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见陆明琛眼神微妙地盯着陆暻然看着，迟迟没有说话。
“陆总，是有什么问题吗？”彭硕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了口。
陆明琛看了一眼彭硕，冷冷说道：“今天周二了，会场还没确定。这个商务会展对丰瑞很重要，来的都是什么人我想你也很清楚。”
这次的活动来的都是一些西岚大企业的代表和政府的相关负责人，丰瑞作为本次活动的负责方十分重视这个机会。
只是彭硕认为这种活动可以交给总部的老员工来做，自己用不着多上心，还是给丰瑞签个新的合作项目才能让上级对自己另眼相待。
永郑虽有依靠丰瑞的心，却也不愿自降身份到这样的地步。也有可能，永郑总部并不清楚丰瑞给的报价。
陆明琛给的预算较以往低了许多，自有他的用意，只是底下人做起来的困难程度加深了许多。
冯楷负责和红晶对接，这段时间他都快疯掉。
“我去处理。”陆暻然或许是见到彭硕对自己使眼色，于是对着陆明琛开口了。
陆明琛看了一眼陆暻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盯着彭硕：“你让他去处理么？”
彭硕点了点头：“他能力可以的。”
“好。”陆明琛没说话，瞥了一眼陆暻然的办公桌，瞬间就看到了那盒他幼时最喜欢的注心饼干。
陆明琛心紧了一瞬，小时候的寒暑假，陆暻然就被父亲带回家来。那时有一位食品厂的叔叔，恰巧在年前送了他们一箱新出的注心饼干。
陆明琛还记得陆暻然很喜欢草莓味。
他转身看向陆暻然已经迈出好几步的背影，又对彭硕说道：“彭总监，这事明天下午前我要知道结果。”
“好的，一定按时给陆总答复。”彭硕与陆明琛对视了一眼，感受到了他眼中莫名的冷意。
彭硕办公室里。
冯楷坐在凳子上，面色惆怅。
“你在担心什么？你现在都不负责这个项目了。”彭硕一边说着一边翘起二郎腿，后仰靠着椅子。
不安与紧张冲击着冯楷的大脑，自己一直负责这个项目，要是陆暻然没做好，他推给自己，又该如何辩解？要是陆暻然做好了，记功的可就不是冯楷自己了。
那么这段时间自己到底在忙什么呢？
彭硕仿佛知道冯楷在想什么，挑眉轻笑道：“咱们不是要谈一个新项目吗？整理一下心情，拿好东西我们去吧。”
晴空万里，陆暻然懊悔自己下楼时没有带上墨镜。此刻坐在车里一边等待车内温度降下来一边打开了歌单。
杜夕蘅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陆暻然通过音乐让自己适应独处的空间。
很快陆暻然就到达红晶酒店，这座位于较为繁华的城中心地段的老牌酒店离丰瑞的总部并不算近。
他在快到之前，就已经拨通了冯楷给他的红晶商务部经理的电话。如今这位经理就站在自己面前，冷眼瞥了一眼自己。
陆暻然接触这些工作的时间不算久，但他也明白这个报价确实较以往低了许多，加之最近的通胀，丰瑞明显在欺负人。
所以陆暻然在想，陆明琛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报价我们真不能做。”
红晶属于永郑，是永郑最早的五星级宾馆，各种会议活动在这里承办得都非常好，很少出纰漏，因此本市的大型活动首选红晶。
“我们和丰瑞合作这么些年了，这样子的报价很伤双方的感情。”
陆明琛给的报价低于以往，是想做高丰瑞还是另有所图？
“您回去再商量一下吧，实在不行换一家酒店吧。”
陆暻然盯着这位经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凝重地回道：“好，我再回去反应一下。”
红晶的商务经理，怎么会知道永郑董事长的女儿要和丰瑞董事长的儿子订婚？他又怎么能知道永郑需要依靠丰瑞在全国各地的地产来扩展自己新的酒店版图？
如今各地新兴的高端潮流酒店开始挤压他们老牌酒店的市场，永郑在国内已经不比以往，想要夺回位置，只能背靠大树好乘凉。
陆明琛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好处都给永郑占了？
一方面他想逼迫郑方书和陆武楠早些明确孩子的婚事，一方面陆明琛想通过这层关系开始吸永郑的血，尽可能地占便宜。
陆暻然冷笑一声，商战就是如此吗？
突然他又笑不出来了，陆明琛这样不是在逼迫自己尽快确认订婚事宜，老老实实和郑雯雯订婚吗？
他左手紧握成拳，拨通了陆明琛的电话。
“怎么？红晶的事还没确定？”
“十月不就订婚了吗？着什么急。”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才听见陆明琛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没问你这个。”
“惹恼了郑方书怎么办？你这价格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觉得他敢吗？”
陆明琛收起了笑意，语气听起来有些冰冷。陆暻然对丰瑞和永郑不是特别了解，但通过这句话他更是进一步了解了丰瑞在西岚市的地位。
是永郑想借丰瑞的力，丰瑞又想得永郑的便宜。
丰瑞如今就是一个既想收了保护费又想白吃白喝的流氓。
陆暻然逐渐明白了陆明琛的用意，他想一点一点吃掉永郑，这只是开始。
“所以你一开始就想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做好这件事需要陆暻然的身份，做不好这件事陆暻然就别想在丰瑞待着。这个机会可是他当初从陆明琛那里好不容易得来的。
他想做的太多，必须得留在丰瑞才行。
只听电话那头的陆明琛笑了一声：“你真是想多了，他们办不好，大不了换场地扣工资就是了。但是郑方书知道了会如何？他会觉得红晶做得对，还是会提礼到我家呢？”
陆暻然听着陆明琛的话一阵恶寒，这副资本家的恶臭嘴脸着实让身为小职员的自己感到十分不适。
“但是彭硕把事情交给我了，结局走向不一样了不是吗？”
“你怎么选？”
陆暻然愣住，他也没想好对策，只是刚刚才领悟了这个好哥哥的用意罢了。
他不能离开丰瑞，离开丰瑞意味着他永远都不能成为接班人，永远都要受制于陆明琛。
握在手中的电话逐渐变得灼热，似乎正在燃烧着自己的右耳。陆暻然顿了顿：“你有后手对吧？”
“怎么？”
“那就行。”刚说完这三个字，陆暻然就挂断了电话。
“程经理，”陆暻然走向刚刚和那位经理谈话的小房间，“再谈一谈吧，您能给我五分钟时间吗？”
那位程经理看了一眼此刻一脸真挚的陆暻然，略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大家都是打工人，谁都不想被领导骂。
“您也清楚，丰瑞这么多年但凡有商务活动，不是在红晶就是在梵达。”
陆暻然尽量让自己笑得没那么有攻击性，因为接下来他想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丰瑞在西岚，和各单位的领导多少都有些往来。我了解到他们自己单位办活动选的不是永郑，但是他们和丰瑞合作的项目都是在永郑，您应该能明白这是为什么吧。”
陆暻然看程经理没什么反应，继续说：“永郑在西岚不是一家独大，最近几年贸森旗下的Cstand和美悦已经开始在西岚火过金月台了，如果这个时候的丰瑞，第一次将活动选在了美悦呢？”
只见那程经理眉头一跳，笑道：“您看起来好像蛮了解我们酒店行业的，但是您应该不知道，贸森最开始是永郑划出去的分公司……”
“贸森的老板也姓郑吗？还是说你们红晶现在改姓刘了？”
程经理沉默，眼神示意陆暻然接着说。
“美悦设施新，环境好，只是缺少资源。刚我和他们沟通了，美悦愿意这个价格承接。可是我还是希望和红晶合作，您觉得呢？”
这程经理自然是不愿意的，纵使陆暻然再怎么威逼利诱，他也不能代表永郑给丰瑞低了头。
“没关系，您可以再考虑一下，明天上午请给我答复。”陆暻然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起身准备离开，“如果没收到的话，下午我会和美悦敲定合作。”
陆暻然见程经理还在发呆，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期待收到您的答复。”
走出红晶后，外面还是这样燥热的天气。难得有了外出，陆暻然索性在外面待到快下班时，再回去露个脸。
红晶离市中心的繁华区域不远，陆暻然开着车，莫名就开到了漫云蛋糕店门口。
“漫云……”陆暻然握着方向盘，喃喃道。
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周六，站在漫云门外时，空中飘着零散的雪花。杜夕蘅因为自己弄丢了刚给陆暻然编好的一条手链心情很低落。
那时杜夕蘅才去外地出差了半个多月，刚刚回来。在当地买了彩色的线给远在西岚的陆暻然，编了一条据说能够保平安的手链。
可是回西岚后，不知怎么就找不到了。
西岚那天早晨下了很大的雪，因此陆暻然没有骑摩托车，他们两人坐地铁回到了市中心，想着美餐一顿时，杜夕蘅发现手链丢了。
“夕蘅，我请你吃蛋糕吧。”陆暻然看着被白色围巾裹住的鼻头红红的杜夕蘅，自己却笑得像五月的阳光一般灿烂。
杜夕蘅双眼的眼尾通红：“陆暻然，我请你吃蛋糕吧。”
“为什么？”
“因为我弄丢了送你的礼物。”
看着杜夕蘅将自己鼻头埋在围巾里的样子，陆暻然的心都要融化在这冰雪里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杜夕蘅沾着雪粒的发顶，温柔安慰：“它没有丢，在这里呢。”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杜夕蘅抬眼望向陆暻然，扑在了陆暻然的怀里，将他们二人身上盛着的雪花纷纷撞出了衣外。
此刻陆暻然盯着漫云的招牌，却迟迟没有下车的动作。
自从那个雪天之后，他们两人都默契地爱上了漫云。杜夕蘅喜欢胡萝卜蛋糕，陆暻然中意蓝莓派。
可以说漫云成为了他们两人爱情的标记之一。
陆暻然在车里坐了许久，最终开车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