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溱

    外面热浪冲天,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比谁音飙得高,此起彼伏,颇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气势。

    一排排树木的背后是教学楼,从窗子看向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桌椅和桌上堆的整齐的书本,还有一群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伏案写作业,一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景象。

    但总有那么几个窗子里面的风景与众不同。

    歪歪扭扭的桌子,歪七扭八的书本,你追我赶蹬得楼板咚咚作响的一群……穿着校服的好学生。

    老刘在走廊外面的窗户上看到里面群魔乱舞的乱象,鼻孔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扩大,眼睛鼓作铜铃状,两眉毛一横,背着手噔噔噔地进去,拿起讲台上的三角尺用了十足的力气往桌上一拍——

    啪!

    树上的知了噤了声,挂在门口写着“实验1班”的牌子颤了颤。

    “玩得挺嗨啊,整个楼都听到你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别人在读书你们在混账,昨天刚被通报批评今天还是这个死样子,哪个班像你们这样目无纪律目无组织!”

    他顺了口气,年级主任从门口飘过,他继续说:“上个自习就没安生过,带过这么多届就没带过你们这么差的,天天被请去办公室喝茶老脸都丢尽了!”

    这一顿骂让高三“实验1班”的牌子顿时暗了一个度。

    底下的人全部垂首装乖,心里却都在腹诽——月考成绩下来的时候还夸我们给你长脸,是你带过最好的一届,这双标的老男人。

    老刘眼神跟机关枪似的扫视一圈,发现两个空了的座位,火气蹭地烧到了头顶。

    “八点半了还有人没到齐,动员大会就要开始了,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你们到底想干嘛,上天吗,啊!”三角尺又被拍在桌上,老刘怒喝:“班长,谁还没来!”

    班长看了眼空的位置,说:“是任伽和宋溱。”

    一栋陈旧的出租楼房的走廊,一个女人在走廊边打电话,房门外站着一个紫发女孩和黑发少年,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一米八的大床垫。

    任伽在后面搬,手上用力,因为手臂受伤,短短几米的距离,床垫掉地上不下十次。

    “你到底行不行?”

    一个富有磁性又干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只是语气里带有明显的不耐烦。

    任伽瞥了眼前面的人,活动了一下手臂,准备重新搬。

    “当然行,女人不能说不行。”

    刚说完再抬手,没几秒咚地一声。

    任伽:……

    宋溱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垫子冷冷地看着后面的任伽。

    风一吹,额间的碎发扫过好看却积满不耐暴躁的眉眼。

    任伽当没看见,准备再来一次,温和平静的眼睛直直对上宋溱冷漠的双眼,眼神里飘着一行字——这次我一定行。

    宋溱长腿一曲,懒散地将一只手搭在床垫,手臂白皙有力,依稀能看见几条青筋。他竟然看懂了任伽的眼神,冷言冷语道:

    “算了,等下让我妈来。你这力气,不敢恭维。”

    任伽卯足了力气用力抬起,白皙的脸此刻通红,她艰难地歪头看向宋溱。

    “少年,要不还是恭维一下?”

    快点啊,手要废了。

    宋溱默不作声收回视线,重新搬起,这次没有意外,一气呵成将床垫放在了床板上。

    那送家具的不靠谱,说好让他们搬到房间结果一个两个说人有三急,把东西撂房门口着急忙慌走了。

    此时杨晶打完电话进来,亲切地对任伽说:“伽伽,这里虽然不是离学校最近的房子,但是环境比其他地方好,安静。高三了学习很重要,休息同样重要。宋覃就住楼上,你刚来这边,学习上生活上有问题都可以找他。”

    “好的,谢谢阿姨。”任伽温声说。

    虽然估计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杨晶又看向默默搬桌椅的宋溱,“臭小子,照顾着点伽伽,听见没?”

    桌椅放在窗户边,任伽过去摆正,清楚地看见对面的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眼皮下全是暴躁因子,隐忍着没发作。

    任伽刚要说不用麻烦他,宋溱在对上杨晶的眼神刀子后,不痛不痒地说:“哪天她手脚不健全了我考虑考虑。”

    好歹毒的诅咒。

    这自然又是挨了杨晶一顿骂。

    “阿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任伽叹气,去外面把自己两大袋零零散散的小玩意拿进来,杨晶恨铁不成钢地指使宋溱,“伽伽手里还有伤,去帮她把剩下的东西拿进来。”

    房间门口的过道堆满了东西,宋溱长腿无处下脚,左脚微跛,不知道踩着什么东西了踉跄了一下。

    任伽悠悠地瞅着,“小心点啊,腿脚没好利索把自己摔得手脚不健全那我罪过就大了。”

    回应她的,是里面重重的放桌子的声音。

    任伽无奈,好好一个帅哥处成了仇人。

    要是任德清没看上杨阿姨就好了。

    唉。

    一个月前,任伽父亲从都于市附属医院调到宜西市附属医院,任伽跟着转学过来,就读于宜西市二中。

    刚来不久,任伽的爸爸任德清让她跟着他和一个阿姨吃饭。

    “什么阿姨?”

    任德清侧脸有道疤,很淡,给长相温和的面貌添了一分冷漠。他看到她的脸几不可察皱眉,很快就移开,不冷不淡地说:“别管那么多。”

    任伽了然,眼里没什么情绪,应了。

    任德清带任伽去了一家川菜馆,点了菜等了会儿,就看见两人坐在对面。接着她爸难得热情了一回,连忙招呼着,让任伽叫人,任伽喊了。

    “杨阿姨好。”

    “伽伽是吧,看着真乖。”杨晶笑着说。

    任伽长得漂亮,性格像她爸,温婉可人,当时还是一头乌黑靓丽的黑发,在大人面前礼貌乖巧,讨喜。

    杨晶用手捅了捅旁边的人,“宋溱,这是你任叔叔。”

    任伽眼看着这位帅哥只抬眼看了她和她爸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接着冷脸刷手机。

    与任伽的表现对比,宋溱的表现就是“没家教”“不懂礼貌”。

    杨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当着他们的面数落了一顿,最后还是任德清打了圆场,这才结束这顿训斥。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你最喜欢吃辣,所以订了这家店,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口味变了没有。”

    杨晶笑着说:“没变,一直都喜欢。”

    “呵,是挺喜欢,炒的菜连辣椒沫都见不到。”

    包厢内开着空调,冷气十足,连带着这本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更加冷漠。

    此话一出,任伽清楚看见两位大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臭小子……”杨晶瞪了眼旁边的人。

    任伽默默吃菜,竖起一只耳朵听他们聊天,了解到他们是大学同学,现在是同事。还知道这位杨阿姨的丈夫在六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一位单亲爸爸和一位单亲妈妈带着各自孩子一起吃饭,听聊天内容以前关系似乎还不错。这样的场景、关系,很难不让人与“再婚”,“组合家庭”等词语联系起来。

    任德清没和任伽说,但对面的人这种态度,她猜测任德清可能是有再婚的打算,之前一段时间在家也经常听到他和一位女性聊天,想必是就是杨晶。

    与任伽无所谓的态度不同,宋溱在这样的场景下表现出强烈的抗拒。除了冷脸,一顿饭下来插了不少话,每次开口都让俩大人下不来台。

    吃完后这位帅哥直接挑明了,“我不同意你们再婚。”

    对着任德清说:“也别想让我喊你爸。”

    任德清倒是平静,没说话,杨晶冷冷斜他一眼,“来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是我的事,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婚我是结定了。”

    母子俩无声对峙,最后宋溱暴躁起身,椅子弄得刺啦作响,先离开了。

    这杨阿姨冷下来的气场和宋溱如出一辙,果然是母子,任伽想。

    不知道是不是宋溱的反对,接下来没听到任德清在家和杨晶打电话。

    同时,自始至终也没和任伽提她要有个后妈这件事情。

    以为这个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没想到很快又出事了。

    两家离得近,任伽出去遛狗,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宋溱。

    任伽想都不用想,宋溱一定是冷脸加无视,没想着打招呼,牵着尾白打算换条道走。

    马路边一个小女孩掉了一根火腿肠在地上,尾白眼尖咻地挣脱任伽的手里的绳子冲了过去。

    “哎,尾白!”

    任伽冲过去,一辆摩托车从角落快速冲过来,任伽反应快要躲,没想到还有一只手用力拉着她往后扯,等她再次睁眼,宋溱就这样水灵灵地躺在了她的身上。

    下班回来的任德清和杨晶看到,任伽手臂被压伤,宋溱脚扭了,两个人就被火急火燎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检查还有没有其他事。

    因为这件事俩大人每天互送补品汤药,两个孩子的伤情成了他们新的谈资。

    开学后,宋溱每次见她,脸色一次比一次臭,似乎在说当初就不该多事伸那个手。

    确实,本来我也能躲开,您一伸手让我负伤了。这话任伽只是心里想想,面儿上还是真诚地道了谢,只是人家不领情。

    任伽不是受虐狂,对这个整天对她臭脸的人也没好感,脸好看也不管用。

    任德清在这边的房子离学校远,任伽没住过校,不适应宿舍生活,最后一年了也没必要,所以决定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更加方便。

    这事儿原本该是任德清操办,但他工作忙,就拜托杨晶帮忙安顿,宋溱也住这里,杨晶把出门去学校的人堵来当苦力了,才有了今天这出。

    任伽以为上次事情后这个暴躁少年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处处和杨阿姨对着干,但杨阿姨让他来帮忙,就算不情愿还是来了。

    看来这人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等全部弄完已经快九点了,杨晶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是老刘。

    宋溱长得高,靠桌子上往手机里一瞥,凉飕飕地说了一个事实。

    “妈,你是不是忘了给我请假。”

    杨晶心虚地看他,“早上还记着的……现在请假还来得及吧?”

    任伽想说,阿姨,来不及了,某人今天要代表高三学生在动员大会上发言。

    任伽请了一节课的假,慢悠悠地在一旁幸灾乐祸,结果任德清一通电话过来说老刘也给他打了电话,他也忘了帮她请假。

    得,遭报应了。

新书推荐: 金石传奇 东昭风华录:从商女到王侯 小伴读今日登基了吗? 五年天灾,三年高数 许愿一粒后悔药[姐狗] 阿姐的锈蚀铃铛 知春令 续命系统它夺命「无限」 我在魔法学院当交换生的日子 穿书后小师弟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