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晓家里有疑似由陆明琛安装的摄像头后,杜夕蘅便很少出现在客厅了。此时已经傍晚,对面平层楼间的缝隙夹住了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沈言还没有回来,杜夕蘅百无聊赖,决定先出门逛一逛。
她顺着记忆,走到了曾经离家出走到达的公园。回忆起摩天轮上陈越的吻,又突然想起陆暻然来。她那天离家出走,倒在了公园里,可为什么送她去医院的是陆暻然呢?
杜夕蘅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一边猜测着,一边在江边走着。
接着,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待走到旁边时,杜夕蘅不免惊讶道:“陆先生?”
听见杜夕蘅的声音后,坐在江边椅子上的陆暻然身体一顿,转过头来,看到的正是杜夕蘅。
“好巧啊,夕、杜小姐。”
在看完父亲后,他不断想着如何能摆脱和郑雯雯的婚姻,索性把车停在了这里,一个人坐在江边思考。
他那日酒会碰到杜夕蘅后,打车来看父亲,有时听陆武楠对他说的一些话,能够使自己平静下来。
看完父亲后,陆暻然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最终来到了这座江边公园。
也是在这座长椅上,他放空了自己好一会儿。时隔快一年,陆暻然终于见到了杜夕蘅,但是她却是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这其中没有陆明琛的授意,是不可能的。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杜夕蘅住在鹿城的父母,从未去打扰过他们。
陆暻然感觉自己的心,从见到杜夕蘅的那一刻开始,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放空了一段时间后,他起身要回陆明琛的家。此时听到有人喊,有人晕倒了。他闻声赶到,看到的却是杜夕蘅。
这便是杜夕蘅一直好奇,为什么她晕倒那天,醒来看到的却是陆暻然了。
在听陆暻然这样的一番解释后,杜夕蘅对着江面上的夕阳,扬起脸来笑了笑:“看来我和陆先生很有缘分。”
陆暻然听杜夕蘅这样说,也只是淡淡一笑:“吃饭了吗?”
“还没有。”
“如果我现在想请杜小姐吃个饭,杜小姐会赏脸吗?”
晚风掠过江面,吹起杜夕蘅的发丝,杜夕蘅将纷乱的头发别至耳后,转头看向陆暻然,淡淡笑着:“如果就在附近的话。”
陆暻然痴痴地看着在夕阳光照下,被映衬得十分美丽的杜夕蘅,轻声开口道:“就在附近。”
于是陆暻然开车来到了两公里外的一处商场,这里有一家江西菜很好吃,他知道杜夕蘅爱吃辣。
“我其实吃了一些饭,所以杜小姐少点一些吧。”示意服务员将菜单递给杜夕蘅后,陆暻然拿起茶壶为两人倒水。
杜夕蘅抬眼看了一眼陆暻然:“陆先生有话想说?”
她还是那样聪明。陆暻然看着杜夕蘅,脸上浮现一股淡淡的欣慰之感。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开口道:“我很好奇你的故事。”
“为什么?”
“很简单,我喜欢你。”
陆暻然与闻言后怔住的杜夕蘅四目相对,毫不避讳他想要传递给杜夕蘅的爱意。但是杜夕蘅却眼神闪躲了。
“陆先生,你这样讲是否不太礼貌?”自己作为陆明琛下属的女朋友,与陆明琛这个弟弟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如果陆暻然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女孩,那他可就想多了。
面对明显生起愠色的杜夕蘅,陆暻然虽然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缓慢开口道:“不,我很早就认识你了。我一直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
纵使杜夕蘅此时心中已有沈言,听见陆暻然这样的表白,再加上陆暻然那张风姿绰约的脸,她也很难不心动一瞬。
其实杜夕蘅也早就感受到了陆暻然对待自己的特殊,并且似乎是认识自己的。当然,她对陆暻然也是存有好奇心的,只是难免会因为沈言和郑雯雯的关系有所顾忌。此时此刻,虽什么也没有发生,却令杜夕蘅心中生气一股背德之感。
沈言很少同杜夕蘅讲述她失忆前的故事,只在她刚出院时偶尔会提几句。作为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最好奇的就是自己的过去了。可她难以寻觅,也无人告知细节。眼前的陆暻然,或许能为自己解惑。
“陆先生,你是即将要订婚的人。”杜夕蘅躲闪着来自陆暻然炽热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后说出了这句话。
陆暻然早就想到杜夕蘅的想法,他微微抬起了唇角,说道:“如果我不会订婚呢?”
“这些不关我事吧?”
杜夕蘅语气冷漠,陆暻然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盯着她。幸好菜上得及时,杜夕蘅将自己的眼神牢牢锁定在菜肴上,并不敢与陆暻然对视,她无法接受这样直白浓烈的爱意。
陆暻然沉默了,他不知如何回答杜夕蘅这句话,只往口中灌着茶水。
见杜夕蘅几道菜都尝了,陆暻然便开口问道:“怎么样?合你口味吗?”
“我以前没吃过江西菜,好吃的。”杜夕蘅抬眼看了一眼陆暻然,立刻便将眼神收回,“多谢陆先生。”
“别这么客气,叫我陆暻然就行。”
“你也吃一些吧。”杜夕蘅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她知道了,能够感受到来自陆暻然灼热的目光,很想开口说别再盯着我看了。而陆暻然似乎读懂了自己的心理,拿起筷子乖乖夹菜吃。
感受到杜夕蘅明显放松些的状态,陆暻然却有一丝悲伤涌上心头。如今的杜夕蘅已经不记得这家店了,这是他们曾经经常来的一家店之一。一想到此处,陆暻然便心中翻涌起一阵阵悲伤,杜夕蘅不经意看向他时察觉了他眼底的难过。
他在难过什么?杜夕蘅不免疑惑,难道陆暻然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而难过吗?这男人即将订婚,还是少和他沾染比较好。自己的过去,还是通过线上来询问好了。
吃下盘中的最后一块肉,杜夕蘅擦了擦嘴,将夹起的头发复又散开,并抬手搓了搓头发。
陆暻然看在眼里,动作呆滞了一瞬,这是杜夕蘅经常做的动作。
“陆暻然。”
听见杜夕蘅叫自己的全名,他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脸上浮现出乖顺听话的表情,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大型犬,动作十分流畅自然。
自然到连杜夕蘅都不免惊讶了一瞬。
“我们走吧。”杜夕蘅又说。
陆暻然有些怅然,轻笑了下:“好。”
车子发动,陆暻然不知道开口和杜夕蘅说些什么,他清楚自己说什么都会被杜夕蘅拐弯抹角地暗示不要打自己的主意,索性打开了他的歌单,准确地说,这是他们的歌单。
第三首播到了如烟,杜夕蘅眉心一跳,转头看了一眼此刻正在专注开车的陆暻然,开口问道:“你也喜欢这首歌?”
响起一句“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陆暻然将身体靠近杜夕蘅的一侧,声音提高了些许:“你说什么?”
“我说,你也喜欢如烟吗?”因为陆暻然倾斜向自己的身子,杜夕蘅不自然地向后挪了挪身子。
红灯使得陆暻然转过头来,看向杜夕蘅:“没错,我喜欢如烟,这是……以前经常听的歌。”
杜夕蘅笑笑:“品味不错。”
“那是自然。”陆暻然没有看杜夕蘅,仿佛回到了他们初遇时的样子。
夕阳将树影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行驶像画片一般开始滚动。
陆暻然意识到,车已经开到了南边,却还不知道杜夕蘅如今住在什么地方,于是开口问道:“哦对了,你住在哪里?”
“盛景园。”
听见这三个字,陆暻然像是被充上了电的什么东西似的,脊背立刻挺起,双眼透出兴奋:“盛景园?不错啊,我马上也要搬去那里住。”
杜夕蘅一听陆暻然要搬来这里,眉头轻轻一跳。她能感受到当日去陆明琛家中时,陆暻然表现出来的不自在。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也真是巧了。”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陆暻然看了一眼杜夕蘅,轻弯起嘴角。
车子顺势停下,已停靠在了盛景园门口,杜夕蘅透过车窗看了一眼住所玻璃处,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陆暻然:“多谢你,有缘再见。”
看着杜夕蘅的背影越走越远,陆暻然仍旧坐在车子内反复咀嚼着她最后说的“有缘再见”四个字,一边想着一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仿佛他已经想好了和杜夕蘅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你回来了,去了哪里?”
杜夕蘅打开门的一瞬间,看见沈言站在餐桌前擦拭刚刚抹了花生酱的餐刀,不免被吓了一跳。她轻巧地脱下低跟凉拖,换上舒适柔软的拖鞋,从背后环住了陈越:“出去吃了个饭。”
沈言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擦干净了餐刀上的水,将刀轻放在餐布上,转身双手轻轻拥住杜夕蘅的细腰,让她向自己靠得更近。
“阿蘅。”
盯着杜夕蘅的黑色卷发,陈越逐渐有些失神。他想起在医院第一次见到杜夕蘅,那时的他确实被杜夕蘅的外貌吸引了,才让他产生了猎奇的念头。
他并不喜欢陆家,如果能以这种方式恶心到陆家两兄弟,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沈言的思绪跟随着时间越飘越远,回忆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天,正在找寻父亲踪迹的沈言母子,最终得知父亲的尸体出现在了西岚市的兆河边。
父亲顾洪岩的厂子遇到了经济危机,但他不想卖掉厂子。那段时间和他一直在交涉的就是丰瑞集团,最终逼死父亲的,很有可能也是丰瑞。
后来沈言为了逃避过往、躲避债务,和母亲搬了家,他也改了名。
沈言从前的名字与杜夕蘅的很像。
他原名叫做顾夕阳。
“沈言?”
耳边传来杜夕蘅的声音,他将远去的思绪迅速收回,整理好情绪后,低头轻声问杜夕蘅:“吃了什么饭?”
“江西菜。”杜夕蘅抬头与沈言四目相对,有些好奇刚刚沈言为何会短暂失神,“怎么了?心里有事?”
客厅的顶光照射下来,沈言看着正满眼担忧地望着自己的杜夕蘅,想到头顶那处摄像头,心中一阵凉意,却还是温柔地捏起一簇杜夕蘅的卷发:“我在想,明天公司团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只见杜夕蘅闻言兴奋地眨了眨眼:“去哪里?”
“荷川市的一处古镇,你应该会喜欢。”沈言将手中杜夕蘅的头发用指腹轻柔磨搓着,声音较往日低沉了些许,不知是因为想到了从前的缘故,还是因为害怕眼前的女人想起她曾经的爱人。
“好啊,那我去收拾东西。”
杜夕蘅转身,发丝穿过沈言的手指,沈言盯着此刻空无一物的指尖,思绪又开始在脑内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