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巴黎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这让CN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等了将近两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他意识到对方似乎根本不打算帮助他。

    “啊真不好意思,我最近太忙了,我现在帮你打个大使馆的电话吧。”

    “我会带你过去的,但是这两天实在太忙了,真的很抱歉。”

    诸如此类的托词。

    黎似乎确实很忙,早上出去,晚上回来,一回来还在用电脑和打电话。

    有一次CN无意间听到了一点声音,似乎是黎在作汇报——他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固定时间,固定地点。

    CN有些开始怀疑黎到底是什么人。

    在第二天黎出去的时候,CN敲响了邻居的房门。

    “您好,请问可以借一下电话吗?”CN露出一个浅笑,尽管他看不见,但是不影响他的礼貌。

    邻居是一位女士,听起来声音很柔和。

    “请问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是的,我和朋友走散了,手机被偷了,我又看不见,需要您帮我打个电话。”

    CN感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但是依旧看不清楚,他微微偏头。

    女士发现CN确实好像看不见,于是放松了一些戒备,但没有让他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拿出了手机,说:“我可以帮您拨打电话。”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CN微微颔首,报出了京的联系方式。

    幸好他还记得。

    电话响了三声,通了。

    “喂你好哪位。”京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CN稳了稳声线,说:“现在有空吗?我需要你。波特兰街这边的酒店。”

    如果不是之前跟黎沟通了几句,知道大使馆就在附近,不然CN也猜不到这是哪儿。

    黎不会告诉他。

    京那边说了几句,CN忽然问面前的女士:“请问这里是几层,能告诉一下我的房间号吗?”

    “1301.”CN告诉了京。

    整个交流过程不过三分钟,归还手机之后,CN感谢了这位女士。

    “不好意思,我有些好奇,听起来很奇怪,您是怎么进来的?”

    CN顿了顿,他笑道:“有人将我安置在这里。”

    他并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再次感谢了这位女士,CN摸着墙回到了房间里。

    但是他还没等到京,先等来了黎。

    这一次黎很反常地还没到中午就回来了,几乎是在CN回到房间后十五分钟就走了进来。

    CN听着声音,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问:“黎?”

    “嗯,是我。”脚步声越来越近,东方人罕见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站了起来,说:“您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不,今天工作收尾,我晚上的飞机票,要回去了。”

    CN动了动唇,他不太想兜圈子,但是没有视线的感知实在太过劣势,让他几乎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因此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再三衡量。

    “很感谢您这几天的照顾,我相信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现在我的身上已经没什么事了。”

    当初的手臂划伤也很浅,两天就开始结痂了。

    巴黎有些意外对方不再提及大使馆的事,他眸光打量了一下东方人,慢吞吞地开口,“下午我会将你交给苏格兰场,他们会帮助你的。”

    CN微微偏了头,面上有些疑惑不解,但手指却微微收紧,“我想,我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嗯?”巴黎好整以暇地看着CN,语调轻松,“可是您现在看不见,也没别的朋友可以依靠了。”

    CN抿了抿唇没说话。

    东方人的五官样貌很正,纤长的眼睫如鸦羽一般,浅色的眼瞳看上去如同琉璃一般漂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像一幅画,挂在家里会很好看,显得很淡雅的那种。巴黎目光落在CN的耳垂,看着那颗红色的宝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您的耳坠很漂亮。”

    CN没有接受那番夸赞,耳坠戴久了他几乎都忘记有这个东西了。他心里还想着黎要将他交出去的话,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怎么这样说?”

    CN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想证明自己的猜测,这种游戏玩起来感觉对方仿佛在拖延时间,他转身要走,巴黎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是这几天以来他们的第一次肢体接触。

    “你的朋友在找你,我建议你就等在这里吧,或者跟我去苏格兰场。”巴黎缓缓说。

    CN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我没有朋友。”

    巴黎对他的反应不见怪,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啊,忘记了,你失忆了。不过也不能否认,他找你找得很辛苦,快要发疯啦。”

    “不准备见见吗,CN?”

    CN忽然感觉血液都停顿了一瞬,他身体僵硬绷直,很快冷静下来,“CN是谁?我不明白。”

    巴黎眯了眯眼睛,他的嗓音平静,“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理解你是担心我是坏人不肯告诉真名,但再继续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巴黎见人终于没有要走的意思,放开了手,说了声抱歉,话语里没听出多少诚意。

    “USA很在乎你啊,纽约嫌UK的人搞得慢,都自己上手摸进苏格兰场的监控区了。”巴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尾音上扬,“你呢,你在乎他吗?”

    “我不知道USA是谁,我现在只想回到中/国。如果大使馆知道我的情况,不会这么几天还没动静,你根本就没告诉他们。”CN微微偏头正对巴黎说话,他的目光短暂地和巴黎有过交接,可惜看起来还是不怎么聚焦。

    巴黎欣赏了一会儿东方人的敏锐,他重复了一下:“只想回中/国啊,那我大概知道你对USA先生什么态度了。”

    “不过聪明人擅讲审时度势,他对你难道不好吗?你把他忘了,他那样傲慢又自负的人大概会很生气吧。”

    CN脸上依旧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巴黎笑了一下,想到以后大概还会遇见,他站起来介绍了自己:“再认识一下吧,我叫巴黎,FR的人。对你早有耳闻,很高兴能见到你。”

    京来得比CN想象中快一点,听到门声时,对峙中的CN先一步站了起来。

    巴黎看了一眼,过去打开了门。

    “您走错房间了。”巴黎轻声道。

    正欲关上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他回头一看,东方人绊了一下椅子。

    京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CN?”京扶住CN,立即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你的眼睛怎么了?”

    巴黎关上了门,走到两个人的面前,语气颇为平静,“这位先生,您似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来了。”

    “他是谁?”京看了一眼巴黎,问CN。

    CN抿了抿唇:“救我的人。”

    京误解了,CN说的是爆炸坠河一事,京却以为是之前的软禁,他道了声谢,扶起CN往外走。

    巴黎挑了挑眉,“确定要出去吗?说不定会碰上他哦。”

    CN脚步一顿,他有些不可置信:“你已经告诉他了?”

    他的脑海里开始回想巴黎回来时的语气,巴黎让他在这里等,肯定会有一个时间差,不然USA要是知道大概会和巴黎一起过来。

    CN垂下眼帘,如果真碰上,事关京的安全,肯定会给京带来麻烦,但是他是真的想离开USA,这明显是个好机会,只要上天垂怜他哪怕几分钟。

    心烦意乱起来,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他最终还是存了几分侥幸,拉着京往前走。

    这一次巴黎没有阻拦。

    他笑着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零两分,USA大概已经看见了他放在苏格兰场CN的照片以及地址。

    “祝你好运,CN。”

    坐电梯的间隙,CN快速跟京解释了一下爆炸事件和后来的事,他继续说:“你帮我打个车,然后就离开。”

    说着说着,CN顿了一下,又拉着京交代,“我们是伦敦认识的老乡,我现在失忆了,只记得你,打电话给你寻求帮助。记住了吗?”

    京被CN紧绷的语气弄得也有些心神不宁,他迟疑了一下,“CN,你太紧张了。”

    CN勉强笑了笑,他太想回家了。

    CN总是不自觉地在脑海里演示出了酒店就会碰到USA的场景,不得不说巴黎那番话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事实上他很天真,他们根本还没走出酒店,就被保安扣下来了。

    经理很快也来了,礼貌地用英文表示了他不可以离开酒店——为了他的人身安全。

    “我是他的朋友,我在他能有什么人身问题?”京有些不耐烦,语气越发不好,“你跟我搁这儿玩话术呢?再说离不离开是我们的自由,欺负他看不见啊?”

    无论怎么说,保安始终不肯放人一步。CN有些失望,他稳了稳心神,开口道:“你们并不能禁锢我的人身自由,否则我有理由报警,并求助中驻英大使馆。”

    CN拉了一下京,后者立即明白,开始给大使馆打电话。

    经理有些怔愣,连忙摆手想打断,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电话很快通了,京三言两语说明了他们的处境,并且描述得极为迫切。

    经理张了张口,听到那句被无端围攻,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然而尽管这样,他们依旧不肯放人出去,京气极了,差点骂脏话。

    CN拉了拉他,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如果他现在看得见,两个人冲出去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也难怪巴黎都不怎么管他,因为他根本寸步难行。

    “那群外国佬也就仗着人多。”京气不过,还要再打电话,CN拉住了他的手,说,“你把我送上去吧,然后你就离开。”

    “CN?你不回去了?”京有些诧异,“大使馆到这儿就十多分钟,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了解情况的。”

    “那挺久的,”CN觉得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堵住,干涩极了,“再说,他不会放过我,还会牵累你的。”

    “我不在乎,你那次让我帮忙给你手机账号和地图,光凭你自己琢磨要很久,不如抓住这个机会,CN,你现在还看不见……”

    “我的眼睛会好的,”CN垂眼道,“好时机我已经错过了。”

    最好的时机不是刚才冲出去,也不是早两天给大使馆求助,是在醒来见到巴黎的之后,立即就走,无论是会被拦下,还是寻求邻居的帮忙。可是他竟然因为那时不清楚状况不敢贸然行动。

    “好了,放心,我过得挺好的。只是他不让我回家而已。”CN笑了笑,一双浅色的眼眸微弯漂亮极了。

    而京却像是哽住,笑不出来。

    如果他不只是个留学生的话,或许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电梯到了,但是京固执得没有离开,他要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对待CN究竟如何。

    打开门看见两人去而复返,巴黎挑了挑眉,“我想你们需要一杯水吧。”

    京拉着CN走进去,没给巴黎什么好脸色,他显然是在气头上。

    巴黎只是笑了笑,他又不是孩子,不必计较。

    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黎说:“其实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京哼了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只坐了片刻,连水都没喝上一口,门再次被敲响。

    CN几乎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他心想USA会觉得他这几天躲在这里是为了逃跑吗?要不继续装失忆,说不定还能让USA放下戒心。但是他当时明明帮USA挡刀了,虽然是不知道有匕首的情况,他看见了吗?

    应该没有破绽吧?

    这些脑海里的碎想只是轻晃而过,CN旋即浮起一个念头:巴黎告诉了USA多少?

    还没思索出一个答案,他听到极快的脚步声,然后旋即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力气大得令他吓了一跳,他听到京草了一声,也听到了身上的人紊乱粗重的呼吸声。

    CN舔了舔嘴唇,他稳了稳声线,用一种微颤诧异的语调,“你是谁?”

    USA身体僵硬了半秒,他抓着CN肩头,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你问我是谁?”

    旁边的巴黎好心解释道:“你小心一点,我照片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失明加丢失了一点记忆,他现在很脆弱。”

    说着巴黎笑了起来,对着USA眨了眨眼睛,“USA先生,我想,如果他还记得您的话,肯定在睁眼的时候就向我问您的安危了。”

    京诧异地看着说场面话的黎,一时不理解之前威胁说会和USA碰上的人是谁。

    USA眼里没有旁人,他低声跟CN解释了一句自己,抱着人就要走。

    CN身体僵硬地推拒了一下,开口道:“请您不要这样。”

    至少周围还有巴黎和京,这让CN有些难堪。

    USA顿了一下,他用指腹擦了一下东方人的眼睫,倒也是能理解他的拒绝。他软了方式,拉着人低声说:“我是你的伴侣,我可以给你证明,你的伤我需要让人检查一下,这对我很重要。”

    嗓音低沉沙哑,颇有些言辞恳切。

    CN沉默片刻,应了一声。

    京原本以为USA会对他说些什么,然而从进门那刻起,对方的目光就一直在CN身上,连旁边说话的巴黎都不曾看过。

    纽约还没走,他微妙地看了一眼京,说:“京先生又见面了,请问您是怎么来的?”

    京刚要开口,一旁的黎就说话了:“CN先生记得他的电话号码,让我帮忙打了电话,他说这是他认识的朋友。”

    巴黎这都知道?京有些心惊,还是说是CN告诉他的?

    纽约多看了一眼京,倒是没有再说话,抱着电脑跟着USA离开——尽管对方已经走了好几秒了。

    住在了UK的偏厅休息室,他有一个私人医生检查所。

    各种检查几乎历经了一个多小时,CN都被折腾得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内伤。

    在最后看完眼睛的时候,他听到那位老医生叹了口气。

    CN顿时心里一紧:“我的眼睛有很大问题吗?”

    “哦这个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可以等一个月看看,这期间不要剧烈运动和用眼过度,如果视线没有变清晰,可以去做个深入检查或者手术,不过手术费会比较昂贵。”

    一个月,CN默念了一下,这也太久了。

    走出休息室,外面USA走了过来,他抱住CN低声问:“饿了吗?想吃什么?中餐?”

    CN有些怔了怔,印象里USA没这么“讨好”过,哄人都带着调笑,认真起来倒真有几分像是要把全世界捧到你面前来的感觉。

    “我想喝白米粥。”CN轻声说。

    “好。”USA依旧抱着他,半点都不肯分开。

    CN想趁着“失忆”少跟USA接触一点,他皱着眉头推拒USA的拥抱,说:“你能别抱着我吗?”

    USA可能真的是怕失去狠了,贪恋了一下CN的身体,面对东方人的推拒,松开了些却依旧抓着他的手腕,低声解释:“太久没见到你了,我以为失去你了,有点激动。”

    CN很难得听到对方会解释这回事,他一直觉得USA的嘴除了下流话以外就剩跟钱相关的东西,居然能听到一点表露心迹的话。

    也许是因为面前站的是个“失忆”对他印象几乎一张白纸的人,USA现在才开始树立形象吗?

    CN垂下了眼眸,没有应承USA的话。

    尽管他之前表现出对USA多上心,但现在他没了记忆,完全可以不用虚与委蛇。

    USA去问了医生他的身体情况,还有两项检查报告得第二天才能拿到。

    除了手臂的外伤,其余都还好,这让USA松了一口气。

    因为看不见,CN只能选择喝粥,他可不想被USA投喂。

    也因为看不见,USA几乎是他无论走哪里都亲自带着他,甚至是关于洲际会议。

    上次的泰晤士行动似乎有了结果,西区开始发联合声明控诉北境所为,并列出了一些证据。这些因为USA把CN带在身边,让他听了个全程。

    晚上回到了熟悉的酒店,CN罕见地表现出了一点拘谨,原以为USA会一直迁就下去,但USA转过头很认真地说:“CN,双人床,我们必须睡在一起。”

    “我不认识你。”CN默默说。

    USA呼吸微顿,他克制地抱住CN,把下巴搁在CN的发旋,轻声说:“你认识我的,我们在美/国有一个家,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猫……”

    USA都划到了监控,忽然想起东方人已经看不见,不由得怔了一下。

    CN确实看不见,不知道USA挡在身前是在做什么,他疑惑地微微偏头。

    USA看见那双浅色的眸子微垂,精致的五官没有灵动的笑意,只剩下冷淡平和。他喉结动了动,轻轻凑近CN的唇边。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脸庞上,CN下意识地后退,“你做什么?”

    USA环住CN的腰,低声道:“我很想吻你。”

    话音刚落,USA捧着东方人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唔……”CN挣扎起来,USA将人压在墙边,享受了一个绵长深入的吻。

    臂弯里东方人急促地喘息,USA贴着对方的心脏,在CN耳畔说:“你以前会回应我的,你还会主动吻我,CN你怎么忘记了。”

    “你是故意的么。”

    声音太轻,CN差点没听清,他看不见USA那双蔚蓝的眼眸里在想什么,流露出了什么情绪,只能听着语气判断,说:“我不记得了很多事,而且我们之间的交集似乎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却是……”

    他有些难以形容那种掌权的地位,但未竟之言已经不言而喻。

    CN在说他们之间没有相遇相恋的条件。

    USA轻轻吻着东方人,失而复得的东西让他不愿意放手一丝一毫,他从嘴唇吻到喉结,感受到CN的喉结因为紧张动了动的时候,他笑了起来。

    “你手上的伤是为了保护我留下的,而你耳垂的宝石是我送给你的,CN,你非常爱我,当然,我也非常爱你。”

    察觉到东方人的沉默,USA再次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几乎能让CN想象到他纯粹蓝眸的注视。

    “我知道你非常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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