘书的“忙”字在她说出此番话后生生噎了回去,而他扭头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却瞥见电话那头的人就站在工作人员身后不远处时深深愣住。
完了,他好像搞砸了,这下他工作是不是都不保了?!
他回过神快步朝前走去,凑近了谢怀悻时他拿起电话又低语了几声,弥七便看到谢怀悻倏然抬起的眸。
他越过众人,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
弥七随即挂断了电话,她接住他递来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似乎是特意打理过自己,那时长长了的发已然变回了从前的模样,面色也好了很多,当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好似真的要娶自己最爱的新娘一般。
她看着他,就这么一步步朝着她走来,步伐越走越快,到她面前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和他在一起?”
他瞥了眼旁边的徐历,话里带着些戾气。
弥七忽然间就很想笑,他可以做别人的未婚夫,却质问她为何和别人在一起?这就是他见到她后想要说的话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知道了,也不算遗憾了,至少见到他的人,亲耳听到他想说的话了。
她忍着心中浮起的躁意,冷冷说道:“我们三个一起。”
谢怀悻忽略她声音中的冷淡,就想要扯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弥七立刻躲开,却见他微微蹙眉,似乎很是不理解。
弥七再次开口道:“我自己会回去。”
她说着便拉着旁边的徐梨想要离开,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晚上,我等你回来。”
谢怀悻在她擦肩而过时想要拉住她小臂的手落了个空,他忽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如同这错过的瞬间,有些东西他似乎再也抓不住。
吴秘的电话打来时,弥七已经坐在了徐历车上,她很清楚地知道,一定是谢怀悻让他送自己回家,她也没有拒接,而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回去路上了,这是她和谢怀悻的问题,他不想别人难做。
回程路上,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安静,徐梨无数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也无数次将话咽了回去。
到楼下时,弥七谢过了两人,徐梨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时机,“弥七姐,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好好说。”
弥七愣了下后点了点头,只是她下车后却被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徐历喊住,他跟随着她下车,随后忽然将手在她面前摊开,她一看,是自己的戒指。
她下意识便摸自己的脖子,确实只剩下了绳子,她还未开口便听他说:“刚刚在路上掉的,一直在找机会还你。”
她一路上心不在焉,根本没发现自己有东西掉了,在车上时又一言不发,他也实在是不知道提醒她东西掉了是否过于突兀。
弥七伸手拿过,抿出来个笑容,轻声道谢,徐历摆了摆手,这才上了车。
弥七目送两人的车驶离后,这才转身,她没再想着将戒指挂在脖颈上,只是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她思绪还飘在其它事情上,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楼上自家阳台处被风刮起的窗纱,以及身边紧紧盯着她人的阴沉目光。
弥七所在的楼层并不算高,她很快到了家门口,只是她的钥匙还未插入锁孔中,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来。
而刚刚还在陪着未婚妻的人,此时却比她更早一步回到了家里。
他只开了客厅的那盏灯,光线投到门口时已很是昏暗,但弥七仍旧清楚地看到,他面上想要隐藏起来的阴鸷,弥七收回钥匙,选择忽视了他的存在。
她一如惯例,换着家居鞋,随后将外套脱了下来,只是想要放衣服时人却忽然被他拉入了怀中,衣服也随之掉落在地。
弥七没有抗拒,接着她听到他开口时有些压抑的嗓音,“我很想你。”
想她吗?
弥七彻底变得混乱,她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更无法再告诉自己,他是有苦衷的。
一些问题本该正视,是她沉溺在虚构的梦幻中回避了所有不肯面对,可现在,她也没办法就这么糊里糊涂下去了。
她推开了谢怀悻的怀抱,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面容,她的话开始变得嘲讽了起来:“想我?就是要和别人订婚的这种想我吗?”
谢怀悻目光一沉,他冷着声音问道:“谁告诉你的?”
他立刻想到了刚刚,随即解释道:“是刚刚那些人告诉你的?”
弥七嗤笑道:“这重要吗?”
谢怀悻眸光微缩,他鲜少看到她如此具备攻击性的一面,一股无名的慌乱攀上了他的心头。
“是真的吗?”她再次开口问道,她目光灼灼,明明是在寻求他的解释,却让他觉得,她早已经不在乎了答案。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柔着声音开口道:“订婚的消息只是…”
弥七很快接上了他的话:“所以你是想要告诉我,订婚只是权宜之计,你有别的应对方法是吗?”
她想要知道的,只是一个答案,而他告诉她了,确实有订婚这回事。
知道这个,那便已经足够了,在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时,他就已经放弃她了。
弥七冷笑了下,话语开始变得冰冷刺骨:“一次是这样,如果再有下一次呢?下一次的施压,你是不是还要再订一次婚?到时候的对象,又会是谁呢?”
她盯着他的眸开始变得锐利起来,而她也最是知道,对于一个自小受人追捧的人来说,什么样的话最是能让他感到刺耳。
弥七再次推开了他的手,她讥笑开口:“谢怀悻,你就这么随便吗?”
而他,果然面色一变,他的嘴唇轻抿,像是在极尽忍耐,而后他垂下眸,再抬起时已然平静了些,他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道:“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我没有想要和她订婚,所有的消息,所有的邀请函,都不是我发出去的。”他像是用尽了毕生的耐心在解释。
“那你在做什么?”她逼问着,接着说道:“你在逢场作戏的时候,有想过我的处境吗?”
他说这些都不是他做的,可她又该怎么骗自己呢?她分明亲眼见到了两次。
她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她又何尝不是在用最后的理智和他对话。
直到看到他哑然失语的模样,她的心像是坠到了冰冷的海底,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而她有自己的底线,事实就是,她没有办法丝毫不介意这些。
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垂下头,压着嗓音低声道:
“我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了。”
谢怀悻瞬间抬手抵住了她的下巴,他逼迫着她抬起头,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弥七。”
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弥七却丝毫没有后退,她冷着脸道:“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带走。”
谢怀悻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感觉到了她话里的认真,他再也无法镇定,他太怕了,怕她说出那两个字,他只能压住心头所有的情绪,放下了所有骄傲,用最温润的声音试图让她不要这般无情。
“别说了,好吗?”
可她像是丝毫未动摇,只是紧抿着唇看着他,她的决绝比任何的话都要刺痛他,他开始试图尝试所有的办法,让她收回这些话。
他垂下头便想要亲吻她的唇,却在贴上她唇的瞬间被她再次狠狠推开,她面上很是讥讽,再次说出了那种让他讨厌的话。
“你的随便,让你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能亲的下另一个女人吗?”
而他慌不择言,脑子已然被情绪支配,他冷笑了下,“那你呢?”
“我是不是说过离他远点?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我们的戒指凭什么要他给你?”他将一切看在眼底,更让他难过的是,她为什么要对着他笑?那样的笑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才对。
而他,生怕再次和她因为这件事争吵,他将所有的情绪收起,只想要好好拥抱着她,这样也不能被满足吗?
谢怀悻沉着声音问道:“你真的不要了吗?”
弥七没想过,他又扯到了徐历和自己的关系,她将手心的戒指狠狠一扔,戒指摔在地上响起了碰撞的声音。
而她这一举动,无疑是将他的所有傲气踩在脚下,他就如同这戒指,是个被她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一般,她的不屑让他无法接受。
“你真要如此吗?”他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丝端倪,然而,却没有。
她此刻冷静的可怕。
弥七看着他,心中有些苦笑,起初和他在一起时,她就有想过以后分手时的处境,一开始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先享受好当下以后分手的时候也不会太伤心。
可后来她越享受便越无法割舍,越无法割舍就意味着她说出分手两个字会愈加困难,她开始频繁在心里排练好了分手两个字该如何说出口,她希望自己能毫无破绽。
至少分手的时候,能够洒脱,这样她还能给上自己几分体面。
于是她便像从前排练了无数次一样,平静开口:“分手吧。”
谢怀悻的脸阴冷到了极致,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问出了那句他曾以为非常俗套的台词:
“你真的爱我吗?”
他只最后再问一次。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爱他的人,会如此平淡地说出分手的话。
她可以歇斯底里,可以疯狂,就是不可以这么冷静,这样会让他觉得,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弥七愣住,心中暗暗自嘲,原来她将自己的爱意掩饰的这么好,竟能让他问出爱不爱他这句话。
她没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侧过身往屋内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提醒:“记得收拾东西。”
回应她的,是擦肩而过时他清冷的声音:“我不会再来了。”
以及最后离开后利落的关门声。
而她,终于没办法强撑下去,身体疲软般倏然倒在了地上,她呆滞地望着某处,心中是无尽的空虚。
他说,他不会再来了,而她,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
心倏而发紧,难过占据了所有情绪的高位,原来是这么痛,她忽然觉得,自己选择和他在一起就是个荒唐的错误。
从前,喜欢他时,尚且是独自的狂欢,即便失落也能收回,可如今,越是亲密,反噬的痛苦便越多一分,她已经开始不知道,她要靠什么来弥补心里的这份遗憾。
那晚,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只知道醒来时,枕上湿漉了一片,而她选择将所有埋在心底,日子也总是要继续向前。
她开始刻意变得忙碌起来,将所有注意力转移,而那个说着不会再来的人,第二日便端端站在了弥七家门口。
谢怀悻今日醒来时,已是下午,醉酒的后果就是忘记了自己所说的一切。
比如喊着顾承译怒骂了自己一整夜,再比如气头上时交代助理过来收拾东西。
以至于醒来时收到吴秘发来还要不要他去弥七家里时,他先是反驳了句:“你去干什么?”
他前段时间没办法和她常联系,和他交待好的,照顾好弥七的情绪,他一件没完成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和弥七的关系处得比他还好了?
吴秘在那边兢兢战战发来解释的话,他才知道自己安排了些什么,沉默许久后,他才编辑了条信息发了过去。
【我自己去。】
而仍旧记得自己昨天对着弥七放出了什么话的他,此刻站在门口有些骑虎难下。
片刻后,他拿起钥匙想要开门,却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没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后,他收起了钥匙敲了敲了门。
屋内没人搭理,他便发了条信息给弥七。
【你不在家?】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了过来,话却是异常冷淡。
【拿完东西,钥匙记得留下,谢谢。】
谢怀悻撇了撇嘴,她还真是铁石心肠。
他冷着脸打开了门,进屋后他一瞬间有些恍惚,昔日的温存开始疯狂刺激他的回忆,昨日的冷情冷意又丝毫不是假的,一切割裂的让他几乎难以在原地呼吸。
谢怀悻逼着自己迅速收拾东西,他东西不多,收拾起来非常快,他心思也不在上面。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收拾东西,若不是醒来时鬼迷了心窍还想要见她一面,他怎么会来?
最后整理到了书房,他看到书架上放着的几本书时,有些若有所思,那是他看到弥七偶尔在看的商业经营方面的书时,想着自己对这倒是颇为了解,便也买了些基础的书籍想要抽空教教她,她似乎都还未发现这些书。
可谁知道这天会成为了妄想?
他忽然有了些她要离开他的实感,他缓缓拿起其中一本书,眼眸中是止不住的落寞,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心乱如麻,手机铃声偏这时突兀响起,谢怀悻蹙眉,将手的书随意放进了箱子内,他一手接电话,一手轻轻拨弄,将其他的书全都放进了箱子内。
他的注意力全然在电话那头的人说有个合作方变卦身上,以至于根本没发现,放进箱子内的其中一本书上,是空白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