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堂华又病了。临近年关去医院也不吉利,索性就在家里安养着,过年前都不出门了。盛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海中率先想到的人不是自家人,而是那位Kelvin妈妈。只可惜,她应当带着孩子在自家过年,没时间来给盛堂华一点点心灵上的慰藉了。
除了这点,还有一点可惜。那日的最后一道汤品,是用老母鸡吊出来的清汤,鲜美甘甜,他也没尝到。
文宜从盛堂年的眼神漩涡里挣脱出来,重新定了心神,身旁的这位资深美食家已经埋头于鸡汤里,无法自拔。他眼眸微动,把自己那份推过去:“好喝吗?我这份也给你。”
盛灵斜眼瞪上去:“喝你的吧。我明天让他再做一份送到家里不就行了。”
他松了口气点点头,一点也不客气:“那你记得分我一半。我也要补补。”
盛灵用怪异地眼光打量他。他啧了一声,然后无奈地补了句:“你别想歪。”
“我是看你半只够不够。我还是定两只吧。”
没想到这只鸡居然大有来头,店里无预定不做。盛灵等了两三天才等到。
文宜拿了个壶在园里浇花,见她要出门顺口问了句:“干什么去?”
“鸡汤。”盛灵简单回复了句,步履匆匆往门口走。
文宜没有放下手中的东西,眼睛盯着面前的那一盆仙客来,不紧不慢道:“让人送上门不就好了。”
“咱们这深山老林的谁愿意送啊。我顺便去市里买点东西。”说完也不看文宜的下一步动作,摆摆手自顾离去。
盛灵像个专职的外卖员带着三份鸡汤到了盛寻家门前。远远地就看到她家门前停着的车子,她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推开铁艺大门,盛寻就在草坪的户外椅子上坐着,见到盛灵来,她喜笑颜开。“姐,正好你来了。”
盛寻把沉重的鸡汤外卖放到桌子上才有空开口:“你爸不是又病了。我受我爸的嘱托送份鸡汤给他补补。”
盛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那是假的,你还当真。”
“假不假,不过也就一份鸡汤。”盛灵起身用目光找寻她家的阿姨。盛寻把她按下来,“别找了。都走了。”
“过年?”确实还有两天就要三十,但一般都会留一个到三十照顾家里起居的。
盛寻拍拍自己脑袋,自己忘了大事。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原来你和大伯都不知道啊。我爸昨晚就飞海南了。”
“海南?他去哪儿干嘛?”
盛寻无奈地叹了口气:“过年呀。他说他身体不行,要去气候宜人的地方疗养过年。所以把家里的人、东西都打包打包带走。你要是迟来一步,我也要去赶飞机了。”
这太欲盖弥彰了,反倒不像盛堂年的手笔。
“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我们今年还一起过年呢。对了,你怎么没和你爸爸一班飞机?”
“他说的太赶,带着盛雪说走就走。我昨晚到现在都在忙着收拾行李,打包监督家里余下的安排。”她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往外散发着蒸腾的热气:“这不是没想起来嘛。”
盛灵脸上的失望之色尽显。转眼间就没了继续呆在盛寻家里的想法。“少来。你的手机现在就是王冕专属是吧?”
“哎呀!”盛寻终于想起来她真正忘记说的事,伸手招来还在收拾东西的吴叔说了几句。
盛灵疑惑地问:“什么东西就往我车上塞,还要搬一箱给我?”
“那个,王冕送的。”
“这么快就要送节礼了?”
“不是,他妈妈说的日本一趟加上顺路送他回家一趟,给我们家添了不少麻烦。趁着过年,送了点当地的土特产过来,日后回了A城见面还要请你吃饭呢。”
宣州和徽州离得近,风土人情都差不多。所以说是特产,但在当地应该都能买的到,盛灵也没太关注,看在盛寻的面子上笑着收了礼回家。
盛灵回了家就觉得累的不行,把东西都放在中厨就泄气地爬楼准备补觉。文宜跟在她后头,看着一张桌子上三份一模一样的外卖包装袋,不由得问:“你定了三份?三只鸡?”
她站在楼梯上回望:“我妈不是刚从山上回来,清修肯定吃不到肉,给她也补补。”
“那这箱是什么?我可以拆吗?”
盛灵被他一轮一轮问的没了脾气,笑了笑转身直接坐在了楼梯上。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忙来忙去找剪刀找分拣食材。
文宜不懂这些,拿出一件便问一句,盛灵也耐心地同他讲解什么是敬亭绿雪什么是石耳什么是一品锅。他从箱子的最底下掏出了一份鸭脚包,盛灵刚要开口解释,没想到他举起来率先说:“这个我认识。鸭脚包,可以用砂锅做一个煲吃。你想尝尝吗?”
她摇摇头,“没呢。你还会做菜啊?”
“当然。中午给你露一手?”
“你先问问陶姨同不同意吧。我没意见,很期待。”
但是,等那份鸭脚煲端上桌给予它最大褒奖的却不是盛灵,而是自家的那对父母。
苏易简只尝了一口就啧啧称奇,对着大伙笑着说:“难道是我前段时间吃素,今儿吃这个煲觉得只鲜不咸还特有嚼劲,好吃的很。你们都尝尝,小陶你这个煮的不错。”
陶阿姨不在厨房里没人回应。文宜笑着说 : “苏阿姨,这菜是我做的。”
“你做的?”
盛堂年和盛灵也赶紧夹了一块尝尝。盛灵之前自然是吃过鸭脚煲的,也知道陶阿姨的做饭水平相当高,但很明显文宜这道做的要好吃很多。她溜进厨房里,意图在陶阿姨收拾完厨房垃圾前把那包装袋拍个照留着。
她前脚刚走,后脚盛堂年也吃上瘾了。“这干货也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不是,是一个朋友送的宣州特产。”
“宣州?”盛堂年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接着问:“谁呀?”
盛灵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门廊下的那一秒,文宜正好说出那个名字,“王冕,我们的师弟。”
王冕同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先登上女朋友的大伯家的餐桌。
盛灵心虚地溜回去,拿起筷子重新干饭。盛堂年却以为她是小女儿情态,害羞罢了,嘴上不饶人:“原来是和你们一起去日本的王冕,还是你师弟啊,盛灵。”
这下连苏易简也来了兴趣,侧身问他:“王冕是谁啊?”
盛堂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变的和文宜一样难看。盛灵本来还想解释清楚,此刻也不想解释。任由苏易简怎么想吧,反正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就没有站到她这边过。四个人就在这个诡异的环境里结束了一餐。
盛灵告诉大家二叔一家去海南过年的时候,盛堂年的惊讶不像是演的。本来今年三叔一家要陪三婶回娘家过年,家里只剩老大老二吃团圆饭,此时盛堂华一走,只剩他们一家四口。盛堂年提议把酒店的定位取消直接在家里简单吃一餐就可。
“陶姨明天一早就要回家勒,三十扣着人在我们家也不好吧。”苏易简说。
她说的也没错。苏易简和盛堂年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盛灵也只有某年暑假爱上了甜品才频繁地进驻厨房,一家人的餐食全靠家里的阿姨和外面的餐厅。
过年团圆饭又不像普通的日子,不可应付了事。
文宜悄悄地举起手:“不然我俩来?”
“你们俩?”
“我可以做热菜,盛灵做甜品。我们就四个人做十个菜够吗?”
余下三人同时点头,盛堂年还有些意犹未尽,追了一句:“我点个菜,鸭脚煲再上一份。”两个小辈相视一笑。
说做就做,两人从下午开始就在厨房前前后后追着陶姨跑,力求拟出一份合适的菜单。陶姨毕竟见多识广,对本地的风土人情也足够了解,顺口就报出了几道年夜饭的固定菜式,给他们解决了大麻烦。
确认好菜单,下一步就是采买食材。说到这儿,文宜转身要往厨房的储备处走,盛灵叫住了他:“别看了,那份鸭脚包用完了。箱子里也只有那一包。”
“那…”
“我在陶姨扔垃圾之前把包装袋拍下来了,识图在网上买不就行了。”盛灵在网上找了好一会儿,竟找不到一样的包装,看起来根本没上线。
文宜急的直抓脑袋,盛灵也没了法子。
“这样,你打个电话给王冕问问。”
“我?”盛灵早就想到这个办法,但总觉得为了一份鸭脚包求到人家跟前太跌份了。文宜也看出她眼里的为难,“算了,我打给他。你先问问盛寻,她家里还有没有,应该不会只送这一份的。”
盛灵抱着失败的前提找上了盛寻。
“盛寻,我想问问王冕送你的特产你带走了吗?”
“你说哪个?但是他送的东西我好像都打包直接寄到海南来了。”盛灵就知道会是这样,反倒宽慰起她来:“没事没事,我再联系下王冕给我顺丰送一份过来好了。”
盛灵挂断电话,苏易简正在几步之外的茶桌旁坐着。盛灵对着一丛灌木打的电话,因为难以启齿揪落了一地的叶子。这些,在苏易简眼里却变了味。
那样的表情盛灵在妈妈的脸上看到过许多次,它代表着不满意不合格不达标。
她说:“盛灵,感情不是这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