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把这些抛之脑后,更重要的还是眼前的事。

    就在江渚流按照小鸟的要求向右走去,树影幢幢,寒风阵阵,好一派阴森的景象。

    可正当这时,一少年从暗处走出,红衣飘飘,丰采俊秀,仪表堂堂,反而照亮了此地。

    他看见江渚流,也不觉奇怪,走上前来对他行了一个礼,“君来此处,定是有惑须解,请随我来吧!”

    江渚流一见此人的脸,大惊失色,冷汗几乎要从额头落下,一时之间震惊大过了疑惑,让他下意识跟着他向前走着。

    红衣少年走得轻车熟路,毫不费力,中途也不与江渚流交谈,很是安静。

    白鹭感觉这样的安静实在是让人有些难受,她悄悄附在江渚流耳边问道:“他是谁啊?你认识吗?”

    江渚流却是皱紧了眉头,望着前面红衣少年蹁跹的背影,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难不成要说,这是他自己吗?是千年前的自己吗?

    穿过一道藤蔓,又绕了几个圈,几乎要辨不清方向,就看到前方屋宇。

    占地不广,但处处都悬挂锦丝做的帘幕,壁上多古人书画,屋中也处处是墨香缭绕。案头则有书一册,名曰《生若浮记》。

    少年进屋便用茶壶斟满水,共三杯,连白鹭也有。

    “诸位,请便!”说完,少年便小泯一口,放下茶盏。

    随后也不再管他们,只是坐在书案上,翻看着那本《生若浮记》,不作一语。

    江渚流不解其用意,见到那少年把他们带到此处就只是看书后,他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问道:“阁下不是说要为我等解惑吗?此举是何意?”

    少年头也不抬,回答:“我并好为人师,答案已在此处,诸位可自行寻找。”

    说完,翻过一页书。

    江渚流的眼神钉在少年手中拿着的书上,直觉让他感觉此书非常重要。

    于是他走上前去,看着那人,“敢问阁下能否割爱?这本《生若浮记》在下实在是见所未见,实在是想赏阅一番。”

    红衣少年也不推诿,直接拿起那书就放在江渚流手中,“请便。”

    之后,他又去书架上随便拿着一本书翻看着,那就只是一本寻常的《论语》而已了。

    白鹭早就从江渚流肩头飞了下来,正在房间里踱步,“这都是些什么啊?欺负文盲鸟呗!啥也不是!”

    于是白鹭从这个书架飞到那个书架,激起片片薄灰,玩得那是一个不亦乐乎。

    站在书架上的小鸟见到这个红衣少年,他头戴锦冠,发丝倒是整整齐齐地梳了上去,与他那放浪形骸的姿态倒格外不同。

    少年正倚在书架上仔细翻阅着书,白鹭做好起飞姿态,俯下身来,直冲那人的锦冠而去。

    不过须臾之间,她便站在了少年的头顶上。

    少年声音温润,如泉水溪流,让白鹭感觉有些许的熟悉。

    他说:“你这鸟养得还挺肥,站在头上感觉都要把脖子压断了,也不知你怎么受得了的。”

    说完,他冲着江渚流戏谑一笑。

    而江渚流仿佛没有听见,翻阅一过,越翻神情越是震惊,书中内容皆目所未睹。上面竟记载了自己生平如何,感受经历,连师父交给他的“生机”皆有记载。

    最后会死得灰飞烟灭

    就连他此后姻缘也有所记载——会与那不知是谁的“羡鱼”共结连理!

    这是天书,还是一个恶作剧?亦或只是一个幻境而已呢?

    江渚流感觉脑中迷雾越来越多,一个接一个,让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于是,他举起那书,冲着少年质问道:“这是什么?你又是谁?”

    少年温声细语地回答:“请客人细细读完,此书惊奇,也不是何时都能得见,况且还有个小客人,她或许也想见见此书呢?”

    此时白鹭正站在少年肩头,对着他头上锦冠一直啄啄敲敲,把他整齐的头发搞得凌乱不堪。

    江渚流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书,所以也就未曾见到那一幕。

    不知为何?明明江渚流也可以选择直接动手,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听从少年的话,或许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又或许是《生若浮记》带给他的惊讶吧。

    明明是追查凶手,但却莫名其妙地静下心来看书。的确,看书是他少时的爱好,可现在是追忆往昔的时候吗?

    江渚流喊了一句:“小鸟!”

    “啧,连名字都不给人家取一个,这就是你为人处事的方式吗?”少年微讽。

    此时,他已把白鹭从头上拿下来,放在地上,重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小鸟则又开始在屋中乱飞了。

    “名字?”江渚流从未想过此事,毕竟取了名字后,就会与她产生联系,那这份因果就再也割舍不开了。

    他已经不想与他人产生因果了……

    “你在害怕!“少年直接点出了江渚流心中所想。

    室中陷入一阵沉默,江渚流未说一语。

    “书你已看,你相信此中命数吗?”少年问道。

    “我……”江渚流不知道如何去说。

    “喊我干嘛?”白鹭飞了过来,落在江渚流的肩头,同时也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随即她偏偏头,说:“我不想在这里了,好无聊……我想出去玩。而且,我想吃东西了。”

    “呀!小客人饿了,这确实是我招待不周,来人!”少年吩咐道。

    不一会儿,即有僮子在屋中点燃炭火,随即又端上菜肴。

    少年先起入内,江渚流则在其对面坐下,望着那张脸,莫名有种对镜自照的错觉。

    于是他,又使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望着少年那头黑色的发丝,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突然,一僮子入内,叫唱:“太翁来。”

    江渚流惊起。

    一老叟入,鬓发皤然,向江渚流殷勤道谢:“先生不弃顽徒,遂肯赐教。小子初入法门,勿因旧故而不舍管教啊。”

    江渚流眼中也有泪珠泛出,他齿缝透出二字:“师……父……”

    屋中灯火荧荧,亮光落在老叟身上,拖出身后长长的影子。

    见到旧人,他感觉自己已入幻境,已经多少年了,距离那次大战已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呢?江渚流感觉自己已然记不清了。

    他只是在一时间失去了和蔼的师兄、厉害的师姐和最为钦佩的师尊罢了,最后,这一派仅剩他一人而已。

    那老叟坐在少年身旁,像是关心他的学业,那模样似乎与江渚流记忆中一模一样。

    是幻境,还是虚梦?

    江渚流不敢出声,怕扰乱了这难得的平静,一旁的僮子给他斟满酒,而他则眼眶通红地望着这一幕,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

    “你哭啦?”白鹭从江渚流臂弯里探出头来,“为什么啊?”

    “没吃饱吗?”江渚流转移话题。

    这招虽然拙劣,但却管用,白鹭立马应道:“对啊,而且这里都是盘子,我都不太好吃。”

    “那我喂你。”江渚流拿着筷子给小鸟喂上鱼脍。

    “好吃,好吃!”白鹭兴奋地拍了拍翅膀。

    老叟似乎已经对少年交代完毕,对江渚流敬了几杯酒,酒数行,老叟便兴辞而去。

    老叟离开,江渚流好似才恢复正常。

    他问小鸟:“你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吃点?”

    “你自己都没吃,要不要吃点?”善良的小鸟自然要关心自己的饲主。

    “没事,你吃饱了就行……”随后,江渚流埋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白鹭张开翅膀,搭在他的头上。其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做,可能只是想要挥散他的悲伤。

    时间已快近黄昏日暮,少年更酌:“今夕尽欢,明日便不许矣。”

    “此间欢乐,客人已看,可愿留下与太翁共处?”少年问道,带着些许醉意。

    少年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对面的江渚流,又问了一遍:“我与君相貌相似,奈何无求仙问道之志向,可太翁对此多有逼迫。君可愿坐于此位?”

    他拍了拍江渚流的肩膀,又指向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

    少年循循善诱:“《生若浮记》君已阅,其间诸事不已证实?此等天书也已记载汝等身后事,客人还想回去吗?”

    “灰飞烟灭这等惨烈的下场,客人也愿接受?”

    少年笑笑,似乎已经料到最后结果。

    江渚流直直盯着桌面酒水,杯中倒影显示着他如今的面容。

    须发尽白,眉宇间只剩疲累,毫无求生之意,像是一个真正的行将就木的老者。

    面对少年诱导性的言语,江渚流始终不发一语。

    于是少年又呼唤僮子:“看看太公就寝了吗?已寝,可暗中唤香奴来。”

    僮子离去,然后先带着绣囊裹着琵琶进屋。

    一会儿后,一婢女入,红妆艳艳,分外妖娆。

    少年命其弹奏《湘妃》,婢女以牙拨勾动,激扬哀烈,节拍不曾听闻。

    又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江渚流面前,他有些恍惚。

    或许音乐确实能够与鸟儿共鸣,白鹭选择飞到香奴身边,一种奇异的香味从她的身上发出。

    香味着实让人心醉,连白鹭也有些情不自禁,于是她跟着叫了起来。

    “啊——啊——”一种夺其鸟命的声音从小鸟嘴里发出。

    江渚流陡然间清醒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柄长剑,横在胸前。

    “小鸟,过来!”江渚流喊到。

    但是她似乎已经沉浸在音乐声中,茫然地发出难听的叫声。

    江渚流逐步靠近白鹭,同样也是香奴的位置。

    那个姑娘似乎没有什么人气,犹如提线木偶般弹唱着《湘妃》。

    “点点落竹为哪般,子规夜啼见竹叶上斑。骤雨升翠烟,忽闻又弦断……”

    江渚流用剑劈断了少年身前的书案,“刚刚问题的答案是,我不愿意,不要再用这张脸了,你蛊惑不了我!”

    “雁传书绝湘川,竹林萧瑟几年,幽梦空转思绪乱,床头孤枕难眠,君去归期未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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