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刺眼,直扑鼻面而来,李非乐躲闪不及,将要被刺中,心中问候了那边趴在房梁上看热闹的男人祖宗八代。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李非乐原本只是闲来无事下载了一个学习系统,却不知怎么的来到了异世。李非乐浑浑噩噩的,神飞太游,只感觉全身轻盈盈的好似在飘,又好似坐在一艘小船上来回荡,她一睁眼发现原来她躺在一个摇床上,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身边围着几个男男女女,很奇怪,李非乐竟然能听懂他们的话。几人叽叽喳喳半天后,李非乐才闹清原来这是西汉,这几个人是她的师兄师姐,而她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
师门墨家很好,师兄师姐待她也很好,很容易她长到了五岁,师父要开始传授她技艺。墨家有两大绝技,一曰机关术,二曰剑道。机关术之出名程度远远超过了剑道。然而李非乐果断选了剑道,无他,上辈子她做数学题比着尺子都画不好,几何题一点空间思维都没有,实在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师父讶然问道“非乐你可想好了,既做决定便不可更改。”
李非乐拍着胸脯保证“绝不更改!”
于是乎,她就开始了魔鬼训练的十年。任务就是每天绕着凌云山爬十圈。
自从得知小师妹要开始学武了,剑道的师兄弟们都十分热忱,一个两个得都要帮助她,搞得她想要躲个懒都不行。
爬山只是拉伸一下筋骨,剑道课才是重点,每天脊骨酸痛的回到寝室还要面对接下来的剑道授课,背诵各种招式,李非乐都快要累哭了。
师父知晓李非乐平时懒散,故而吃惊她会选择剑道,一日,剑道课毕后,师父单独留下了她。
师父温声道“这几日是不是很难过?很累?”
李非乐本来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听到师父这两句安慰的话,瞬时眼泪止不住的流。
呜呜,果然她还是不适应这个虎狼的战争年代,什么训练这么反人类啊,妈妈咪呀,我想回现代……
“你是不是觉得这训练太过艰苦?”
难道师父要给她减轻训练啦?李非乐停止哭泣,眼泪汪汪的看着师父,点了点头。
师父说“你可知何为墨家?”
李非乐摇摇头
“侠之大者,死不旋踵”
李非乐被这八个字,和师父掷地有声的声音震住了一瞬,随即还是一脸茫然。
“墨子曾阻楚攻宋,连续十天马不停蹄的赶赴楚国,与公输班推演九战九胜,浇灭了楚王征伐的欲望之后,他又立马脚踩着那双破烂的草鞋回去,途径宋国时,天下磅礴大雨,守城之人对他出言不逊,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墨家的巨子孟胜为了帮助阳城君守城,自己和弟子一百八十人全部战死……这便是墨家精神”
利人即是利己,损人即是损己,墨家是极端的利他主义
李非乐彻底被震慑住了。这是一群怎样的群体?
“我自小便教育你们要实践,要言行一致,要懂什么是义,先明义然后才可以学,不义之事不为。”
师门的要义,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葬、节用、天志、明鬼、非乐、非命。李非乐的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你可知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
“你学这些东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帮助弱小有需要的人,一国兴亡,代表的几十万几百万人的性命啊”
师父没有再说下去,李非乐却感悟良多,沉声道“师父……我有点明白了”
若是懒懒散散,在这乱世中连自己都保不住,又谈何救天下?
一晃十年便过去了,墨家规矩极严,譬如一天做多少功便吃多少饭。苦行僧似的十年,李非乐这个骄奢淫逸的现代人竟也坚持了这么久。
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墨家因其独霸天下的机关术和游离于政府管控之外的墨者组织,成了首个要被清除的对象。墨家再无巨子,门中弟子也大多零零散散遍布各方。
师父去后,师兄弟也散去,相约遍行义事。李非乐和展澜组队下山扶危济困,履行墨者的义务。
你要问这展澜是谁啊,那便是李非乐的师兄,为人最是板正,板正的李非乐有时都很讨厌。
话说他二人又在路遇得一位女医仙。村子里的人都夸她能肉死人,药白骨,虽然李非乐不相信这是神迹,却仍被她的医术所折服。那女医仙只消看一看那妇人的面貌,便能立时知晓她患了何病,难道还不高超?
三人性情相符,不就便成了朋友,正巧那女医也是没有目的地的游历,又听闻李非乐二人行侠仗义,心里仰慕,三人便一起上路了。
李非乐一口一个医仙姐姐叫得可甜,女医仙被夸的不好意思道“我叫灼,你以后可以叫我灼姐姐”
三人这天正好来到这家倒霉催的驿站。
驿站相当于现代的大型服务区,提供住宿、换马、休息等服务。汉朝的驿站不仅为官员提供住宿和换马服务,普通百姓也可以使用驿站,只要肯交钱。
入住驿站需要有一样身份证明物件,入住后店家需要对其进行详细信息登记。入住驿站后晚上是禁止外出客栈的。妇孺不能单独入住。
李非乐当初听到这些规矩还狠狠抱怨了一番,她不得不紧紧跟着大木头展澜,好在现在有了灼姐姐同她说说话。
三人要了一坛酒和三两肉坐在堂上吃。李非乐百无聊赖的观察着这驿站里的人。
啧啧啧,非富即贵。
有带剑的剑客,有各处商人,书生,官员,还有匆匆换马传递消息的小吏……
且看那蓝衫的客商正点头哈腰的对着一穿官服的男子,官服男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扇子,袖子里快速滑进什么,两人便匆匆分开了。
李非乐还想再看,忽听得大门打开,一阵不容人忽视的气场吸引堂上的人不由得纷纷看过去,来人是个英气逼人的青年男子,衣绮罗,佩容臭,身侧带着一把剑,身边还有两个同样带剑的人
那气势一看就是个官家人
护卫的其中一人跟驿站小二要了两件上房,三碟牛肉,一坛酒。另一人向驿站主事出示了身份证明,主事的面色有一瞬的变化。
那英俊的青年径直找了个位置不错的地方坐下来,正好坐在了她们三人的斜前方。
李非乐收回了目光
等那二人回来,三人坐在一起吃东西喝酒,青年男人沉默寡言,不,甚至说他们三人都很沉默寡言,安静的有些诡异了,李非乐忍不住又向那边看去
青年似乎感受到了李非乐的目光,一抬头,凌厉的目光正好对上李非乐的眸子,李非乐忙低头,装作无事发生。
过了一会,她询问展澜说“我观那位兄弟一表人才,不如邀之同饮?”
“那人应该是官家人,咱们还是不要找麻烦了”
李非乐悻悻的低下头哦了一声,又不死心转而问医女灼“灼姐姐,你说呢?”
“展大侠说的有理,咱们行走江湖还是莫要与官家人过多纠缠”
李非乐没想到医女灼也这么说,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戌时三人各自回了客房睡下暂且不表,子时三更,李非乐尿急慌忙起身,忽看的一个黑影,身量看着像是那青年,李非乐着急上厕所,也没多在意。厕所设置在主院外,李非乐回房上楼梯时迷迷瞪瞪被楼梯绊了一下
“什么破地毯啊,红黑红黑的,大晚上谁看得见啊,明天非得和主事的说说,还有屋里那个一起换了”
她爬起来时顺带一抬头,看到三楼上房有一件屋子的灯恰好灭了,心道,怪哉,还有人这么晚没睡。
第二天一早,李非乐遇到了商行,二人惊喜寒暄了一番
“李侠女竟然也在这里,令兄还好吗?”
“当然,我和师兄游历至此。时间太晚,昨天就在这里休息了一晚,你呢?”
“啊 ,我呀,自从上次得李侠女兄妹二人相助,让我得幸从盗匪手中脱生,货物卖到了长安赚了一大笔。现在我又从长安进了一批货物,正要送到南方。昨天也正是在这驿站中遇得一珠宝商人,看他手上带的珠宝都是上品,这不,约得今日早上他让我看看他的货物”
正说话间,楼上天字号房发出一声尖叫,屋内跑出一个黄衫中年男子大喊着
“死人啦!死人啦!”
整个驿站的人都朝他那边看过去,商行惊讶道“那人便是要与我交易的珠宝商人,他怎么会去上房?”
只有官吏可以住上房,剩下人便是出多少钱也住不得的。这个珠宝商人显然住不得上房,那他去那官吏房里做什么?
还有那个眉目锋利的男人,只有他也住了上房……
很快长安周边县衙的人赶来,迅速封闭了现场。李非乐回到展澜身边道“我瞧着这有诡异,那黄衫男子是个珠宝商人,而且我见过,曾给过那死者什么东西,当时那死者面容不耐”
“莫非是那珠宝商人?他住处本非楼上,又缘何在楼上发现的尸体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我觉着不像”李非乐思索着“如果是他杀的死者,那他根本没必要再回到案发现场啊”
李非乐拍拍展澜的肩膀“兄啊,虽然你平时比我聪明,但探案子你还真不如我”毕竟我可是看过无数遍名侦探柯南的人才啊哈哈哈
展澜静静的看着李非乐抽风,已经习以为常
“师兄你能否给我画一下这个驿站的布景,现在县衙的人看的紧,等我今晚去探一探现场”
那边仵作已经验完了尸,县衙官员正在审问珠宝商,珠宝商魂不守舍的回复道“他看上了我的珠宝,我们约好今天在他房内交易,我推门推不动以为他不在,正要离开时发现房里有水流出来,我心知不对,便把主事的喊过来,我们两人一同进的屋子”
“那昨夜你在何处?”
“我在房中”
“一个人?”
“一个人”
“那边是无人能证明啦?”
那珠宝商人一下慌了神,忙辩白道“我真在屋里呀,青天老爷……”
—
展澜很快就画出了一副驿站结构图。晚上李非乐凭借此结构图很快来到尚留在驿站中的县衙官吏房中偷看了死者的验尸档案
死者死于昨晚子时,被刺入左胸流血而死
李非乐又来到死者房内,内部门框有被粘过的痕迹,做成了一个密室模样
房梁上有两个蜡烛,一个是被吹灭的,一个只有残渣,看起来是燃尽了
床上一摊血,地上一摊
旁边有一精巧的巨大摆设,造型是一个美丽女子举着瓶子倒水的模样,与后世的水瓶座人塑很相似,瓶子可以旋转,竖直时灌水,倾斜时便可流出来,死者死后应是无人为其灌水,现在已经没有水流出了。李非乐猜测水流应自摆设上流出到旁边的水盆里,哗哗啦啦很好听
地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李非乐捡起打开正看时,忽然窗边黑影一扫,李非乐快速跳上房梁隐藏其身形,却见是那个青年男人,左看右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李非乐见他一人来此,从房梁上跳下来,剑逼他的脖颈,“大半夜鬼鬼祟祟来此做什么?”
“你又来此做什么?”
“昨夜你就没睡,我看见你子时三刻下楼了,而死者正是子时死亡”
“你看到我下楼不正说明当时你也没在屋里好好睡觉吗?你又去做什么了?”他看了一眼李非乐横在他脖前的剑“况且你武艺不差”
他低声呵道“半夜来此,我看你是凶手才对!”
他突然进攻,左腿直冲李非乐下盘,李非乐跳起躲避又挥剑进攻,二人你来我往一直斗了几十招不下,那青年男子胜在力气大,有冲劲,李非乐胜在灵敏。她虽拿着宝剑但也不想伤及无辜,因此招招刺的皆不是要害。
正在这时屋外又响了,李非乐是练武的,听力极好,忙拽着那男人躲了起来。
来人看身形也是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在找东西
李非乐身边这个男人爬在房梁上同样聚精会神的看着,整个人像是一只在草丛中静待着的豹子。
那展澜一定是一棵树,灼姐姐清冷沉着的像是一只丹顶鹤……正想着忽然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糟糕!晚上没吃饭真是坏事!
陌生男子随手抄起一件东西朝李非乐的方向扔来,李非乐被打中,身体不稳一下掉落下来,好巧不巧正好摔到那男人身前
我靠!老天爷你别搞我啊
什么玩意儿!
李非乐迅速的站起来,与他拉开三尺远,尬笑着“好巧啊”
那男人也不听李非乐废话,拔剑就朝李非乐攻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怎么?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此人也是个习剑之人,武功虽不如李非乐,但胜在男子天生体魄强劲,二人僵持下来,李非乐左挡右挡嬉笑道“大哥,你看咱俩谁也干不掉谁,不如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李非乐见他软的不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折子道“是不是在找这个?”
那人见势要抢,李非乐左后一躲,又把小红折子重新放回怀里笑道“这我可不能给你”
李非乐指了指上面道“我是要给他的”随即大喊“还不帮我?咱俩可是一伙的!”
那贼人一听,顺着李非乐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男子从天而降。
那贼人起身又要砍劈男人。李非乐上前帮他,一边道“那人是你杀的吧?”
“这折子是关于那官吏的悬赏令。你是受何人所托?”
贼人不答只是更加卖力的砍杀起来
李非乐心想,这人还挺有职业道德的
“那夜你闯入这件房间,刺了那官吏一剑,之后便开始布置密室想要迷惑别人,你把大蜡烛吹灭放上小蜡烛也是迷惑人,想让人以为子时三刻官吏还没死。没想到正在布置时官吏从床上踉跄两步拽住了你,仓促间你的悬赏令便掉落下来,小蜡烛不比大蜡烛,加之红黑色的地板,和一直流水的摆设导致你根本没注意你掉了悬赏令”
那贼人渐渐招架不住,两人合力,没两招便制服了他。
那青年看她的眼里多了几分欣赏,李非乐收剑道“不过你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去?”
那青年揶揄道“难道就允许有人半夜迷迷糊糊去起夜,然后平地摔,就不允许别人睡不着散散心?”
“允许,允许”
李非乐指着地上的贼人道“现在怎么办?就把他放在这?”
“当然派人看着他,明天早上送官府啊”
“你不就是官家人?”
“然后呢?”
李非乐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跟随师父和师兄弟们学习,从未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所以思想还停留在有事就找警察叔叔的层面上
“你不把他送到官府?”
“我?为什么?”
“你不是官府的人吗?”
那青年似乎懒得再与她说话,转身就走了。
李非乐刚想指着他说这人怎么这样,忽见得驿站主事匆匆跑上来,大约听到了打斗声。他一见到那男人便行礼道“嫖姚校尉”
嫖姚校尉!汉武年间如此年轻的嫖姚校尉,由不得李非乐不多想
李非乐上前两步,像是看到什么稀有生物一样道“你就是霍去病”
霍去病挑眉,还未说什么,驿站主事厉声道“怎能如此无礼,竟直呼嫖姚校尉其名?还不快见过校尉”
驿站主事又笑着对霍去病道“乡间野人,识不得什么礼,校尉莫要见怪”
巨大惊喜之下,李非乐发出来一种又尖又细非人的声音,狂喜的在原地弹跳
妈妈咪呀,真人呀,活的!
他娘的,上天待她可真不薄!
她上前两步,唰的被主事拦住。霍去病看着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饶有趣味
李非乐收回激动,心知方才驿站主事在替她解围,也躬身行礼,嘻嘻笑道“校尉莫要见怪”
霍去病道了声“无妨”便走了。
李非乐有些遗憾,还没向他要签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