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还在风车村的时候的事情。
在最开始,我并不是风车村的人。
我和双亲出海时船遭遇海难,遇难的地方刚好离风车村不远,我奇迹般的被路过的渔民所救,活了下来,来到了风车村。
失去双亲的我悲痛不已。那时我年纪不大,也许是受了上辈子还未出现的记忆的影响,我已经理解了“死”的含义,他们不会回来了,从此以后我是孤身一人。村长先生叫人在周边的岛屿问我是哪一家的孩子,然而我的故乡大概在相当遥远的地方,在风车村停留数日后没有人来接我,最终留在了村子里。
我日复一日地小声地哭。睡觉、吃饭还有流泪,成了构成我人生的主要部分,我不关心别人,也不关心自己,一味排出身体的盐分,似乎这样就能将痛苦也流出去。
路飞和我搭话是我在村子里生活不久之后的事情,他向我打招呼,我记不清了,结合之后的回忆来看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叫路飞,我们做朋友吧。”
我仍然在哭。
往后的半个多月,路飞都来打招呼。
“和我做朋友吧,你又在哭啊。”
“出去玩吧,今天。”
“看,是甲虫,很帅吧。你怎么还在哭!”
路飞不知道的是我逐渐开始听他说话了,并且开始等待和他说话。我不知道应该回答他什么,便继续保持着哭泣的姿势。
“你真是个爱哭鬼啊……你到底为什么在哭?”
“你哪里痛吗?”
“受伤了吗?”
“我带了肉过来,一起吃肉吧,吃肉就会好起来的。”
“嗯……”
骤雨初歇的傍晚,路飞没有来,他第一次没有来。他之前抱怨过我的一言不发,是这个原因吗,他没有来。
我翘首以盼,路飞从闪耀着夕阳的光辉的地平线上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颜色奇怪的蘑菇:“听我说,吃这个吧,吃了就会笑!”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他傻乎乎的笑脸,想起来就会感到无端的慰藉。
“啊!你今天没在哭啊,笑菇没用了啊,我自己吃吧。”
“那个……这个……嗯。”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发出的声音却很小:“嗯……路飞、路飞,我叫希洛,初次见面……”
“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了吧,”路飞在裤子上蹭了蹭沾满污泥的手。我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是泥土,“我叫蒙奇.D.路飞,和我做朋友吧,希洛!”
小时候的我不知道,现在的我由于对《ONE PIECE》这部漫画还存留了部分记忆才明白,路飞在童年时代在风车村几乎没有一个同龄朋友,也总是孤身一人,我恰好是唯一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孩子,自然而然的,我们成为了朋友。
……不然的话,路飞又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成为朋友呢?
*
在晚上醒过来了。不知道是当天晚上还是隔几天的晚上,肚子不饿也没有睡意,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真黑啊,得小心地走出去。
夜晚要比白天冷一点,风一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海面泛着微光,仿佛月亮在深海中。夜晚的大海是很恐怖的,很多年前的我也曾注视过夜间的大海,那是一个比今夜更黑暗的晚上,被那微弱光芒吸引得我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那到底是这一世的记忆,还是上一世的呢。
“已经有人守夜了。回去吧。”
我下意识地回答:“我想透透气。”
等等,这个声音是索隆先生的。我抬头看向瞭望塔,确实是他。
“这个给你。”
随声音而来的是一条带着体温的毯子,昼夜间温差变化再加上伟大航路的气候不定,白天是夏天,晚上就有可能入冬了,守夜的人经常要配上一条毯子。
“毯子?您不冷吗?”
“我没事,刚好再训练一会。”
他接着又说:“拿着吧,要是船医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船医啊。我隐约想起来这艘船的船医不该是我的,应该是后续加入的成员。说到底我的医术水平根本是二半吊子,童年时期跟着红发海贼团的本乡先生学过几个月,剩下所有的能力几乎都来源我自医的经验。
“你在发什么呆呢?”
“对不起!”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飞快披上了毯子。
啊……偏偏是索隆先生,说不说话都很难受。
“请问,您的伤好了吗?”
“什么伤?”
“巴拉蒂那时候的。”
“那种小伤早好了。”
恢复得真快啊。
他的伤口是我负责缝合和后续处理的,真是恐怖的伤口,处理的时候我一直在忍住眼泪,毕竟受伤的人还没哭。对于索隆先生我也想进行些你这家伙给我爱惜生命啊之类的说教。正如前文所说,这个人的脸太可怕了所以说不出口。
我已经打算下船了要不然说说吧,不,正是要下船了才不能轻率说出口,不是同伴的话说不好会被判为死罪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的话还是直说吧,一条船的伙伴,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冷静的又带了些许无奈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了。
呃呜,漫画里的索隆先生也不是会随意砍同伴的类型。太可怕了。
“嗯……希望您能够更珍惜生命一点,啊,这个啊,那个,就是说,活下去才能成为世界第一的……剑豪吧。”
我真是多嘴。和我这种人不同,船上的其他人都是能够勇敢说出自己梦想的强大的人啊。随便像这种人提出建议,我真是笨蛋。
“你是为什么上船的?”
“诶?”
索隆先生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给了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要出海?”
“……没什么。”
“这样啊。”
“……因为您想啊,路飞那样的人,什么也不懂,贸然出海,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所以……即便帮不上大忙,我姑且也学习过一些东西,至少让他不因为小事死掉。”
事实证明完全是我多虑了,路飞的运气和生存能力都好得惊人。重要的还有他那出奇乐观的心态,对世界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我常常焦躁不安,而路飞总是笑着说“总会有办法”的。我很讨厌他这点,但也非常喜欢。
“那是路飞的事情吧,”他说。
“……”
我无法回答他的话,只好抬头继续看着天空,今晚虽然有月亮,星星一颗也不见。
“没有星星啊……”
“啊?星星?”
“……小的时候我听一个在外航海多年的人说过一片神奇的海域,那里的星星极为庞大,观感距离到了似乎能够用手轻而易举触碰到的程度。我一直很喜欢星星,查阅了关于海域的记载……无论是西海北海南海还是我出行的东海,都没有相关的记载,思来想去,那么就只有伟大航路了。那个人刚好也有在伟大航路航行的经验……所以说就是啦,我想找到一片那样的海域……”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那不是很不错吗,”索隆先生说,“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个随遇而安的家伙,那样的人在这艘船上很难过的,你既然有自己的野望,努力实现它好了。”
“是呢……哈哈哈……”
我应和着。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吞了两粒药下去。
和我说星星的海域的事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路飞的恩人香克斯先生。他是个随性的心胸宽广的人,但太爱喝酒了,每次回到风车村当晚都喝个通宵。他说星之海域,我都怀疑是他在醉梦中所见,可后来他的副船长贝克曼先生和耶稣布先生都证实了这一点、头儿还想砍下来一颗星星做下酒菜呢,耶稣布先生说完,和贝克曼先生相视而笑。
寻找这片海域的想法我也告诉过路飞。现在船上有两个人知道这幼稚的愿望了。
可能和索隆先生想的有点不同,我从很久以前就将它放弃了。并不是不相信这片海域存在,而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前往那里的时间。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的话,人生多少感到会轻松。
“啊!橘子!”
“已经拿回去了。”
“太好了……”
我裹着毯子坐在甲板上,说起来索隆先生一般白天都在甲板上睡觉,肯定将我的退出宣言听得一清二楚……吧。
是受药效带来的影响吧,我居然胆大地询问:“您不问我吗?”
“什么。”
“对不起!”
“……不,我是在问你什么事情。”
“……下船的事情。”
“你希望我问你吗?”
“不。”
他叹息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异常清晰:“话先说在前面,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们这位笨蛋船长是不可能放你下船的。”
以路飞的性格,就算合理也说不好会拒绝。这家伙某种意义上完全不讲道理,异常任性。
“我啊,”我思索着,“其实对一直以来的航行都没有什么影响,有我或者没我的话都一样。说起来,有我才比较麻烦吧,总给大家在添各种各样的麻烦。我明白的,实际上自己不应该出海,也不适合冒险。路飞现在有大家的帮助我就放心了,现在正是回东海的好时候。”
路飞能明白吗。
凭借着这一世的记忆去对比曾经所看的漫画的故事,我看似对剧情有所参与,实则对故事的发展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曾经待在船上的最后的喜悦被前世冲了个干净。有新的船医的话,我能帮上的为数不多的最后一点忙也要……
“没有人这么说过吧。”
“诶?”
“这船上从来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没用的家伙吧。”
“……是啊。”
我下意识地应和着。
那与我是否有能力无关。
因为大家都很温柔。
因为我登上了这艘船。
大家是不会说什么的。
“我和那些家伙可不一样,”索隆先生从瞭望塔跳下来,“我有我自己的野望。不会以宽广的心胸对待软弱的同伴。你一直以来你不都努力了吗,是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让索隆先生来说真是太有说服力了。
“呜……呜呜呜……”
“喂你别哭啊!”
“呜啊啊啊啊啊……”
“早上好——可恶绿藻头,又惹哭lady!”
"不是我是她自己…!"
虽然死后转生到了漫画的异世界,整体感觉却没有那么糟糕。软弱的我被同伴们接纳了,他们每一个都是强大的人,但接受了我。
意识到的不算晚,不,一直以来我好像都是明白的。
我是路飞的朋友,是这艘船上的一员。
正因如此,我才要快点离开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