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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的第七个星期第一天的夜晚,德拉科第一次看到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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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毫无变化,只是一如既往地带着阳光,奶酪,金盏花的气息。无论怎么说这是一个值得出去打魁地奇的日子,或者去霍格莫德村来一场甜蜜的约会的日子?总之,这绝对不是窝在斯莱特林地下休息室傻傻地用变形咒变出的剪刀剪纸的日子。
令人好奇的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今天并未像往常一样分散在霍格沃茨的走廊和庭院中,而是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这一切的起因,都源自潘西的一个突发奇想,她的提议在斯莱特林中引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就在今天下午,潘西突然站起身双手叉腰,她那发育完美的胸部也随着她的动作抖了一抖。她露出狂热的笑容对他们说:“各位,我们来庆祝五一节吧!”
五一节,来自麻瓜的古怪节日,据说他们创造这个节日为了纪念争取工作时间八小时制。但巫师来说有魔杖就可以完成任何事,所以这种歌颂劳动的日子对于巫师而言,有什么庆祝的必要吗?换言之,就算要庆祝这难道不应该是家养小精灵该庆祝的节日吗?毕竟,一只家养小精灵工作时间一定是几十位巫师的总和。
潘西说宣称,根据古老的传说,丝碧卡——那位永恒的守护光明之神,将在节日中会挑选一个跳五月柱舞的人,引领他飞升。
可是真的会有人愿意飞升吗?人们因为飞升又能得到什么呢?
所以这个理由无法令在座的斯莱特林们信服,他们表示强烈的反对。
于是,潘西又换了一种说辞:两个人在黎明到来时诚心祈愿,丝碧卡会对他们赐福,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一些情感占据主导地位,热爱罗曼蒂克传说的女巫们纷纷背刺之前的反对联盟,加入潘西阵营。
但还是有些巫师对此颇有微词。
“永远在一起什么的太无聊了。”他们这样反驳。
“可是五一节那天会很有趣啊,大家一起跳五月柱舞不是很好玩吗?”潘西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尽管她的提议遭到了质疑,但她的笑容只是碎了一秒就又重新捡起来。
“我们可不这样认为。”男生们的声音懒洋洋地拖长,带着明显的挑衅。
忍无可忍的潘西意义明确地盯着那些唱反调的人:“我也不想旧账,但别忘了,有些人前过去侥幸躲过了禁闭,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啊,突然觉得一起跳五月柱舞很有趣呢,呵呵。”一瞬间,那些人又改了风向。
于是最后,所有斯莱特林无一人再造反对之势,全票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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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在座的斯莱特林(忙着训练的魁地奇球队与下午有课的斯莱特林除外)都一脸“我是自愿”地准备五一节需要的材料。
大家都是自愿组队,人数不定。
德拉科与布雷斯他们坐在一起。
祂认为这很有趣,毕竟一场随意的组合却凑足了各有特色的人也是一种奇迹,格雷戈里可以忙着做个空想家,他总是一边神游天外,一边挥舞剪刀;布雷斯可以负责搞笑,即便他讲的笑话总是冷死个人;而德拉科是一个头脑不错,喜欢把事情变有趣的孩子,有祂在,这个组合一定也会也很有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西奥多,他是个自带楚河汉界的男人,无论坐在哪里都可以自成一派。
但是斯莱特林的女生们总是说他的眼神像狼一样孤冷,看着就仿佛被爱神之箭射中一样。
德拉科心说她们说得不太对,那些被爱神之箭射中的人同时也被诅咒困扰着。
这应该也是祂们坐在一起为什么总是陷入莫名其妙的沉默的原因。一开始大家还会交谈几句,但最后都会以西奥多莫名感叹一句奇怪的话作为结尾(也许是因为他正在跟达芙妮闹别扭,而同时他又是这几个人里唯一有女朋友的缘故),于是大家就这样陷入古怪的沉默,这就像是撞上结尾曲的番剧自动按下暂停键。现在也正如刚才所言,空气里只有剪刀挥舞和羽毛笔勾勒图案的声音。
尽管他们交谈的话题德拉科并不感兴趣,毕竟他们总是大谈人生啊、梦想啊,一直谈到人生尽头。德拉科听多了感到烦闷不已,祂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选择这么早就计划好自己以后的路呢?
然而这也比现状好许多。现在大家保持长久的沉默,但这并不是山谷里有宝石的沉默,所有人仿佛都怀揣着穿了小一码衣服的别扭感。毕竟其他桌子上的人都现在都相谈融洽,仅有他们一直寂静无声。
“话说你们知道隔壁赫奇帕奇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吗?”坐在德拉科旁边的布雷斯终于说话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出声,一边笑一边问他们。
“什么事?”格雷戈里好奇地问他。
一直沉闷的西奥多也颇有兴趣地看向他。
“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个幼小的赫奇帕奇……”
总算有人说话了,德拉科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嘴馋的赫奇帕奇在半夜听见肚子开启了party,饥饿的驱使下让他脑子一半沉浸在宇宙深邃的梦境里,一半则被饥饿的召唤驱使着,从床上挣扎起来,蹒跚地走向厨房。
饥饿的赫奇帕奇歪七八扭地进入了厨房,厨房里空旷而幽静,他的呼吸声和饥饿的呻吟声回荡其间。赫奇帕奇遵循着觅食的本能盲目地寻找着食物,他掀开锅盖、餐盘、碗柜、底柜、吊柜、角柜,结果那些曾经装满事物的容器全都空空如也。
这个饥饿的可怜人失望不已,他沉睡一半的脑子勉强想起可以呼唤家养小精灵出来为这个可怜人的胃来一点实质性的慰藉,然而·,无论他怎样互换,却没有任何一只小精灵响应他的呼唤。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水滴缓缓滴落的声音慢慢响起,赫奇帕奇打了个哆嗦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厨房实在太过冷清了。
隐隐的磁场不稳定令他有些不安,这时外面一阵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响起,他往那方向望去只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夜晚的霍格沃茨就是另一个世界,同校学生经常念叨的话这个时候在他脑子突然响起。这时,“哈……哈哈……哈……滋……哈哈哈……噼噼噼”那阵扭曲的笑声越来越远,它就像逗人玩的小狗一样勾着人来找它。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回到床上,蜷缩在被窝里等第二天来临。好奇心却驱使他往另一个方向前行。那是谁呢?家养小精灵?巡夜级长?巡夜教授?费尔奇?洛丽丝夫人?还是……
赫奇帕奇手举着魔杖,亦趋亦缓地前行,他总觉得越来越冷了,而且那些玻璃窗上似乎一直有什么人趴在上面看着他,但他往那边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进一条陌生的走廊。这时他看见陌生的走廊对面隐约有一个穿着破旧风衣的人影,他挥动魔杖想要来一个荧光闪烁,但是魔杖却像被某种力量封锁,连一丝光亮都无法发出。
“谁在那里?”他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他。
他眨眨眼,看见那个人影如瞬移般越来越近,赫奇帕奇仿佛腿脚冻住般站在原地。就在它离他五步之遥时,他却一瞬间恢复了力气跑了起来躲进了一间无人的教室里。
在教室里,他感到空气从未如此稀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大口吞噬着空气。赫奇帕奇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心跳,一边发抖地听着外面走动的脚步声,一边绞尽脑汁地祈祷:梅林保佑,梅林保佑,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
咚……咚……咚
他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它的脚步声。
别来,求你。他闭上眼睛。
咚……咚……咚
当一切再次安静下来时。他松了一口气,等了许久走出教室回到床上。
他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他总觉得他忘记了一件事,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也许只有在梦中,他才能找到答案。但当他闭上眼睛,意识到床单从未如此冰冷,仿佛某种寒气一块块地覆盖了这个房间弥漫的空气,他感到一种恐惧————那个存在,可能就在他的身边。他感到床下有轻微的颤动,好像有什么东西现在正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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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打扰一下。那个赫奇帕奇当天没有召唤出家养小精灵,是因为家养小精灵们都换上了小精灵流行感冒,那个赫奇帕奇恰巧在那个晚上等夜宵的时候遇上突发降温受了凉,第二天就被同宿舍的舍友发现发烧,躺在了医疗翼。还有,扎比尼学长,你所说的故事完全就是其他人谣传的,怎么能当真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聚精会神听布雷斯讲述故事的德拉科下意识抖了一抖。
德拉科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有一头白金长卷发,蓝色的圆眼睛,长相颇有花篮少女神韵的女孩子,背着有七个穿着稀奇古怪的狸猫挂件的斜挎包正没好气地对他们说。
这种事情的确不能当真。德拉科心说,毕竟如果是真的那多可怕啊。现在祂看着眼前这个揭露真相的女孩子却想不起她的名字,可是祂却感觉她有点熟悉,总感觉有个词卡在祂的喉咙里如痰般咳不出来。
“呀,好久不见,格林格拉斯小姐,您休学回来啦?”布雷斯尴尬地寒暄到。
“谢谢布雷斯学长关心,我昨天早餐时间就已经返校了。我们还上了同一节天文课,不知道学长你还记得吗?”这位格林格拉斯小姐说出的话完全不像她的外表一样可爱。
布雷斯的脸石化了一秒:“哈哈,当然记得。但是,格林格拉斯小姐,你现在这个时间不应该是忙着去医疗翼拿药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实上我刚刚正打算去。”格林格拉斯小姐双手抱胸,然后看向德拉科:“但是在路上,斯拉格霍恩教授叫住了我,问我马尔福学长为什么还没有来他这里关禁闭?”
啊,该死。德拉科听见对方提起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惊,急忙看向座钟,上面的时针已经比祂预期的走得更远,祂意识到自己已经迟到了。
这是一个星期前定下的处罚,事情起因是一个拉文克劳的男生与祂一起待在一所空教室的时候,那位拉文克劳的男生的头被天花板掉下来的一块(连带着一把椅子)以十环的好成绩砸中。那位仁兄当场昏迷,目前还躺在医疗翼卧床休养。据说现在那个拉文克劳男生的脑子还不清醒呢,就像是被天花板一角连带椅子砸中的那一刻把灵魂也砸出去了,后续大概会被转进圣芒戈吧。
在这位仁兄昏迷后,德拉科懵懂地抬头与头上也一脸懵懂的格兰芬多学生打了个照面,与此同时费尔奇带着洛丽丝夫人破门而入,德拉科人赃并获。
但是事后校方无法拿出任何证据证明这是德拉科所造成的事故,于是他们只好发个公告借口说校园在重建后依旧有部分地方存在安全隐患,请同学们往来时注意安全云云。
不过这种说法令几个学生不太相服。某天下午德拉科被骗到禁林遭到四个拉文克劳学生的围殴,准确来说应该是围殴未遂。因为在那四个家伙刚抽出魔杖之后就被在禁林采集草药的斯普劳特教授逮了个正着。
包含德拉科在内的五个人就被以「违反校规闯入禁林」为由各扣二十分,那四个人被罚打扫一个月的大堂卫生(不用魔法的那种)而德拉科则每周星期一下午来找斯拉格霍恩教授关禁闭……
“啧啧,真是无妄之灾啊。”布雷斯看着德拉科远去的背影,眼神却毫无怜悯之意。
但是没有人理他。格林格拉斯小姐早就往潘西的方向走去。
西奥多站面无表情地起了身。
“怎么?诺特,你也要关禁闭吗?”布雷斯调笑道。
“不,我只是剪完了,先行一步了。”西奥多瞟了一眼他们手下的半成品后就没有任何多余解释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布雷斯侧头一看,看见他的桌子上摆着一沓刻画得栩栩如生的帆船,每一张上的每一根桅杆,每一块甲板都精巧细致地表现出来。
“真卷啊。”布雷斯感叹到,头侧向格雷戈里的方向示意到:“这就是失恋的力量吗?”
格雷戈里抿着嘴没理他,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来,这带动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你怎么了?”这是布雷斯的台词。
“呃……”格雷戈里在万众瞩目之下,许久才干巴巴地冒出一句解释:“只是腿麻了,站起来活动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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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步入关禁闭的房间,只见地板上散布着文件盒,里面堆满了散发古怪气息的牛皮纸,一些纸张散落一地,仿佛台风肆虐过后的景象。
“你迟到了,马尔福先生。”斯拉格霍恩挥挥魔杖,原本转动的金色时钟消失了。几乎是在时钟消失的同时,他责怪地看向祂。
“抱歉,教授。“德拉科敷衍地道歉。
斯拉格霍恩并不多说什么,他指着地上散落的牛皮纸和文件盒对德拉科说:“这些是往年霍格沃茨毕业学生档案与学业记录,前些时间遭到损坏,现在费尔奇先生需要把它登记在案。你要把损坏的地方重新誊抄一遍,再重新整理一遍。”德拉科点了点头。
“那么我想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斯拉格霍恩并不在意祂是什么反应,他自己挥挥魔杖将一张搭着勿忘我蓝色长袍的木椅变成了一张美式复古皮艺椅,他坐上去后就不再注意德拉科了。
德拉科也不在意这个人漫不经心的态度,祂对着一张放有几个文件盒的桌子坐下,把一部分牛皮纸拿了出来。
尽管这份工作有些乏味无聊,但德拉科还是找到了一部分乐趣。
倒不是说祂对整理那些发着霉气,不知道经历过几个世纪的灰尘妖精洗礼的纸张产生兴趣;祂只是喜欢寻找一些熟悉的名字将它们与记忆中所记得的这些人现在的生活排列在一起,那颇有拿过去的记忆鞭挞他们的趣味。
据祂所知,那些可以对应上名字的大部分人已经过上了混在米缸里寻欢作乐的米虫生活,简单来说,已经是个酒瓮饭囊的饭桶。
祂知晓此事全得归功于在返校前的日子。在战争的尘埃落定之后,德拉科为了他的父亲的事情四处奔走。卢修斯在战争来临前选择了黑魔王阵营,而且他还是个阿兹卡班的越狱犯,于是祂在战争一结束就不得不面对祂最尊敬的父亲再度锒铛入狱,后续还会遭受摄魂怪之吻的局面。
德拉科不知是抱着何种心情花了一段时间在卢修斯的书房整理出一份跟父亲或多或少有点利益关系的合伙人名单。(除却一些因为加入食死徒下落不明的人,名单上的数目还是相当可观)祂花了极大的气力挨个对名单上的人登门拜访,那些人对祂的来临并不欢迎。
有些人对祂采取闭关锁国政策,但是发现德拉科这次消停后下次还会卷土重来之后,重复几次后,有些男人干脆躲在家庭主妇身后,安排那些与社会脱节许久的女人跟德拉科对峙,这种人估计没什么出息,就算是在魔法部工作想必也是个没什么实权天天捧别人臭脚的小人物。德拉科遇到这种情况后基本就不会再拜访了。
有些人倒是彬彬有礼,面对德拉科的来临前面装得人模人样,但在德拉科提出自己的要求后,却一改画风语气冷淡地将德拉科直接扫地出门。这种人无法指望,德拉科气得直接在名单上将这些人划掉。
剩下的这些人在德拉科登门那一刻就证明了他们是瓦釜雷鸣之辈,那些人个个肥头大耳,坐在房子里,房子似乎都是他们的座椅。德拉科曾抱着侥幸心理与他们交谈过几句,然后失望地发现他们的谈吐与他们的外表一样肤浅,并且像个傀儡一样活着还沾沾自喜的模样令德拉科没有再继续攀谈的欲望。
德拉科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悲,回顾这些熟悉的人之前在霍格沃茨的学业生涯中的照片都还带着尚未染上污秽的纯洁笑容,眼里还带着涉世未深的天真与憧憬,想必他们当时毕业的心情一定与德拉科初入霍格沃茨时的心情别无二致。
以一位叫勃兰特·埃弗里,穿着白衬衫眼神清澈的少年为例,他的学生档案记录的他是多么风光月霁的好少年,在三年级就接手魁地奇队队长的位置并取得当年的魁地奇杯,同时还是霍格沃茨特殊贡献奖、《今日变形术》最具潜力新人奖的获得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在第七学年的毕业晚会上喝醉酒大放厥词:‘我可不会成为像费尔奇那样平庸无聊的家伙!’这被当时一位与费尔奇交情不错的教授听见,他就这样第一次被罚了一晚上的体力劳动。然而当下他已经不知不觉沾染了成人世界的病毒,被利欲熏陶成了长着啤酒肚还有点秃头的中年大叔,眼睛里早已找不到过往穿着白衬衫露出纯真笑容的少年的半分影子,就这样成为了自己讨厌的大人了。
对此,德拉科不知勃兰特之流是否还会回想起往昔纯白的自己,不过恐怕是没脸回忆了,就算是回忆,只怕到时候都会演变成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这种事了。
“啊,这个是我教过的学生呢。真是令人怀念啊……”斯拉格霍恩好奇地走过来,抽过德拉科手上拿着的那张羊皮纸:“记得前不久他还在TREPULA上发表过一篇论文呢,你看过吗?马尔福先生?那篇《挂在电线上的蜗牛》就是他写的。”
“是吗?第一次听说,真厉害啊。”德拉科敷衍到。祂没有订购过此类杂志,那上面的文章更是闻所未闻。不过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有趣的文章,总让人联想起一篇白纸上清一色全是没有段落、没有符号、刻板的印刷体。
斯拉格霍恩并不在意祂敷衍的回答,事实上他现在只是急于寻找一个能够满足他的炫耀心,发挥他曾经的光芒一样的舞台——而德拉科只是凑巧撞上的听众。
“那当然,毕竟埃弗里先生在学生时代为人也总是很低调,我想他大概毕业后也没改变这个毛病……”
“真是一个谦逊的人啊。”
“是啊,像这种喜欢闷声发大财的家伙总是比喜欢哗众取宠的家伙更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我教书这么多年遇见的毕业后像坐了火箭筒一样快有送成就的学生大多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
他该不会是在内涵我吧?德拉科猜不准他说这些是何种意图,继续敷衍到:“您真是见多识广呢。”
“活久了自然什么人都见识过。”斯拉格霍恩“嗬嗬”地笑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篇文章写的真是好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写得这么深刻的文章。当年我教导他的时候就常常看见他在课堂上陷入某个思想的漩涡里去,我就知道他早晚会搞个惊天动地的动静出来。”
他估算出世界末日到临的时间了?德拉科想着那个胖胖的身影忍住没问出来,祂扯起嘴角笑了笑,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话来。
“马尔福先生,你有想过毕业之后做点什么吗?”斯拉格霍恩突然问到。
梅林,谁来个强力融合咒让他快点闭嘴!德拉科反感地想要别过头去,为什么临近毕业大家都爱谈论之后的人生路到底该怎么走呢?这样早决定又有什么好处?说白了,人生这玩意儿,就是因为喜欢搞出滑铁卢、车祸现场这种东西才称之为人生嘛,它怎样都无法成为人们所憧憬的那种广阔无垠的麦田,人生路径的终点往往只会是望不到尽头的悬崖。为什么还要去思考就算在遥远的未来也只会变得更加不幸的人生如何呢?
德拉科内心的天人交战无法被斯拉格霍恩得知,此刻这个老鼻涕虫正沾沾自喜道:“看来你还没决定好未来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可不好啊。跟你同年级的哈利·波特可早就决定自己未来的路了……”
哈利·波特来自格兰芬多,早在五年级时他就称自己可是要成为傲罗的男人,当初德拉科暗地嘲讽过他的梦想不切实际。但救世之星阁下一定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人家现在可是在所有人都还要傻不愣登地看书复习参加NEWTS考试的时候,早已半只脚踏进正式敖罗的门槛了。
“我看过你的选修课程,怎么说呢……呃,跟波特先生相比来说实在太杂乱了,有些课程甚至没必要。这样可不行啊,你这样可是在让宝贵的时间像沙子一样从你的手里快速溜走啊……我说,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业方向烦恼之类的事情,可以来找……”
“可是,教授,你不觉得有趣就够了吗!”德拉科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顺便离他打算搭在祂肩膀上的手远了一寸。
“哦……”他眯着眼睛看着祂,像是祂出了一道难解的题目,最后斯拉格霍恩像是下结论一样说到:“是的,有趣当然是好的。可是人生可不会一直有趣下去。马尔福先生你还是太年轻,总是把未来的事情想得太美好,允我直言,你这样可是对你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哦。”
“谢谢教授关心,可我不太需要。”德拉科起身将另一个文件盒抱在另一张桌子上快速地翻看起来。祂打定主意不再揣测斯拉格霍恩的别有用心。
祂可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斯拉格霍恩此刻献献殷勤是在某一个时刻发觉了祂有什么奇怪的天赋。德拉科早在六年级就明白一点:如果德拉科是匹千里马,那么斯拉格霍恩这类人绝对不是祂的伯乐————至少斯拉格霍恩绝对不是。
尽管如此,斯拉格霍恩还是说对了一点,祂在浪费属于祂自己的人生时间。可是就算浪费掉也无所谓吧?在霍格沃茨前五年,祂一直扮演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臭名昭著的恶棍角色。在别人看来,祂过去是个混蛋,现在是个混蛋,未来说不定也是个混蛋。即便祂总是抱着一种想法: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自己认同就够了。
可这种想法已经像曾经祂自己引以为豪的魁地奇追球手、斯莱特林级长、特别行动组成员身份那样如同远去的旅人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去无音讯。
祂很清晰地明白,过去这种东西,早就在不知何时起就变成一片荒漠了,无论如何试图努力从里面挖掘什么,那找到的东西都是会是从手掌里流失掉的沙子。
斯拉格霍恩已经厌倦整理名单的游戏,他坐在一张皮艺椅上像黑湖里的鱼那样睁着眼睛打瞌睡;外面走廊上经常传来不相熟的同学打闹的声音。德拉科坐在一张轻微举动都能诱发出“吱吱”声的椅子上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无端长出了妖怪般的笑容,对祂发出“嘿嘿”的笑声。
别开玩笑了!
怎么能够被这群家伙看扁!
祂立马调整好坐姿,拽出文件盒里一大捆的牛皮纸,发狠地翻阅起了成捆的牛皮纸,它们互相鞭笞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一直到德拉科感到精疲力尽,躺在木椅上发出野兽受伤的喘息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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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敢说,在进入霍格沃茨之前,祂可不是现在这样一个碌碌无能、没有斗志的庸才。祂甚至可以斩钉截铁地说(至少大人们是这样说的)孩童时期的祂分明还是可以媲美潘多拉那样纯洁无垢的存在,祂奶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银叶菊一样的灰色眼睛永远带着希望与憧憬,整个马尔福庄园自祂出生以后就沐浴在爱的圣光之下。
可一进入霍格沃茨,祂就如同急剧凋萎的花朵那般快速褪却光芒,这简直是不可思议。追溯往昔,祂似乎从被大名鼎鼎的救世之星拍开手那一刻开始就停步在了人生的滑铁卢。
哈利·波特,前面已经稍微提及过了,他是个高傲自大的家伙,一年级的时候就仗着自己是救世主认为马尔福半文不值,转头与嘲笑祂名字的韦斯莱为伍。邋里邋遢,粗鄙无礼,与韦斯莱这样狗眼看人低,长相仿佛来自月球表面的家伙待在一起完全对得起【狼狈为奸】这个评价。
德拉科对他们的仇恨比全球所有人互相仇恨的总和还要多,记得一位自作聪明的麻瓜曾说过:“ 退一步天高地阔,让三分心随和平。”可是,为什么要去追求天高地阔?为什么要去追求和平?德拉科对此嗤之以鼻。
以是,德拉科在整整五个学年都坚持着「绝不让波特好过」的这一伟大事业:祂身披黑色斗篷,化身为乌黑爵神,组织了一批信徒游走在波特的四周。如果波特参加魁地奇训练,那祂会提前找教授占领球场作为训练地:如果波特讨厌被人注意,那祂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席正式场合的机会宣扬波特发行签名照;如果波特想要破坏规则在某个比赛宣扬他的救世主光环的话,那么祂就会批量制作「波特臭大粪」徽章嘲讽波特的愚蠢;如果波特的朋友韦斯莱妄想在魁地奇上打败斯莱特林,那祂就会组织合唱团演唱“韦斯莱是我们的王”击破韦斯莱的白日梦……
尽管祂常常为此陷入「独自一人走夜路被套麻袋暴打一顿」、「差点被私生饭沉入黑湖喂鱼」等等此类无伤大雅的小麻烦之中。
可德拉科一直都没放弃!也绝对不会放弃!放弃的话波特早就在六年级前与韦斯莱一起过上了相亲相爱的生活了,这种事情祂怎么会让它发生?只有波特不幸,祂才能为此感到幸福。是的,只要祂为此感到幸福就好了,至于让波特幸福什么的就让他见鬼去吧!
结果波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的,就算德拉科花了五年时间当个跳梁小丑在波特及他的信徒们面前疯狂蹦跶,最后也只是让马尔福本就不富裕的声誉雪上加霜,而波特帝国却日渐壮大。
这是何等惨痛的事实。德拉科想起某人光辉的现状烦躁地捂住自己的头。
结果最后被不幸缠身的人只有祂自己,一意识到这个事实,德拉科就无法安静下来。祂甚至在秒针清晰的走动的声响中悲哀地意识到祂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如果当初不跟韦斯莱作对就好了,如果没有跟波特搭话就好了,或者更远一点想如果没有在霍格沃兹读书就好了,那么祂一定能圆满度过宝贵的五年,哪怕在第六年可怕的变故如约而至,祂也不会更比现在还不知所措。
可惜时间根本无法重来,在说现在的那一刻就已经沦为过去了。
原本以为卡皮巴拉附身的时针已经够到了五点整,伴随着《纸月亮》的前奏响起,斯拉格霍恩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看也没看祂一眼,就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留下一句“下周星期一继续”缓缓退场。禁闭室燃烧的蜡烛一瞬间熄灭了,太阳的影子笼罩了这里。
德拉科站在阴影里,有一瞬间觉得周围的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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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每天的《预言家日报》位于右下角的三角形区域的健康小贴士所记:
不吃晚餐,体内的胆汁、胃酸同样会分泌,但胃里没有可供消化的食物,过剩的胃酸会对胃壁造成损伤。长此以往,胆汁、胃酸还会向上逆流,引发食道炎、胃炎等疾病。
当然,只是偶尔一次的没吃晚餐,情况远不会发展到如此急剧。德拉科现在仅仅只是被肚子疯狂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然后就在侧头睁眼那一刻看见一个坐在祂的衣柜门前的人影。
是的,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他穿着德拉科六年级时候经常穿的那件黑西装———西装的裁剪已经过时,颜色也早已不同往日般鲜亮,祂记得一直把它放在衣柜深处,随着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起。
德拉科下意识整个人缩在天鹅绒羽被里,偷偷观察着外面哼唱着欢快曲调,擦着脚下皮鞋的陌生家伙。这情形看起来德拉科似乎才是那个深夜躲藏于他人寝室的变态。
眼前这个家伙不知何时躲进/闯进祂的房间,偷穿祂的黑西装和新皮鞋,现在甚至广而堂之地喷洒祂的香水。
不用说,一般这样做的家伙八成是个变态。德拉科平时为了追求刺激也看过不少猎奇小说,像这种心理扭曲的家伙祂也涉猎甚广。不过说真的,有些东西存在于文字当中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它们一旦照映现实就真的是场噩梦了。
那个家伙向祂这边看过来了,德拉科如同遇到危险的刺猬那般蜷缩成一团。不过那家伙似乎并没有掀开祂的被子的打算,反而在距离祂一寸远的床头柜上拿起什么东西,之后那家伙就发出一串惊慌的话语,大意应该是在说什么“快要迟到了”之类的话吧,德拉科听语气如此猜测。
很快那个家伙就像根本不怕吵醒祂似地摔开门,急促地跑了。德拉科一下子露出头,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看了一眼床头柜,很快就得出关于那个家伙刚刚到底拿了什么东西的答案————是祂十七岁得到的一块手表,不过已经坏了,指针永远停在六点零五分。
或许那个可怜的家伙现在以为时间是上午六点零五分,德拉科一点也无怜悯之心地想。祂起身随手披上一件披风追随那个家伙的脚步而去。
如果祂没猜错的话,这个家伙大概是计划半夜偷穿祂的西装去奔赴一场罗曼蒂克的约会,而祂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尾随这家伙,一股劲找到这家伙的约会地点再立马报告教授,让那个家伙成为释迦牟尼的笑料。
德拉科这样想着,迈着优秀特工般稳健的步伐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