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发过来的定位离小区并不远，是一个上学途中经常会路过的一个写字楼。
沈瑜打开地图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却完全摸不清女孩的意图。
但只是疑惑了一会儿，沈瑜就回了个OK的消息。
距离不远，所以骑自行车就可以，沈瑜随手拿了个包，把手机塞到包里就出了门。
落到包里夹缝的手机幽幽地闪了一下，随后又重归寂静。但这一切都没有被发觉，握着自行车的少年只是一路哼着小调踏上了路。
——
“怎么样，他回你消息了吗？”
男人看向从一开始就抱着手机等回复的女孩，笑着调侃道。
“嗯——”季知节看了一眼手机，讪讪笑道，“回了，但是没完全回……”
“哈。”男人短促地笑了声，修长的身体窝在椅子中一派懒散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约好了时间呢，那么早喊我过来。”
季知节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快十点了还算早吗？
似乎是读出女孩在想什么，男人打了个哈欠：“我们大人和你们小孩子是不一样的，我的白天是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二点。”
季知节：“……”
“但是没关系，我这两天已经被你买下来了，几点上班老板你说了算。”男人似乎真的很困，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全凭对甲方的尊重才勉强睁开双眼。
季知节：“……”
太久不做大人，现在的大人都是这么……一言难尽吗？
槽点太多，张镜你快来啊！
不礼貌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毕竟还有求于人，季知节花了一秒按下脑中的想法，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话就夺门而出了：“我去下面接他。”
男人懒懒散散摆了下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这人真的靠谱吗？
房间门被缓缓合上，季知节实在没忍住从门缝中瞥了一眼依旧合着眼的男人，心里难得泛起了嘀咕。
于是等沈瑜到达时，车还没停稳，就看见了在楼下来回踱步的女孩。
“哟，干嘛呢。”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季知节一大跳，出现在视线中的男孩带了点恶作剧成功的喜悦，含笑着看向女孩。
季知节没好气地白了沈瑜一眼，语气愤愤：“小心我条件反射踹你一脚。”
沈瑜爽朗一笑：“那我更要趁你还没养成条件反射的时候多吓吓你了。”
“……”
季知节只觉得自己今天无语的次数格外多，恶狠狠地瞥了一眼男孩，拽着男孩包上面的带子大步就往写字楼里面走。
沈瑜也不反抗，顺着女孩的力道一步一步地迈着。
“不是吧，让我昨天把作业写完就是为了今天带我来上班吗？”沈瑜看了一眼前台正襟危坐的人，略带稀奇地看着目不斜视直奔电梯的人。
“对啊对啊，就是为了给你找个班上。”季知节头也不抬的敷衍，走进电梯就按下了18层的按钮。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带我上班的，倒是像带我去18层地狱。”沈瑜看了一眼女孩的脸色，中肯道。
季知节“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地狱一日游开心吗？”
沈瑜：“挺稀奇的，地狱还有双人游啊。”
季知节：“是啊是啊，不仅是双人游，还是两日游。”
写字楼的电梯一向很快，非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更是“嗖”的一下就到了。随着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什么两日游？”沈瑜摸着脑袋疑惑的跟着季知节下了电梯。
“字面意思啊。”季知节耸了耸肩，“给你约了两天。”
“对了，你电脑充满电了吧？”
“电脑？什么电脑？”沈瑜看着骤然停住的女孩，心脏忽然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来地狱还要带电脑吗？现在地狱办公都这么高科技了……”想要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在季知节的凝视中越来越小声，沈瑜尴尬地笑了两声，最后闭上了嘴巴。
季知节目光幽幽，语气是死一般的淡然：“你手机呢？”
“手机？”沈瑜手忙脚乱地翻开包，“我怕揣口袋里骑车会掉，就塞包里了。”
季知节的目光又落到了沈瑜背的包上，风格简约的一款斜挎包，目测能装一套衣服的包翻开来里面只有一个手机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利用率不到2%。
翻出来的手机一打开赫然是好几条消息。
季知节：【不着急，路上慢点。】
季知节：【记得把电脑带着，有用。】
就紧接在那条OK的后面。
甚至在几分钟前还发了一条。
季知节：【我在门口等你。】
完了，这下真的要下地狱了。
沈瑜看着手机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季知节的脸色，没过几秒又瞄一眼。
难以忍受的寂静让人浑身刺挠，沈瑜没忍住开口道：“不然，我回去拿？”
长长的一口叹息在耳边响起，女孩抹了把脸，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季知节沧桑道：“不，都怪我，事已至此，先进去吧。”
还没等沈瑜反驳，季知节就敲响了旁边的门。
进去哪儿？
沈瑜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到了地方。
一扇普普通通的，黑色的门。
“咔擦。”
门开了。
“呦，到了啊？”
一个穿着宽大白色长T、黑色短裤、头发微卷的男人开了门。
“嗯，到是到了，但是可能得晚点开始。”
身边的人进去了。
“嗯？怎么了？”
“我没和他说清楚，他忘记带电脑了。”
“啊，那我还能再睡一觉。”
“……可以。”
“其实你们可以直接去拿了再回来。”
“主要是已经到门口了，就想着先带他进来看看，具体需要什么你和他讲，然后再一次性拿完，不然又容易漏掉。”
“说得也是。但是……你那个朋友好像没有进来的意思啊。”
“嗯？诶？”
男人端着水杯闲散地靠在桌子边，语气懒散地指了指还站在门口的男孩，笑得格外欠扁。
因为太过心累完全没注意到的季知节一脸震惊地看着没有进门的人：“你干嘛呢沈瑜？进来啊。”
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名字是最短的咒。乡下也不乏有老人在夜晚为受惊的小孩喊魂的习俗，沈瑜曾经觉得这都是无稽之谈，但是现下，他确实被喊回过了神。
门外是被拖得发白的瓷砖，门内是昏暗至极的光线和闪着红绿光的调音台，桌面上还随手摆着几张看似乐谱的纸，红色的电吉他张扬地立在房间一角，处于锁屏状态的电脑发着幽幽的光，电脑后透明玻璃的另一边立着一架麦克风，耳机被稳稳挂在谱架上一动不动……
“这是……哪儿？”嗓子干涸的厉害，沈瑜一动不动的看着站在里面的女孩，眼睛却亮得吓人。
眼里有光。
季知节不合时宜地想起在网络上看到的调侃，人们常说一个人遭遇苦难折磨之后，眼里便没了光，而变得幸福的外在表现则是眼里有光，说得人好像是一个充电的手电筒。
虽然人不是手电筒，但是遇到喜欢的事物，眼睛真的会比原来亮很多啊。
女孩咧嘴一笑，眼里是遮不住的促狭：“不是和你说了嘛，是地狱啊。”
沈瑜一怔，方才的玩笑话涌现脑海，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心脏却像要炸裂一般疯狂鼓动着，越涨越大，最终充满整个躯干。
这是一间录音棚，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沈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这明明是做梦也想来的地方，但是真正站在门口时，沈瑜才知道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喂喂喂，什么地狱啊，我这是正儿八经的工作室行吗。”被晾在一旁的男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仔细看看外面，我挂了牌子的！”
牌子？
还站着的沈瑜目露质疑，却真的在门外墙上发现了一个写着“工作室”三个字的牌子。
沈瑜：“……”
“行了，别傻站着了，赶紧进来吧，空调开着要钱的。”男人挑眉，得意地招呼道。
fine，什么朝圣的心都没了。
“所以，你都带了什么？”男人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打火机，目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小孩。
“嗯……手机，还有。”沈瑜尴尬地摸出了一包纸巾。
男人：“……”
“你怎么和他说的？”男人把目光投向季知节，略带好笑的询问道。
时间能抚平一切，哪怕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季知节一脸诚恳道：“是这样的，人的嘴巴是用来沟通的，但是刚刚我的嘴很明显没有发挥作用，发了消息他没回我应该直接打电话的。”
“不不不，是我不该那么急出门，其实红绿灯我也能停下来看手机的。”沈瑜一脸懊恼，制止了季知节的话，自己开口道。
季知节：“也怪我在楼下看见你包就以为你带了电脑，该确认一下的。”
沈瑜：“怪我先吓你的，不然你肯定能想起来。”
季知节：“怪我之前就该和你说清楚，这个惊喜不要也罢。”
沈瑜：“不不不，这个惊喜非常好，怪我昨天不该笑。”
季知节：“这个确实怪你。”
男人：“……”
看着不知不觉变成认错大会的现场，男人深觉自己已然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轻咳两声拉回两个人的注意，男人开口道：“是这样的两位老板，虽然我不介意，但是，咱们是有正经事做的。”
“啊，对！”季知节猛地一捶腿，推着身边的男孩起身，催促道，“你们去聊聊吧，看看录音需要什么，如果要回去拿的话，就回去拿，有什么要问的可以问。”
“是的，付费服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啊。”沈瑜顺着女孩的力道起身，在转身的瞬间偷偷瞥了一眼坐着的女孩，朝着男人问道，“我能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
男人看着到处打量的男孩，有些好奇地问道：“听这个小姑娘说，要录一首你的原创是吗？”
“对的。”
就像之前说的，时间并不会因为谁的缺席而停下脚步，除了不曾参与的两天课程，确确实实让季知节体会到这点，还有五人群出现的新音频。
在那两天里，沈瑜把那首曲子编好了。
季知节窝在沙发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四处打量的男孩，笑得和坐着的沙发一样软和。
“你手机里没有曲子吗？我让这小姑娘先给我听，她死活不愿意，说什么一定要经过你的同意。”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男孩，“不过这个精神挺好的，原创确实要谨慎一点。”
沈瑜观察调音台的动作一顿，认真的脸上溢出一丝笑意：“我的曲子一般都存在电脑里，我一会儿回去拿。”
“可以啊，反正两天。”男人耸了耸肩。
“两天的钱都已经付了吗？”沈瑜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没核销，我一般都是录完音再销码。”
“这样啊，方便问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要开这样一个工作室吗？光这个音响我记得就要小十万了吧。”还不算其他的设备……
“哟，很识货嘛，你自己也说了，光一个音响就花了不少钱了，偶尔接几单回本嘛。”男人兴致一下就被挑起来了，拽着沈瑜就晃到了录音的地方，看样子是在炫耀麦克风。
季知节：“……”好的，涉及到更加不懂的领域了。
女孩无奈，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开始打发时间。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男孩的包那么大，我想装书就得背书包了？”季知节暗戳戳瞪了一眼男孩放在沙发上的包，不满地撇了撇嘴。
手中的书翻过了一页又一页，里面的人才从录音棚里出来，甚至两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激动的神色，男人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橡皮筋把微卷的头发绑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这是聊了什么啊？
季知节惊叹地看着以马赫的速度熟稔起来的两人，满脸钦佩。
“那你赶紧去拿电脑，我在这等你！”男人拍了拍沈瑜的肩膀，面露喜悦的催促道。
沈瑜也笑着点头，从沙发上拿起包背在了身上，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了包的肩带。
“可以陪我一块回去吗？”男孩的目光落在了女孩身上，满眼的笑意下是掩盖不住的紧张。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