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七岁的时候,我们村办了一场结婚酒,新娘只有十二岁,是苗族,听说这也不算是真正的结婚,而是订婚。新郎是十七岁,已经早早进厂打工了。
当时我还小,也不懂村里那些爱八卦的妇人们异样的眼神,我还一直吵着母亲要去找新娘子要喜糖,现在想来母亲那不明的态度,恐怕也是在唏嘘这个女孩的遭遇吧。
我后来还是摸着进去她都房间,新娘子小小的,只比我高不了多少,穿着一身秀禾服,头上挂满了金色银色的头饰。她都头小极了,被这些东西压着抬不起头,身体也佝偻着。她笑着,扯出了一抹难以形容好似真的很幸福的微笑。
婚宴很热闹,吹唢呐打镲的动静十分响亮,越吹越响,吹累了,他们就吃些瓜子,花生,喝点小酒。这些人都只有红白喜事才会出场吹奏,平时你还都看不到呢。主家人还牵着头黑山羊,几头黄牛绕着婚宴场地走了一圈,新郎家的人还要排成一队,手上还要扛着猪大腿,猪排骨。
外面欢声笑语,鞭炮,烟花轮番上场,屋里冷冷清清的,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吃着酒席上的鲜美的羊肉十分的心满意足,也不知她是否也满意现在的生活呢?
之后也再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了,那时候还懵懵懂懂的,记不清一次婚宴上的见过小小新娘也是合理的。后来我曾问过我的母亲,小时候那家的小新娘呢?母亲总是一脸奇怪的问我,没有啊,是不是你记错了。
原来时间真的会让人淡忘掉许多东西,那个她曾经也觉得可怜的小新娘她现在也记不清了,是真的遗忘了吗?
我吃的第二场难忘的喜酒是我堂哥的,堂哥的爷爷和我爷爷是亲兄弟,两家从前就挨得近。出个门,往右拐就到堂哥家了。那是四年级的时候,堂哥家来了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的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比起同龄人还要丰满的身材。她很热情地向我打了个招呼。
之后还帮忙堂哥家种土豆,和摘蕨菜。我很喜欢她,她都名字和我有相同的字,母亲叫我小河,她也被人叫小河,经常还因此闹过不少笑话呢。
她在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了,后面认识我堂哥,堂哥比他大五岁,也是辍学进厂了。
大伯母叫我们喊她嫂子,说这是堂哥女朋友未来也是他媳妇了。我实在太高兴了,这样我就能经常找她玩了。
也就在他们预订好婚期的这年,我的幺奶奶病了,从医院拖回来,医生下达了死亡通知书,只能等死。于是那个抠搜永远不会落败的偏心老太太倒了,她倒在床上,子女儿媳不来陪床,母亲一勺一勺喂她吃饭,父亲也极其孝顺守在她身旁。
原以为婚期就此延迟,结果还是举办了。楼上是婚房,灯火通宵,楼下在看老太太,一个个都在陪床。
那个斗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在婚礼第三天就去世了。一时间喜事变丧事。
我曾在她的房间里看过一樽棺材,当时我以为有人躺在里面,很吓人。没想到这是准备给她自己的。
以前她有好东西,先想着分享给弟弟,连吃的也都悄悄递给他。我和姐姐从来什么也没有。她就这么走了!
嫂嫂后来跟我家也走得不近了,一年怀一胎,不到二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看起来也衰老了许多,明明她只比姐姐大十天。
后来听说她还没领结婚证,孩子都丢给大伯母他们养了,她自己跟着堂哥出门打工去了。
之后我便读高中了,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小孩长得都快,几乎都长大成大孩子了。
村里也多了许多我不认识的小孩,好像在你不知道的角落所有人都悄悄长大了,好多事都变了。
村里也慢慢变空了,青壮年也慢慢见不到了。
后来我考上了外面的大学,也离开了这,只有过年才回家一趟,儿时的伙伴也各奔东西了,那些人呢,恐怕像错综复杂的迷宫,一眨眼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