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森林中,简陋的小木屋。

    几根藤条要死不活地搭在棚顶,勉强遮住了几缕阳光,给屋内带来了些阴影。

    林请缨闭着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肩膀上,或者说是抗进了木屋里。

    林请缨虽然身材劲瘦,可毕竟是个快一米八的男人,体重不算轻。

    而抗他的男人连大气都没喘,翻越了两个山头,林请缨在他肩头被颠醒,听着他的心跳,在心里默数,还是平稳的每分钟80次。

    被调转了身形,平放在木屋中的小床上,林请缨终于舍得睁开眼睛,“喂,穆息吹。”

    被叫作穆息吹的青年犹豫了下,看着躺在床上,身上都是血迹的林请缨,放下手上翻出的铜盆,停下准备撕烂自己衣服当毛巾的手,凑到林请缨的面前,神情居然有些可怜。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真的死掉。”林请缨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穆息吹的表情有些难过,“我知道,可你会疼。”

    “几只污染兽罢了,就算不小心死了,我也可以回档重生。”

    穆息吹被他不在乎的语气激得有点生气,大力撕开下摆还算干净的衣服布条,放进铜盆里蘸水,给林请缨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一张白净又俊美的脸在他的手下渐渐清晰,因为大力的摩擦,泛起美丽的潮红。

    穆息吹专注地为他擦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直至盆里的水换了又换,重回清澈。

    没有伤口,全是污染兽死亡时砰溅上的血渍。

    “看清楚了?我真的没有受伤。“林请缨想推开他坐起来。

    “里面……还没检查。”穆息吹低着头,专注地凝视着林请缨,好像下一秒就要贴上来。

    林请缨:“……里面也没有伤口。”他悄悄往床里挪了挪。

    “里面,不能看吗?”穆息吹问得很认真。

    “不能。”林请缨拢好衣服,再次强调,“你是我从林子里捡回来的,所以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一个月前,林请缨独自一人在密林中睁开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和求生的欲望,在林子中浑浑噩噩地前行,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

    在被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攻击到失血而亡时,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还没遇到怪物之前的那条小路。

    林请缨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没想到再次踏上那条小径,一切都如同他记忆中刻画的一样,他又遇上了熟悉的怪物,又以熟悉的方式失血死去。

    连死都无法死去吗?他本就没打算活着,可经历了无数次相同的死亡,他也感到了无趣。

    在最后一次被怪兽刺中之前,林请缨微微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流动的时空在那刻凝固,破碎,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收拢归纳,融化成一摊新的虚无。

    再次醒来,林请缨果断避开了原本的方向,掉头返程,就在密林中遇见了同样失去记忆,只记得自己名字的穆息吹。

    二人就在这里生活了下去。

    小屋应该是曾经守山人留下的,屋子里生活家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台信号时断时续的电视和几台没电的通讯设备。

    只是这里遍布蛛网灰尘,保守估计已经有一年没人居住了,林请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指挥穆息吹打扫好这里。

    出于谨慎,他们没碰别人的东西,只是借用了这张床和一个外面捡到的铜盆。

    平常二人的生活就是林请缨出门找吃的,留穆息吹看家,自己遇到危险也不怕,反正他不会死。

    没想到今天冤家路窄,又遇到了那只曾经杀死他无数次的怪兽,只是还没等他死亡回档,就被突然出现的穆息吹救下了。

    想到这里,林请缨微微侧身,饶有兴致地托起头,问向站在床边的男人,“刚刚你杀污染兽用的那招,叫什么?”

    林请缨已经从屋内堆积的报纸中知道了怪兽的学名——污染兽。

    穆息吹的身形并不魁梧,反倒匀称修长,穿上衣服后便看不到那些紧绷的肌肉,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的身材,却面不改色地扛着林请缨跑了几公里的山路。

    穆息吹黑色的眼珠像琉璃珠子一样,两颗眸子全然反射着床上林请缨的身影,动了动喉咙,轻声摇头,“不记得了。”

    “真神奇,”林请缨翻了个身又躺回去,“你不记得你的能力,却记得咱俩的名字。”

    “你是个危险人物,我们刚认识一个月,按理说我不该和一个随时能置我于死地的人生活在一起。”林请缨还记得自己面对两人高的污染兽束手无策时,穆息吹从自己身旁凭空出现,挥挥手就将污染兽切成四段的场面。

    “不要!”穆息吹焦急地大喊。

    随后又可怜兮兮地半跪在床头,拾起林请缨散开在枕头上的银色长发,含糊不清地请求,“不要……赶走我。”

    “不过,我又不会死,我告诉过你的吧。”林请缨微微叹气,“虽然咱们试验过,你察觉不到我的死亡回档,但我可是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了。”

    “所以,不要想着对我不利,懂吗?”林请缨按下抚摸自己发丝的手,语气中带上了威胁,“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也认你做可以彼此交付后背的兄弟。”

    “嗯。”穆息吹乖乖点头。

    林请缨很满意,所以他往里翻了个身,拍拍旁边的空位,示意穆息吹躺上来,“跑了一路不累吗?上来歇会儿。”

    穆息吹摇头,“不用,我不累。”

    这个回答岂不是会衬得被一路扛回来的林请缨很羸弱!所以林请缨的语气也带上了强硬,“你还想不想和我做好兄弟了!”

    穆息吹竟然犹豫了,比起林请缨红润饱满的嘴唇,他抿起更显苍白干燥的唇瓣,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应对。

    林请缨干脆坐起来,强硬把穆息吹拉到床上,“听我的,休息!”

    “哦。”穆息吹动动脑袋,把林请缨银色的长发从自己头下解救出来,捋直被他不小心压出的弧度,改为平顺地搭在穆息吹自己的脸上。

    “什么臭毛病。”林请缨点评。

    “你为什么一定要闻着我的头发?”林请缨背对着穆息吹,“又没什么味道?”

    “很香……”穆息吹困惑道,“我不是你的兄弟吗?所以,我不能闻吗?”

    林请缨有点后悔,那天捡到穆息吹时,自己刚在污染兽嘴下死过百十遍,想给自己找点新的人生意义,听到穆息吹也失去了全部记忆,于是头脑一热,自己就要和穆息吹当场认为兄弟。

    “是兄弟,你随意吧。”林请缨说不出反驳的话,不再理他。

    穆息吹见他不再反对,偷偷凑近了些,收紧胳膊上的肌肉,使出全力却又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看林请缨无意识中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

    在他微微俯下身去的时候,木屋的门被推开了。

    穆息吹恶狠狠地瞪向门口,身体却先一步反应过来,把背对着自己的林请缨卷进被子里,扛着躲到了宽大的窗帘之后。

    林请缨没有反抗,他也听见了门外的异响,只是还没反应过来要躲藏,就被穆息吹揉吧揉吧塞进了被子里。

    被卷成被子卷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起来,胳膊蜷曲在胸前,正抵住穆息吹最上面一块腹肌,手掌正随着那块腹肌的呼吸上下起伏。

    算了,穆息吹应该不会介意。

    林请缨瞪了他一眼,示意穆息吹以后不要用这种应急方式,对方回他一个抱歉的微笑。

    两人挨得过于贴近,林请缨甚至能感受到穆息吹身体内散发出的热度,他不自在地向后扬起脖颈,又被穆息吹追着耳朵凑上来,压低声音靠近,“别乱动,有陌生人。”

    虽然林请缨的身高接近一米八,但他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肌肉,相比于一米八五的穆息吹,他全然没有反抗的力量,之前是老老实实地被抗在肩上,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缩在被窝里。

    “……嗯。”林请缨强压下自己颤抖的欲望,他其实很不耐热,在热源和被子的双重保暖下,眼圈已经有点泛红。

    门被完全打开,屋外的人大踏步走进来,数量不止一个。

    “奇怪,根据那只被杀掉的污染兽的血迹分析,那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一个男声开口。

    “仪器的数据不会错,附近的植物中已经检测出了污染兽的血缘污染,应该是那人离开时,血渍滴进了泥土之中。”另一个女声像是拿着仪器,林请缨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伴随有滴滴的电子音效。

    “浓度报道出来了,没有到达变异峰值,这一路上的花草没有变异的风险。”男声撕下一张纸,在空中掸了掸,“学姐,你看看结果。”

    “不用看了,我们要担心的不是植物,而是杀了污染兽的人,在大量血液的污染下,他也极有可能产生异变。”

    女声冷冷开口,“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污染化的人类,不要手下留情。”

    “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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