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夕蘅点了点头，往嘴里送了一只由沈言剥好的小龙虾，语气略显骄傲地说：“那我真的是天赋异禀咯。

    沈言笑着附和着，神情里藏着些许细微的心虚。他没想到一个人失忆了，也能具备失忆前曾经拥有的天赋。早知杜夕蘅这样会打台球，他就不会答应郑雯雯的提议。倘若被杜夕蘅察觉到什么，他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以前你不打，只看过我和我兄弟们玩。”沈言决定继续撒谎，只要能让杜夕蘅认为他们真的是相伴五年的恋人，这就够了。

    “原来多看看也是有用处的。”

    杜夕蘅没有看沈言的眼睛，她不确定沈言是否在撒谎，也不清楚打台球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为何会让她下意识地看向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就在递给自己巧克时，多塞了一张折了许多层的小纸条，此刻就放在自己衬衫裙的口袋中，杜夕蘅时不时地确认一下那个由陆暻然递给自己的纸块是否还在里面。

    陆暻然看上去和自己很熟，杜夕蘅很确定这一点。所以她才接下了那叠纸片，偷偷地将它藏了起来。

    “是啊，不过我们阿蘅确实是有天赋的。”沈言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杜夕蘅见状也举起来酒杯，轻笑着与沈言碰杯：“多谢沈总夸奖。”

    眼镜框下，沈言的眼神充满爱意。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在与眼前这个女人的爱情中。但只要看到陆暻然，沈言都会被提醒一次，他和杜夕蘅之间的感情，是虚假的。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陆暻然还不是得听陆明琛的话。

    他看着杜夕蘅，只想把时间冻结在此刻，把感情冻结在他们二人之间。

    杜夕蘅被他盯得不自在，疑惑道：“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我的女朋友，我就想多看两眼。”

    听到这话，杜夕蘅不禁想起那天遇到的沈言出轨对象，心中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是吗？那你可别再去看别人了。”

    沈言先是笑，随即意识到杜夕蘅话中有话，笑容渐渐淡去：“我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杜夕蘅沉默地吃着海鲜，没有给予沈言回应。

    “阿蘅，你信我。”

    沈言的语气十分诚恳，杜夕蘅抬头给沈言喂了一口切片的海参，她心软了，向这八个多月沈言与自己发生的种种妥协。

    饭后，两人在商场周围散步消食。沈言都有些怕遇到他曾经的女人，杜夕蘅则是想知道陆暻然纸条上写了些什么。两人各怀心事，直到看到了有人抱着木吉他在商场空地处自弹自唱。

    略有些熟悉的旋律入耳，杜夕蘅仿佛下一秒就能唱出完整的一首歌曲来。她站在原地，试图想起这首歌的名字。

    在跟着哼了一会后，杜夕蘅实在想不起来，转头问向沈言：“沈言，这是什么歌？”

    沈言盯着弹吉他的男青年，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听过。”

    “我好像有点印象诶，听歌识曲一下吧。”杜夕蘅说完便拿起手机打开音乐软件，并没有注意到沈言有些紧张的神态。

    沈言开始怀疑，杜夕蘅的记忆是否正在恢复中？如果她一点一点想起来了从前，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沈言正思索着，只听耳边响起杜夕蘅愉快的声音：“这首歌叫如烟！还蛮好听的。”

    “确实好听，你什么时候听到过？”沈言试探地观察着杜夕蘅的表情，只见她不甚在意地回答道：“可能是看什么视频听到了吧。”

    沈言松了一口气，搂着杜夕蘅听完了整首如烟，众人鼓掌间，杜夕蘅给这位街头歌手二维码支付了五块钱。

    二人又在商场附近的商业街闲逛了一会，沈言看到一顶草编的帽子，非要给杜夕蘅买下来。而这缠着紫色碎花布条的草帽，完全没有长在杜夕蘅的审美上，只见她从小摊上拿起一条玻璃珠串手链，问沈言：“这串手链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配你还是次了些。”沈言看了眼杜夕蘅手腕上的红色玛瑙五花手链，又看了眼那条墨绿至墨蓝的渐变珠串，摇了摇头。

    “你只需要说它好不好看！”

    杜夕蘅并不清楚，自己此时因为佯装生气而显现出的表情对于沈言来讲有多么可爱。只见沈言捏了捏杜夕蘅的脸，掏出手机问摊主：“老板，这条多钱？”

    于是杜夕蘅左手腕处多了一条深色的玻璃珠，第一眼看上去倒没什么，多看几眼只觉得十分不搭。而手腕的主人并不觉得有什么，牵着身旁男友的手，走到街道边等待专车的到来。

    “等我一下。”沈言丢下四个字便立刻消失了，杜夕蘅无奈地站在原地等待沈言叫来的车。

    杜夕蘅观察着来往的车辆，突然一束带着粉色花边的淡粉色玫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目光瞬间被鲜花吸引，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喜欢吗？”沈言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杜夕蘅显然被突然出现的浪漫击晕了，眼神始终停留在玫瑰花上，话从嘴巴里轻声冒了出来：“喜欢。”她回过身去，抬头迎上沈言的脸：“怎么突然买花给我？”

    “刚刚看见那家花店，就想着送给你一束，放在家里。”沈言回答得略有些笨拙，看得出来是出自真心。

    杜夕蘅笑着亲了一下沈言的侧脸，缓缓转身将花接到了自己手中闻了闻。

    “好香。”

    “你也是。”

    沈言的土味情话令杜夕蘅感到不适，她瞥了一眼沈言：“别说这种怪话。”沈言见杜夕蘅虽然嘴硬，脸颊却已经荡漾开了不少红晕，于是自己也抿着唇偷笑了一下，没被杜夕蘅发现。

    回到家后，杜夕蘅翻出了一只透明的玻璃花瓶，正把玫瑰一支支修理好后放进花瓶中。

    沈言洗完澡看见那曾经由一位居住在这里的女人买的花瓶，顿时心中不适，随口说了句：“这个花瓶不好看，明天我买个新的回来。”

    “我觉得这个可以呀，你不喜欢了吗？”杜夕蘅一脸诧异，这花瓶被放在卫生间的一处柜子里，想来也是他们二人曾经用过的。

    “样子过时了，不喜欢了。”

    沈言缓缓走至杜夕蘅身后搂住她的腰，将脑袋搁在杜夕蘅的右肩上：“阿蘅，只要你在，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

    “说什么呢？明天还要工作，早些休息吧。”肩膀的重量令杜夕蘅难耐，她扭了下身子挣脱开沈言，推他进卧室睡觉。

    沈言乖顺地松开杜夕蘅，在她额头留下了一个吻。

    “你也早些洗漱休息吧。”

    说罢，沈言脸上扬起一道温柔的笑容，转身进了卧室。

    他们二人如今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的床伴罢了，自从高钰出现之后，杜夕蘅对沈言的态度冷漠了许多。

    但沈言看起来能接受这个现状。

    杜夕蘅整理完玫瑰后，便带着睡衣走进了浴室。

    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后，她小心翼翼地从裙子口袋中掏出陆暻然递给自己的纸条。每拆开一条折痕，心脏的跳动速度便加快一分。

    最后拆开时，只见里面写着：

    夕蘅，如果你能确定沈言不会威胁到你，请添加我的联系方式，确保不要被沈言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我想告诉你。

    杜夕蘅凝视着陆暻然还算优秀的字体，心脏跳动得飞快。为什么陆暻然认为沈言会威胁到自己？为什么自己和陆暻然之间“有很多事”？

    她呆立在浴室里，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周遭的空气瞬间都炽热了。思考了片刻后，打开手机，对照着纸条，向陆暻然发送了好友申请。随后将纸条丢进马桶里，让它随着漩涡从这个屋子消失。

    带着心中不断涌现的疑问，杜夕蘅躺在了浴缸中。看着逐渐飘散成星河一般的浴球，杜夕蘅思考着。她能察觉出日常生活中，沈言某些行为的不自然，也能回忆起当初刚刚发觉自己失忆时，沈言冷漠的态度。

    沈言到底隐瞒了什么？杜夕蘅不断地发问，她向自己找不到回答。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杜夕蘅可以感受到沈言是爱自己的。

    可是沈言出轨过。

    想到此处，杜夕蘅倒吸了一口气，闭了闭双眼，试图忘记这档子事。可有些事，越想遗忘，却记得越发清晰。

    正纠结着，杜夕蘅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暻然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夕蘅，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

    这是陆暻然通过聊天软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杜夕蘅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陷入了沉思。陆暻然的态度告诉自己，自己曾经和陆暻然的关系非同一般。其实杜夕蘅或多或少能够从这几次的见面中感受到，陆暻然看自己的眼神很独特，不像欣赏，不像好奇，倒像是愧疚。

    可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愧疚感呢？杜夕蘅思索着，在手机屏幕上打下“陆先生，你想告诉我什么？”，后想了想，又删掉了。

    她不知道能从陆暻然那里听来怎样的消息，所以此刻杜夕蘅心中有些犹豫。

    “陆先生你好。”

    她只发送了这样的问候给陆暻然，礼貌中带着些许疏离感。

    过了不久，就看到了陆暻然的回复：你好。抱歉，突然这样联系你确实太唐突了，我们可以慢慢来。

    杜夕蘅不置可否，在表情列表里挑选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个可爱的小猫表情，而陆暻然也回复了一个小猫。杜夕蘅给陆暻然备注了L后，便迅速删除了与陆暻然的聊天记录。

    洗完澡后回到主卧，沈言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看着沈言的睡颜，杜夕蘅决定先什么都不想，和沈言就这样恋爱着。

    月光加上城市的灯光透过纱帘和布帘，仍旧若隐若现，杜夕蘅怀着心事，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