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恣看着跟在身后的妖孽少年，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你跟着我干嘛？”
清澜理所当然道：“你把我带回来的，自然要管我衣食住行啊。”
“啊对了，不要老是翻白眼啊，哪天翻不过来了就不好了。”
沈恣刚松开的拳头又重新攥紧了。
“去招生处自己找人，说你新来的。”沈恣摆了摆手，道，“别来打扰我。”
“别这样冷漠嘛，咱俩什么交情，你……”
“我可没兴趣和狐狸打交道。”沈恣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去衣襟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懒得动脑。”
清澜的脸上热情的笑容僵住一瞬，似是被她中伤到了。
但他很快便再次笑开：“好好好，我坦白，我确实有事瞒你，在下本名江衾岚，衾被的衾，山岚的岚。”
沈恣清浅的眸子一顿，接着低垂下去：“你身份我不感兴趣，只要你老老实实带着，清晏宗也不至于养不起你一张嘴。”
清澜，不对，是江衾岚，立在原地，看着面前一身青衣的女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懂她。
明明看起来只想着钱，偏偏道德水平还有一些。
对他的身份丝毫不感兴趣。
冷淡到奇怪的人。
……
沈恣看着星流栏上一排排任务玉牒，不禁一阵头疼。
星流处是清晏宗专门分派任务的地方，清晏宗虽是小门小户，但也要履行除魔卫道的正义任务，这个月，清晏宗下辖地盘好像有些混乱，任务玉牒都比前几月多了两倍不止。
“大师姐，您来了！”星流处的弟子一脸笑意，道，“您看看接个什么任务啊？”
“那个挂这儿七天了吧，怎么没人去？”沈恣指了指那张血红的玉牒，“我上次来就挂这儿。”
“是，难度太大，大家都不太敢去。”
沈恣道：“我接了。”
弟子大骇道：“大师姐，这任务可是百里师兄都犹豫的，您确定要接？”
百里天河是清晏宗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的，不过十八，修为已近筑基大圆满。
“大师姐，您虽然是我们的大师姐，但是这件事，还是交给百里师兄来做吧。”一旁的弟子小声劝慰道。
“没事，我来吧。”沈恣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身为清晏子弟，自当为宗门做些贡献。”
“百里师弟此时应当正在历练，等他归来，这受害者都该过头七了。”
“……”
一旁星流处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有些停住了。
“不是这个意思，师姐，这个任务涉及范围过大，我们怀疑可能是筑基乃至金丹期魔修所为，您……”
说这话的弟子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语气堪称委婉。
……
原来是嫌她菜，是这个意思吧？
沈恣大脑宕机，难得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
平日里真是太专心于搞钱了，这同门关系都生疏至此了你看看！
沈恣心痛，沈恣不解，沈恣悔恨呐！
身为清晏宗的大师姐，她总要证明一下自己吧？
于是她当即言辞慷慨，朗声道：“师妹不必惊慌，这个任务，我意已决！”
说罢，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摘了任务玉牒，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纤细却伟岸的背影。
“大师姐……”有弟子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好帅！！！”
“外面怎么说咱们大师姐不要紧，但咱们自己知道，大师姐为了不让我们承担风险，独自一人接下了这样危险的一个任务，真是……真是大义啊！！”
“是啊，哪怕师姐平时贪财了些，好色了些，但她人品是实打实的好啊！”
沈恣不知道身后的议论，只是赶着回去多画几张符。
不是为了历练任务防身，而是为了在出发之前，多卖几张，好有盘缠。
想到这里，沈恣也是抹了一把辛酸泪。
赚钱真不易，钱也真不经花啊。
前几天刚在黑市里赚的那些灵石，转眼间就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沈恣叹了口气，刚推开院子的门，就看见自己放在正中的躺椅倾倒，连带着一旁的竹子都落了些许划痕。
沈恣咬牙走进院子，怀着怒气拉开卧室的门，只见一把通体青白，剑身精致的剑静静地躺在那铺满绒毛的窝里，周身流光溢彩，覆满了灵力。
是聚灵阵。
聚灵阵需要大量灵石维持，沈恣还贴上了专门用来增强灵力的转化符，她没日没夜地赚钱，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烧钱家伙。
沈恣一见它，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又乱跑！”
似是心虚，那剑微微动弹两下，就再没有了其他动静。
沈恣直接停了聚灵阵，心痛道：“你每天一躺倒是挺舒服，我的灵石都要被你烧干了你知道吗？！”
“我每天辛辛苦苦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吗？你不知道帮我收拾收拾家里也就算了，你也别捣乱啊，我不求你能有什么出息，我就……”
江衾岚一来，就听见沈恣的碎碎念。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江衾岚摸了摸耳朵，大概是在酒楼打工听见大堂里的一位父亲对儿子说过吧，时间太久，有些忘了。
他轻咳两声，试图引起沈恣的注意。
沈恣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见一身青衣的江衾岚。
脱去那身红衣，面前的人像是被扒了一层假皮，显得真实活泼些。
沈恣随手找了个小板凳坐下，道：“找我有事？”
江衾岚很有眼色地倒了一杯茶水，交接间，他的食指滑过沈恣的手背。
沈恣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一下子跳了三丈远，她满脸震惊：“你干嘛！”
江衾岚的手僵在半空中，接着羞赧一笑：“抱歉，职业病犯了，下次注意。”
“……”
沈恣一时间有些无言，她微微试探道：“你真在青楼干过？”
“当然了！”江衾岚一脸理所当然，“青楼给的钱最多了。”
“哦哦。”沈恣默默点头，表示理解。
但还是没忍住，她犹豫半天，悄咪咪地补了一句：“那个，咱们虽然穷，但咱们赚钱还是要有底线……”
“你想什么呢？！”江衾岚的耳根攀上一抹红，迅速打断沈恣道，“我卖艺不卖身！”
“哦哦。”沈恣像个小鸡仔一样连连点头，长呼出一口气。
差点以为是个失足男青年呢。
还好还好。
“话说，你找我干什么？”
闲扯半天，沈恣才想起来问正事。
“你是不是接了个任务？”江衾岚拿出了手里的玉牒在沈恣眼前晃晃，“我听说那个任务是两个人完成，剩下的名额，带我去呗？”
“你要去？”沈恣挑了挑眉。
江衾岚端正了神色，正经道：“是啊，我修为还行，肯定不给你拖后腿。”
沈恣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但江衾岚却莫名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念头都要被翻到了阳光下，通透得让他害怕。
就在他快忍不住出声的时候，沈恣却突然开了口。
“行，收拾收拾，明日辰时，山门见你。”
翌日，山门。
“这次的任务是清查天水与永宁边境的一个叫文安村里的魔修。据说这个村子与世隔绝，近些天来有一出逃女子，神色癫狂无状，听说，是被魔修所害。”
沈恣一边把任务详情介绍给江衾岚，一边捧着一碗面狂吃。
江衾岚也毫无形象，两人就在一处小面摊里猛猛干……额，饭。
老板乐呵呵地看着两人，和蔼道：“孩子们多吃点，你们平时除魔卫道也辛苦了。”
沈恣常来这家面馆，老板叫琳娘，手艺好，人也好，平时见了她总会给她塞些吃的。
“老板手艺真不错，肯定干了很多年了吧？”
江衾岚意犹未尽地放下碗，还有些恋恋不舍。
琳娘笑道：“哪有啊，公子喜欢就行，这是小店的福气，以后可以跟着阿恣常来啊！”
“这次的任务难在哪里？为什么一听我要跟你一起，大家都神色不对？”
酒饱饭足，江衾岚的心思终于放在了正事上。
“文安村与世隔绝，里面消息几十年未通传出外界，一朝传出，居然是几十条人命的消息。”沈恣优雅地擦了擦嘴，丝毫看不出之前饿虎扑食般的吃相。
“几十条？！”江衾岚眸底划过一丝震惊，“普通炼体期魔修害上两三条人命便是顶天了，这难道是……”
沈恣挑了挑眉，道：“怎么，怕了？”
江衾岚嗤笑一声：“幼稚，我既然已经决定来，你问这话，实在多余。”
沈恣了然，点了点头。
临了要走，沈恣摸出了三个灵石，放在了桌子上。
见江衾岚没有任何要掏钱的意思，沈恣抛过去一个眼神，示意给钱。
却不想那人直接开口，声音大到能让整个摊上的人都能听见：“师姐，你不是说好的，要请我吃饭，怎么要走了突然变卦？我……我未带钱袋呀！”
声音无辜极了，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有些着急，又有些少年人的羞涩无助。
沈恣双眼瞬间瞪大，表情都有些扭曲：“你！”
江衾岚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委屈地望向闻声赶来的琳娘：“琳姐姐，我……我忘带钱了……”
声音越说越小，似是心虚到了极点。
沈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原本温柔善良的琳娘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她：“阿恣，你师弟还小，你就帮他付了吧？啊？”
目光如水，温温柔柔地缠着沈恣，她感觉自己骨头都软了，连忙掏出灵石，道：“好好，琳娘，给你——”
江衾岚在一旁，看见沈恣这副样子，啧啧称奇：“原来你吃这一套啊？早说啊，我也能来……”
凌厉的剑锋倏地从颈间扫过，削断了他颈侧的一缕发丝。
江衾岚立刻后退一步，骇道：“好快的剑！”
沈恣无波无澜的声音自前面传来：“琳娘生活不易，她性子柔弱，我自然多些怜惜，你又算什么东西。”
江衾岚瘪了瘪嘴，自讨没趣。
“欠我三个灵石，记得还。”
江衾岚不服气道：“诶你这人，三个灵石也要还？”
沈恣语调悠悠：“三个灵石你也欠？”
江衾岚沉默。
得，大哥不笑二妹，这也算棋逢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