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漾的一句话让任伽百感交集,她脑子闪现了一句电视剧台词,用在这个场景竟然让人心里发酸,真心错付。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说和我交朋友的?”
任伽木着脸,一双杏仁眼委屈巴巴的,高漾一口苹果哽在喉咙,咳了两声忙说:“不是,你这跳跃的有点快啊,我就觉得你头发挺酷挺有个性所以想和你交朋友。”
“和宋溱无关?”
“无关…也有点关系。”眼看着任伽木着的脸逐渐高冷,高漾快速解释。
“首先,我是看你头发有个性觉得你挺酷想认识你。其次,我和宋溱从初中就认识,听说他妈可能要再婚而且对方有一个女儿,今早看你们一起来,猜测那个人是你,所以更想认识你了。”
这话层次递进得“妙”啊,任伽要是深究起来会吐血。算了,总归这个“首先”没别的心思。
任伽点点头,瞬间恢复了平时温和的模样,“刚那话没有铺垫容易让人误会。”
“毕竟宋溱这人脸长得好,据我所知喜欢他的人多,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他才想认识我的呢。”
高漾折服于任伽这过于丝滑的变脸速度,同时松了口气,“我对宋溱没那个意思。”
“——高姐,背后在蛐蛐宋溱啥啊。”
外面一个高个子男生斜挎一个黑色大包,一蹦一跳进来了,没夸张,就是小学生快乐的时候那种一蹦一跳。
“蛐蛐你妹啊,我又不是你,干嘛来了?”高漾把苹果核扔他身上,被灵活躲开了。
“这话问的,来理发店肯定是来剪头发的。”那人乐呵呵的,熟练地把苹果核捡起来扔外面垃圾桶。
他进来刚想问高漾和谁聊天,看见安静坐着的任伽,盯着她的脸看定住了。
任伽顶着一头湿答答的上了发膏的头发,她看了眼镜子里像包租婆的发型,再看看眼前的人,这是被丑到了?
任伽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摆摆:“哈喽?”
“姓欧阳的,别看见美女就耍流氓啊。”高漾背后踹了他一脚,欧阳裕回过神,拉着旁边的椅子凑近任伽。
“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歌手?”
任伽没回他。
欧阳裕神情激动,继续说:“季卿你认识吗,就是那位很厉害的女歌手,曾经夺得《天籁声音》歌手比赛冠军的那位。”
任伽依旧沉默。高漾听不下去了,“谁啊,听都没听过。”
“她现在隐退了,你们不认识也很正常。我小时候经常在电视上听她唱歌,那时候很火的。”
欧阳裕是音乐爱好者,平常就喜欢听各种歌,还中二地说过自己有一个歌手梦。
小时候,好遥远的词。
任伽反问一句:“真长那么像?”
欧阳裕重重点头,“鹅蛋脸,杏仁眼,高挺的鼻子,几乎一模一样。”
任伽:……
高漾:……
这个形容放在很多人身上都合适,说白了,没什么个人特色。
欧阳裕上头了,作势要拿出手机搜出图片给她看,任伽忙说不用了。
“长得像就长得像吧。”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说过了,五六年还是七八年?记不清了。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欧阳裕。那看我们那么有缘,加个微信呗。”
“缘分个屁,你是见着美女就搭讪啊。任伽你别理他,他就是个见色眼开的渣男。”
“你别乱扣帽子啊,从小到大我那真诚正直的君子形象没看见是你眼神不好。任伽是吧,来来来,我们加个微信。”欧阳裕迫不及待,一副急切样。
“我手机没带出来,我告诉你微信号吧。”任伽说。
欧阳裕直接把手机递过来,“你直接输吧,到时候记得通过我啊。”
高漾赏了一个欧阳裕一个爆炒栗子,顺带也跟着蹭了任伽的微信。
输完后任伽看着高漾和欧阳裕,“你们是青梅竹马吗?”
两人异口同声:“谁跟他青梅竹马。”
哦,那是欢喜冤家。
欧阳裕看着任伽,感觉这名字耳熟,突然脑袋一拍,“任伽,你就是宋溱未来的妹妹吧。”
任伽一脸复杂的表情:“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
宋溱这么大嘴巴的吗,自家的事怎么谁都知道。
欧阳裕坐椅子上转了个圈,刚要说什么,电话响了,备注老宋。
“你那边完事儿了?我还没剪好,阿姨没在这里…高姐,你妈去哪儿了?…哦哦,说阿姨去买菜了,等下就回来。要不你过来吧,反正电脑城离这儿也不远。”
任伽心情更复杂了,她认识的这一个两个的,全和宋溱有关系。
孽缘。
宋溱是和高漾妈妈一起来的,高漾妈妈看见宋溱高兴得不得了,领着人进理发店,看见欧阳裕笑得更开心了。
“小裕也来了,那正好,都是高漾同学,今晚都留在阿姨这吃饭。你们俩好久没在阿姨这儿吃饭了,谁都不能跑啊。”
“任伽,你这头发差不多好了,我把菜放后面厨房就来啊。”
“好的,阿姨。”
宋溱背了一个双肩包,脸上没什么表情,进来看到任伽顿了一下,很快就移开视线。
任伽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今天发下的英语卷子,已经做了一半了。
两人没话说。
欧阳裕是个没心眼的,拉着宋溱说:“哎你未来妹妹长得特像一个歌手…”
“——谁是我未来妹妹?”宋溱好看的眉皱起。
“你当时不是说你妈可能要再婚吗,对方的女儿就叫任伽啊。”
宋溱眯着眼看着欧阳裕,突然想起某个下午和他打游戏没留神提了一句,忘了他这大嘴巴的性子。
“你还和谁说了?以后别提了,不会有这种情况。”宋溱下巴点了下任伽,语气冷漠:“她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欧阳裕有点摸不着头脑,感觉宋溱生气了,和高漾对视一眼,声音也弱了下来。
“就和高漾说了,以后不提了行吧。”
宋溱不是本地人,是初中转学来的,当时挺阴郁的一个少年,在班里不和同学说话,一副莫挨老子的拽样,只有欧阳裕这没心没肺的人愿意和他玩,顺带着认识了高漾。
但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只知道父亲出车祸死了,跟着母亲生活,其余家里的事也没听他提过。
没想到他对母亲再婚这么抗拒,对任伽的态度似乎带了某种敌意。
高漾也没想到,看了眼任伽,平静地看着阅读理解,几秒选出一个选项,似乎没在听他们说的内容。
可是,只要没聋,怎么可能会听不到。
气氛有点怪,高漾不太清楚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欧阳裕也是一脸懵逼。
沉默。
高漾妈妈出来,没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看到任伽做卷子还夸了句,之后带她洗头,护发。
等全部弄完,任伽说家里有点事必须回去,就不留在这里吃饭了,谢过阿姨好意。
高漾妈妈也不好再多留,笑着说下次来尝尝她的手艺。
高漾有点尴尬,把任伽送出去后也不好问她和宋溱的事,只能笨拙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啊,没想到会变这样。”
任伽看到高漾愧疚的表情,突然笑了,“我没生气,你道什么歉啊。只是我和宋溱的关系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和谐,碰一起就会这样,和你没关系。”
任伽捻了一撮乌黑的头发,“你妈妈手艺真的不错,下次还找她。我刚搬到出租房,好多东西还没收拾,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啊。”
任伽说的是真的,她确实没生气,只是第一次听到宋溱对双方父母再婚这件事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抗拒,开始思考一件事。
如果她爸真的和杨阿姨结婚了,这个家估计会鸡飞狗跳。
不如和宋溱一样表现出抗拒情绪,任德清说不定就不结婚了。
这样想着,突然想起小时候她用过这招,结果就是任德清脸上多了一道疤,因为她单身到现在。
那段不好的记忆涌上来,任伽成功把自己整抑郁了。
夕阳落下没多久,蓝黑的天空挂着浅浅的弯月,路灯初亮,整条街道朦朦胧胧的,任伽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欧阳裕靠在门边,看着任伽一个人的背影,脸上一片伤感。
“宋溱,刚才你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再怎么说任伽也是女孩子,你这话带刺儿针对性那么明显,人肯定被你伤到了。”
“就算有矛盾你让一下人家怎么了?男生不能这么小气,要大度。”
欧阳裕在这里一板一眼地“教育”起宋溱,把自己摘得干净,丝毫忘了自己才是这个事件的引火索。
宋溱不知道听了没,看向消失在街头的背影,又转过头。
欧阳裕坐在椅子前准备理发,宋溱对高漾妈妈说了句家里有事也走了。
高漾妈妈手里拿着发梳,嘀咕着,“哦好…怎么都家里有事。”
欧阳裕大喊着:“晚上记得一起打游戏啊!”
人已经没影了。
任伽满怀心事地回到出租房,杨晶说这栋房子几乎都是家长陪学生住在这里。走到二楼,楼梯口边上的房门没关,里面一位妈妈和女儿在吃饭,女儿吃完了撒娇似地把碗伸到妈妈面前。
“妈,给我盛个饭呗。”
“这么大人了没长手啊…”那位妈妈唠唠叨叨地,脸上却是笑着的。
任伽隐在角落里,像老鼠一般窥视别人妈妈脸上的表情,阴暗地想要看那脸上有没有不耐烦。
显然是没有。
任伽转身继续往三楼走,叹了口气,脑子里闪出一个小恶魔,它说都怪欧阳裕。
怪他提了那个名字,不然她都不会想起自己也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
走到房门口,脑子里的小天使忧伤地蹲地上画圈圈,它说怪不到别人头上,要怪就怪命。
命运没给她母爱这种东西。
emm…好像父爱也不多。
任伽越想越凄惨,一想到里面乱糟糟的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时候,霎时愁容满面,无力地拿出钥匙开锁,推门——
灯是开着的,地板是干净的,杂物垃圾是没有的,整个房间都布灵布灵地闪着光。
这是田螺姑娘来了,还是被偷家了?
任伽心里打鼓,抓紧书包带小心地去到阳台小厨房厕所,没人。
所有物品都放得整整齐齐,床上铺上了新买的被子和枕头,牙膏牙刷毛巾盆桶…之前没准备的现在都有了。
任伽想了想,干这些事的绝不是任德清,他今天医院值班,秉持着唯物主义精神,猜测这田螺姑娘大概是杨阿姨。
杨晶人很好,任伽接触下来不排斥,只是这个未来后妈出现得太突然,心理上还没有适应她的身份。
看着屋里一片亮堂,任伽既别扭又感动。
正沉浸在感慨里,突然响起敲门声,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心一下子又被提到嗓子眼,“谁啊?”
“我,宋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