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悯,我们走了,8号房收拾一下。”
一个妆容妖艳的女人,推开雀神厚厚的玻璃门,细高跟踩上棋牌室门前积了跟台阶一般高的雪堆里,手中夹着一根极细的女士香烟,
林悯不认识什么香烟牌子,只知道这种烟的味道每次闻起来让人胃里一阵反酸。
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一口气,看到逐渐离自己远去的女人,在朝自己招手说了再见,林悯也象征性的朝她挥了挥手,挤起自己嘴角,朝她笑了笑,“再来啊,姐。”
以前林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工作,冬天令人热的窒息的暖气加上满屋子的烟味,让林悯觉得生理性不适,他自己拿着在楼下小店随手买的香烟,出门抽了半根。
染上烟瘾这件事,林悯从一开始的惊讶到习惯,再开始漠然自己的这种行为,用了两周,林悯可能真的需要抽点烟缓解一下,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半个月前,林悯结束了学校的课程,也结束了那边的兼职工作,老板问他要不要留下来接着做,寒假也招人,招生不如招熟。
林悯郑重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在学校那边,寒假宿舍不对外开放,要租房,还要吃饭,扣完必要开支,留给自己的钱真的不多了,而林悯需要一份能在两个月里赚到他四个月生活费的工作。
所以林悯决定回锡城,自己的老家,这里好歹还有套房子给他住。
林悯以前是兼职数学老师,所以锡城的补习社老板看在他有经验的份上,面试了几家补习社,都通过了。
林悯就在几个补习社里选了工资最高的几个,把其他几个都拒了。
这家补习社开课比其他家晚很多,但是到上班那天,通知林悯不用去了,说的很委婉,林悯一听就知道对面那个老板是在骑驴找马。
本来找工作这种事,很平常的,不用就不用,可是现在已经快过年了,要不就是全招满了,要不就是连老板都回家过年去了。
兜兜转转终于让林悯找着一个棋牌室收银的活,每天干的时间长,所以工资很可观。
林悯背着书包蹬了五公里,望着自己头顶红色的灯牌,雀神棋牌室,还闪烁着紫光。
踢了踢硌在自己脚下在的石子,林悯推开了雀神的玻璃门。
“来了,你叫林悯是吧?”从收银台后蹭的站起来的那个人,叫王海,是个实打实的胖子。
脸上堆满了肉,胳膊上还纹了一条龙,看着像是劣质墨水。
林悯习惯性对不熟的人半鞠躬以示问好,在林悯看来,这种伏低做小的姿态能让人迅速放下戒备心,也能让自己更好的融入一片不属于自己的环境中。
其实不然,林悯对事事都有自知之明,唯独对自己的一张脸,林悯觉得自己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谁来告诉他,一张白净秀气有轮廓的脸,点缀上一颗痣在鼻梁右侧,是他人畜无害的模样,才让人快速放下了对他的戒备心。
王海看见林悯这副样子,大冬天外面只套了一件薄薄的夹克,实在是觉得这小孩可怜,领着林悯棋牌室各个地方到处走了走,“其实,咱就干两件事,扫地,收银。”
“怎么样,小兄弟,熟练了吗?”王海一把将林悯揽到自己怀里,拍拍他的肩,“没事的,好好干,听红姐说你只干两个月。”
林悯迟钝的点点头,王海口中的红姐就是这的老板,“那今天晚上你先试试,我交班了。”然后王海就走了。
就这么干了半个月。
林悯抽完烟,吸了吸鼻子,推开玻璃门进去接着值班。进门先猛灌了一大口水,每次抽完烟,林悯总会觉得喉咙又涩又干。
收拾完8号房,该跟王海交班了。
林悯推了推在沙发上睡觉的王海,掩着嘴巴小声跟他说,“哥,醒醒,交班了。”
王海睡眼惺忪,半个身子从破旧的红沙发上起来,点点头,“起了。”伸了个懒腰,“小悯你快走吧,这天路不好骑啊。”说着望了眼外面还飘着雪的漫漫长夜。
林悯推开门,骑上自己爷爷留给自己的古董自行车,朝家的方向蹬。
一盏盏路灯,打着橙黄色的灯光从林悯的身边路过,被灯光照出形状的雪花漫天飞舞,空气中透着林悯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与棋牌室随时随地能闷死人的烟味不同。
林悯骑着车,耳朵上插着之前趁着优惠2.9买的一副耳机,本来是为了练英语听力用的,林悯现在也用不上,就拿来听听歌。
耳机里放着齐秦的《外面的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林悯骑着车,嘴巴里轻轻的跟着齐秦的声音哼唱,其实他并不懂,“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只不过林悯听了太多遍这首歌,从头到尾都会唱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林悯每次听到这句歌词,只觉得寒风打在脸上暖烘烘的,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阻挡,每次都想松开双手,跟空气抱个满怀。
今天不知怎得,林悯真的双手脱把了,张开双手迎着风来的方向,骑了十来米。
不过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小雪坡,雪坡下面埋着块石头,林悯没注意,直接撞上了石堆旁的电线杆。
林悯整个人被自行车压着,自行车后车轮还在不停的转动,好像在嘲笑林悯。
林悯一瘸一拐地把车扶起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在这离家还不是太远,林悯一路推到了家楼下,撑起脚撑,把自行车停在楼下。
“我回来了。”尽管林悯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他,但是他还是每次回家,都会说一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