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个白菜和茄子拿去洗洗,快。”
“不,我不要。”颜盈还在抱着手机,不管其它,余奶奶火了。
“你不要,还有别人吃嘛。”
“哦好。”
颜盈拿起那棵阉阉的小白菜和几个丑丑的茄子就出去水管接水洗菜。
屋内余奶奶的电话响了。
“奶奶,我晚上要回来送亡。”
“哎好,你这几天打工做些什么呢?”
“明天工地放假,我要回来送亡。”
“嗯,好嘛好嘛,明天你啥时候回来呢?”
“三点钟左右我就到屋头了。”
灰灰的小屋子里烟尘飘渺,也许是时间太久了,颜盈有些忘记问了,这座小屋多少年了?
余奶奶挂了电话,心里多了些向往。忽然喊了颜盈回来。
“其实送不送亡的也……毕竟你爷爷已经走了三年了,都是念想了。”
家里依然用火炒菜,余奶奶觉得自己还年轻,有时间的时候常去山上抓松毛,捡松果,小屋后院堆满了柴。
颜盈嬢嬢每次回家看着一大堆的柴总在担心家里的消防安全。
也许就像柴火一样,时间久了,柴一批一批烧完,人也就习惯了一些人的离开。
余奶奶眼里装满了回忆,又看向锅里炒的菜。
颜盈不知开口该说些什么,陌陌拿起了手机。
那些生命里刻骨铭心的东西,在互联网的巨量信息里被时间冲淡,颜盈一次次彷徨,忘记了该如何安慰奶奶,如何安慰自己。
有位教授曾说过,农村人不是含蓄,是盐碱地长不出笑脸,没有表达出来的爱是没有的,贫瘠的土地养不出来。
颜盈走出去过,她去过省里最好的城市,在那里读过大学,见过很好的基础设施建设,许多幸福的笑脸,但她依然觉得,自己也无法表达出爱来。
天色不早时,颜盈嬢嬢一家回来了。
农村人见面不会拥抱,不会握手,可能只会让家里孩子喊人或者说一句回来啦!便没有其他的了。
“要吃点什么?”
“我们宰了个鸡,那个鸡太老了。在煮点菌子汤。”
这之后就没话了。
余奶奶每天的话题多集中在钱、吃的,孙女孙子、住的穿的,隔壁家孩子上……看似太少了,但是这一切,是她一生的心血。她看手机啥的眼睛痛,所以也不爱智能科技,只是有一点点好奇颜盈的语音助手。
“给要抬那张桌子出来,人太多了坐不下,我平时就一个人直接锅边就吃了。”
有人默默去抬了。
吃饭的一共有七个人,颜盈的嬢嬢一家四口,余珍奶奶、颜盈和她弟弟。
年轻的小一辈颜盈快二十七了,没谈恋爱没结婚,在整个村子人眼里像傻子却没有人觉得她不聪明。颜盈嬢嬢家有两个儿子,都在开始准备谈婚论嫁了,颜盈和她傻弟弟啥也不操心起,一直干饭,手机都懒得看。
颜盈的嬢嬢常爱操心,又觉得自己这么操心不好。
偶尔有要添饭要加菜的的话,其他时候都是几位二十几岁的孩子外放手机的声音。
不知怎的,颜丽花忽然问起颜盈工作的事情,颜盈随口答了一句不工作了,要在家种地。也无一人在意。
颜盈最先与颜丽花的儿子说过这事,为什么呢?大概是嘴比脑子快吧。
颜盈得到了一句“你管种。”
她沉默了,颜盈有时候觉得自己太敏感了,这句很简单,但就是觉得有些看不起和隐形歧视永远存在着。
不论当初她当幼师搞课题还是说要种地,话说出来了,敏感的人总会被扎到,也训练了很多年脱敏,就是效果不佳。
那张餐桌上,无人在意这个种地的话题。
饭后,该烧纸钱了。烧完家里的小破房子就只剩颜盈和余珍奶奶了。
其实,初秋夜晚的星空会有云朵,那些想念和从未说出也无人理解的关于爱和思念的文字概念,飘散在了纸钱的烟尘里。
岁月一往如故……
余奶奶叹了口气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