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杜夕蘅醒来时,正躺在病床上,她缓慢环顾四周,看起来这病房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有、有人吗?”杜夕蘅哑着嗓子,撑起脑袋向门外看去。

    “大哥,杜小姐醒了。”门外响起男人的声音。

    不一会,进来的是一位医生,问她的身体状况。她抬着眼,逐字逐句地回答着。医生点了点头,嘱咐护士给她打一瓶什么点滴,杜夕蘅没听清,只目送着医生离开。

    那瓶子里的液体流进她的身体中大概有三分之一时,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瘦高男人走到了她的床前。

    “杜小姐。”

    杜夕蘅闻言抬头,看了看眼前这男人,轻声开口:“你是?”

    那男人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盯着杜夕蘅看了许久,突然笑起来:“夕蘅,我是阿言啊。”

    男人握着她的手坐在床前,讲他们如何相遇,讲他们如何恋爱。他说自己叫沈言,说他们相爱了五年。一起爬野山时,杜夕蘅不小心摔了,撞到了脑袋,可能是因为这样才失忆了。

    杜夕蘅的确不认识他,但是她也不认识所有人了。她的脑袋中此刻一片空白,对于沈言的讲述,她只得全部收进脑海。

    在医院又待了两天,杜夕蘅坐着沈言的车,住进了名叫盛景园的小区里。

    “夕蘅,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毛绒兔子,你还记得吗?”沈言从沙发上拿起一只白色绒毛的玩偶兔,杜夕蘅盯着它脖颈处的蝴蝶结,摇了摇头。

    沈言笑着,给杜夕蘅倒了水,开始向杜夕蘅介绍他们的家。

    “你最爱喝这个牌子的山楂汁,冰箱里从没断过。”

    “这件衣服是我们一起去日本买的,你说你喜欢看我穿这种紫色的卫衣……哦还有这个帽子,是你逛街的时候替我买的。”

    “这个盘子,也是你挑的。”

    ……

    杜夕蘅安静地听着沈言介绍这个屋子里的一切,时不时冲沈言露出笑容。沈言看她笑,越发笑得开心了。

    “那我的父母朋友呢?”杜夕蘅打断了正要向她介绍一条白底樱桃连衣裙的沈言。

    沈言一顿,放下裙子,轻声说道:“放心,夕蘅,他们在鹿城过得很好,你要是想他们,咱们改天回去看看他们好吗?”停了一会儿,沈言坐在杜夕蘅旁边,握住她的手,又说:“你闺蜜听说你出院了,非要闹着来见你,我让她改天再来。”

    “阿言,你看起来似乎是个富二代。”杜夕蘅笑着说。

    沈言闻言眯了眯眼睛,回答道:“夕蘅,我有一家公司。”

    “那么我呢?”

    沉默了两秒,沈言才说:“夕蘅,你就工作了一年多,后来我一直养着你的。”

    杜夕蘅说了声这样啊,伸手反握住陈越的手,淡淡一笑,又说道:“阿言,自从你接我回来,挂了三个电话了,你先去忙工作吧,我没事的。”

    她笑得温柔,窗外的阳光刚好映着杜夕蘅的侧脸,沈言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杜夕蘅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好,你就在家里待着,晚上我接你出去吃饭。”

    沈言走后,杜夕蘅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个遍。从衣服到餐具,都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唯有那只兔子,看得出有岁月的痕迹。

    杜夕蘅觉得沈言和自己应当是有洁癖的。

    身体还没完全好利索,杜夕蘅穿着号称是沈言让朋友从巴黎带回来的睡衣,在那张大床上睡了一下午。

    沈言回来时,杜夕蘅还在梦乡。他也没叫醒杜夕蘅,站在阳台抽着烟打起电话。

    “让她明天过来,陪杜夕蘅聊聊,不该说的话别说。”

    杜夕蘅醒来,听见沈言说了这样一句。她有些疑惑,却没叫他。

    沈言走进卧室,发现杜夕蘅已经醒了,立刻坐下搂住她,说道:“你醒了,想吃点什么?”

    杜夕蘅有些拘谨,说道:“都可以。”

    沈言想了想,又说:“算了,点外卖在家里吃吧,医生说你身子虚,最近流感严重,暂时不要接触太多人。”

    “披萨怎么样?”沈言划着手机,问杜夕蘅。

    “好,我想吃肉多一点的。”杜夕蘅往沈言怀里蹭了蹭。

    “馋猫。”沈言低头看她,发现这条水蓝色的蕾丝缎面睡裙,穿在杜夕蘅身上有种别样的味道。

    吃过饭后,杜夕蘅提议沈言开车带她出去熟悉一下这座城市。沈言想了想,便答应了她。

    “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车了。”

    杜夕蘅闻言,看着身旁专注开车的沈言,笑了起来:“那我可得谢谢沈总给我面子啊。”

    沈言一愣,也笑道:“是啊,杜小姐在我这里当然有面子。”

    正遇一个长红灯,沈言右手抬起杜夕蘅的下巴,轻吻了她的唇。

    “好好开车。”杜夕蘅愣了一瞬,随即害羞地将身体侧向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

    即使车内灯光不够明亮,沈言也看到了杜夕蘅泛红的脸颊,嘴角不自觉弯起,说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沈言口中好玩的地方,是江边的一处摩天轮,也是这座城郊公园里人烟算是稠密的一处。

    杜夕蘅从车内向外望着,兴奋地问沈言:“我们可以去坐那个吗?”

    “当然。”

    失去记忆后的杜夕蘅,对一切事物都好像保持着高度好奇。

    等他们所坐的这一节几乎要转到最高处时,沈言指着外面的一栋高楼说:“那栋楼里有三层是我的公司,夕蘅。”

    杜夕蘅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心中异常难受起来,转头缩进沈言怀里,低声说:“阿言,我害怕。”

    “没事的,我在这里。”沈言搂住杜夕蘅,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似是在思索什么。

    “你知道吗?”沈言见杜夕蘅没反应,也不说话,便另起一个话头,“电视剧里说摩天轮在最高处的时候,一对情侣在此时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杜夕蘅抬头眨眼睛,开口道:“什么电视……”

    没等杜夕蘅说完,沈言就已经吻了上来,不同于在车里的温柔,沈言此刻的亲吻有些霸道,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侵略感。

    杜夕蘅被吻得难受,睁开眼盯着金丝眼镜框下沈言轻闭着的双眼。

    睫毛真长。杜夕蘅心中感叹道。

    待沈言松开杜夕蘅,他似乎也被自己这样的举动惊到了,没有去看杜夕蘅,只是盯着玻璃窗外的景色。

    “阿言,你今天心情不好吗?”杜夕蘅盯着表情淡淡的沈言,打量起这个男人来。

    沈言蛮高,身材却相较起来偏瘦。脸也偏小,下颌线也因此十分清晰。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给杜夕蘅一种有钱的博士生的感觉。

    可惜她不知道,沈言并没有那样的文化程度。

    听杜夕蘅这样问到自己,沈言升起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今天你不是很高兴。”

    女人对于男人给予自己的爱,即使是失忆了也能感受出来。杜夕蘅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传递给她的爱意有些冰冷,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你想多了。”沈言语气平淡,抬起左手看了眼时间,并不看杜夕蘅,说道,“你睡了快半个月,我扔了点旧的东西,要是你觉得还缺什么我们现在去买。”

    沈言是个很敏感的人。

    杜夕蘅今天将屋子翻看了一遍,沈言一定有所察觉,才会这样对自己说。

    “我想去买点生活用品,还有,我的手机去哪里了?”杜夕蘅想了想,轻声说道。

    “我们先去超市逛逛,手机的事情我安排人去给你办电话卡了,明天送来。”

    一路无话。

    杜夕蘅也没有问她原先的手机去了哪里,大概是跟随着当初一起从野山上滚落下来的自己摔了个粉碎吧。

    沈言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杜夕蘅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索性撑着脑袋看着沿途的街景。

    又是因为一个红灯,她看到了一个卖糖炒栗子的街边小摊,此刻的嘴瘾馋到了极致,于是大着胆子开口:“阿言,我想买些栗子。”她的语气十分兴奋,眼中闪着光芒看向沈言。

    “我不想吃。”沈言冷冷地回道。

    杜夕蘅闻言一愣,看着紧盯着交通灯的沈言,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只说了声好吧。

    到了超市附近,杜夕蘅本以为沈言不会陪自己逛超市,但他下了车却一直陪着杜夕蘅,一边四处看看一边观察着杜夕蘅。

    “你在看什么?”杜夕蘅发觉了沈言的不对劲,好奇问道。

    “很久没有逛超市了,变化蛮大的。”沈言回答得很快。

    走到洗护用品的架子前,杜夕蘅拿起一支洗面奶问陈越:“阿言,你是油皮还是干皮?”

    沈言回给杜夕蘅一个疑惑的表情:“什么是油皮干皮?”

    “啊?”杜夕蘅愣了一下,“就是……你平时脸会油油的,还是很干……没事,我摸一下就知道了。”

    没等沈言反应过来,杜夕蘅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脸。

    沈言僵住,低头看向杜夕蘅那张明媚又温柔的脸。

    “看来是干皮呢,就拿这支吧。”杜夕蘅将两支洗面奶丢进购物车里,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着:“家里怎么连洗面奶都没有呀,未免扔得也太多了吧。”

    沈言看着杜夕蘅的背影,推着购物车跟上了她。

    二人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住处,正在杜夕蘅收拾东西的时候,沈言电话又响了。

    “在我这里。”

    “你放心,暂时不会。”

    “好的,琛哥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办妥。”

    沈言接听着手机,走到杜夕蘅身边,杜夕蘅回头看向沈言。正在四目相对时,沈言低头吻了她。

    “事情会变有趣的。”

    沈言看着杜夕蘅,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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