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三岁小孩么,在这里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黑羽快斗双手插兜,端得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事实很简单,天树他诓你的。假如有什么东西的话,肯定早就被他拿走了。”
天树、天树他诓我的?也就是说,黑羽快斗当初说的才是真的, Sambuca果真……已经精神失常了?
当初组织撤离出日本时他就落入了公安的手中,这应该是事实。但公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就放了手,将他投入普通的公共监狱中,这本就不寻常,Port也说他一直没有吐露出公安最想知道的一些情报。
那么,Sambuca身携重要情报并最近疑似叛变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Port曾说是系统内部留置的眼线,可据目前情况来看,这条情报完全是子虚乌有。到底是连组织高层都被这几条虚假情报骗了,还是他们大费周章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把我骗进来?
我的背后顿时一阵寒意窜起,四肢百骸都感到毛骨悚然起来:Port究竟知不知道,或者其实他本就是执行者。那么……Gin呢?
“你知道天树,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么?”我下意识问。
“嘛,好像是个受贿赂的黑/警吧。我记得应该还是个高层人员,隶属于某个神秘机构……”
警方、高层人员、神秘机构,这几个词语在一起交缠环绕,最终汇聚成——“零”。在偌大的日本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只可能是公安零组没错。
千辛万苦绕了个大弯子来设这个局诱敌深入,他们不可能撒手不管,肯定会有人在内部日夜监视。又有什么比起直接送一名“卧底”潜入内部会更加方便的呢?也许,还不只有一名。
冷汗从我的背后层层冒起,我用力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巢鸭钢筋水泥的屋顶在我眼里此刻才终于变成了监狱的模样,专门用来捕获“我”的监狱,而我绝对不能失手在这里。
我正怔忪间,突然有狱警转弯过来,罕见地踏足了这片“禁地”。我紧盯着他的脚步心脏剧烈跳动着,直到那道粗鲁的嗓门打断了我与黑羽快斗的对峙。“可算找到你了,原来躲在这里,赶快跟我走。”他说,“08317号,有人探视!”
08317是山崎苍的编号,这本是个不存在的身份,居然有人探视?我的眉头微不可视地皱了一下。
我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是Port甚至Gin之流因为过于担心我来自投罗网了,他们假如智商低到这种程度,在组织里死一百次都不足够。
进了巢鸭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凶神恶煞的刑事犯罪分子,害得他们锒铛入狱的帮派不会管他们,而已经自甘堕落成这样渣滓的人更不会获得家人的挂念,是以有人来探视这种本应司空寻常的事在这里却极为罕见。而山崎苍才进来不到一个星期,居然就轮到这等好事?我一个愣神间黑羽快斗探究的目光已经射了过来,我没有理会,只是兀自甩给他一个等候的眼神,随即跟着狱警离去。
我低着头走进了会客室,那名“访客”早就等在那儿了。他穿标志的深蓝色西装,安静地坐在长桌后双手交叉成塔状,宝石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看着我。
居然是工藤新一?!
我顿时头大如斗,不禁又想起了他来探视黑羽快斗那次,最后的那句“我记住你了”,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自认自己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就算不数一也是数二的水平,除非黑羽盗一再世,不然连黑羽快斗也不保证每次都能看穿,我与他能和平生活到现在就是证明。工藤新一定然不能是认出我了,只要继续装到底就是。
工藤新一没有说话,我也只是沉默地坐下盯着桌角,不发一言等他先开口。我能感受到工藤新一如刀锋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的心理素质过硬,差点就以为他能看穿我整张面皮下面的真相。
“山崎苍。”他叫了我的名字。
“是我是我。”我装傻充愣,“先生您是……?”
“我叫工藤新一,是个侦探。”他居然扔出了自己招牌的那句话,让我差点瞬间破功“噗嗤”笑出来,天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啊。”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侦探先生啊,久仰久仰!不过,我记得我们好像……”
“之前在囚室里,我们见过一面。”工藤新一说得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语气却似乎比面对一般罪犯还要严厉,远不是在黑羽快斗面前那副插科打诨的模样,“有个案子牵扯到你,我需要一些资料。”
“我?”我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眨眨眼,“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四个月前因为抢劫进来的,罪也认了证据确凿,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人了。”
“是吗?”工藤新一微微点头,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但据我查到的资料,可不是这样。”
我心里倏地一紧。
我不知道工藤新一究竟能查到何种地步,伪装的身份就是伪装的,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山崎苍确有其人,组织早把他送去冲绳那边改头换面了,但至于之前的资料……若是有人足够有心,还是能查到的。说到底,我只需要用这个身份个把月,没必要付出那么多心思。
“08317这个编号的记录是新建的,所有属于‘山崎苍’的出生证明、履历、甚至学籍资料都很完美。”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但是你记录在案的指纹,却与一个月前在山梨县一名被警方收容的男子所重合。”
他在诈我。即使真的山崎苍被发现,也只可能是在冲绳,可这些我不能说。
我只得斜着瞥了他一眼,轻蔑一笑:“侦探先生,我猜你应该是来拍电影的吧?”
他没笑。
“我调查了这座监狱最近三年的人员流动记录,也调阅了几起转狱的看守档案。”他咬字特意在“三年”这个词上加重了几分,随后从面前的文件夹内抽出一张照片,推到我的面前,“不知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低头扫了一眼,是个脸色蜡黄的单眼皮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眼神死灰。正是广田,Sambuca无疑。
我摇了摇头:“他是谁?不认识。”
“你不认识?”工藤新一好像生气了,他的语气增加了几分审讯中常用的压迫感,“广田任一郎,三年前入狱,罪名是参与□□性质暴力团伙。但却不止如此,他在那家组织内担任药物研究员,专门研制一种想让人起死回生的药物……”
我突然间打断他的话,火气也上了来:“工藤先生说这些干什么?我就是个抢劫犯,是,我是和帮派有关,但该说的话当初审判时我早已招了。你现在又来说我的指纹有问题、背景造假、认识什么广田、还起死回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你们究竟又想做什么,还是说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让我在监狱里继续忏悔还是干脆押出去直接枪毙?”
我大嗓门的质问在接待室里回荡,工藤新一这次却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的眼神中,寻找出他想得到的任何一个细节。
你什么都找不到的。我与他对视,我就是山崎苍,只能是山崎苍。
“我都知道。”工藤新一突然间笑了。他浑身放松下来,蓝眼睛弯起笑靥如花,语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异常温和,“别怕,一切我都知道。关于你到底是谁,还有你在调查什么。”
他那句“别怕”一下子让我汗毛“蹭”地竖了起来,内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回来了?”他双手撑住桌面,凑到我面前小声道,“回来就算了,居然还进到……”
“工藤先生,我们应该不认识吧?”我打断他的话,做出满脸疑惑的表情,“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嘴上说着,实际后背却汗如雨下。工藤新一没直接叫我的名字,可话里话外,却明晃晃写着他猜出了我是谁。
“你别逼我去扯你的脸。”工藤新一现在居然变得这般厉害,毫不客气地站起身,伸手就要朝我脸上招呼。
“哎哎哎,没想到名侦探审问犯人居然是靠的动私刑啊,这可实在不太体面。”我应激地迅速后撤,脑子中飞快盘算着解决办法。我本以为可以和他打嘴仗,靠言语中的机锋即使不能彻底打消他的疑虑,至少也可以稍微模糊一下。没想到工藤新一如此不讲武德,居然直接动手?
眼下只能靠着这种话来暂时搪塞他,只是……他若是执着到底,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我明白了。”我一蹦两米远,可是下盘被沉重的脚镣坠着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再度摆出防卫的姿态时,工藤新一却仍旧从容地坐在原地,没打算追过来继续和我动手。
我刚刚稍松半口气,就听他道:“我可以暂时不告诉他,但是……听着,如果你想做什么,提前告诉我,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