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

    迎着灿烂的落日,林请缨从三楼一跃而下。

    徐先没挡住身后的门,顺着人潮一起被挤进寝室,只有他看到了窗口处一闪而过的身影。

    带着大家从窗边往下望,林请缨刚好从穆息吹怀里跳下来,站稳后拍拍那套银色全新校服上的褶皱,冲着三楼的众人露出一个明媚,又带着些许挑衅的笑。

    更带劲了。

    这才是摆脱了“哥哥”称号的束缚,正值19岁的青春少年。

    “别让林请缨跑了!”“兄弟们,追啊!”

    为了摆脱人群,林请缨和穆息吹一路奔跑,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其中还用穆息吹的异能进行了几次小距离的空间跳跃,终于来到了学院南门外的瞭望塔。

    瞭望塔再往前去就是悬崖,半个落日沉入崖底,只留半截光明照耀着塔底的两人。

    “晚上的庆功宴怎么办?”林请缨抹开脸上的汗水,轻轻揉着自己酸痛的小腹,总算想起来了还有庆功宴这回事。

    穆息吹拿出口袋里的药品,轻轻放在林请缨的手中,“不想去就不去。”

    一盒盒花花绿绿的包装,里面是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外用的都有。

    “你发现了啊。”林请缨捏紧药盒,看向穆息吹的眼神有点躲闪。本以为让他隔着衣服检查就好,穆息吹并没有发现他的伤势,现在看来,人家只是照顾自己的面子,没有开口直说。

    这是林请缨第一次看到悬崖边上的落日,隔着悬崖和瞭望塔,太阳离他们很远又很近。

    “我们之前在小木屋里住,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景,对不对?”

    穆息吹点点头当作回答,又拿出一瓶水,示意林请缨就着药丸喝下。

    瞭望塔下看不到什么人,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只能听见三两并肩而行的人影嬉笑打闹着路过,没有人抬头往这边看一眼,橙黄色的晚霞对于这里的学子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林请缨用手掂量着塔门上的铜锁,转身又去找塔身梯子的入口,拖着穆息吹的一只胳膊在地面上转来转去。

    “想爬上去看看?”穆息吹发现了他的意图。

    “这样好吗?”林请缨还想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我们一起。”

    塔身旁边的金属直梯只有一小圈护栏,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进去,算不上安全,塔周的梯子直上直下,抬眼望去足有90度角,林请缨爬在前面,脚下发出噔噔的摇晃声。

    穆息吹在他身后,紧紧跟着林请缨的脚步。

    学院占地足有数万公顷,悬崖边生长着浓密的树木,高大的云杉、缠绕在枝干上的牵牛,从高处都能看到。这里或许是个哨塔,在夜幕降临时,便被锁住大门,一切都由自动化设备自主运转,进行远程红外监测。

    可能执勤人员也没想到,这处瞭望塔防住了密林深处污染兽的袭击,却没阻拦住两个少年的攀爬。

    他们没有爬到顶端,只停留在塔中央的小平台处,让双腿自然垂下,坐着歇歇脚。

    “好美。”林请缨喃喃自语。

    “很美。”穆息吹坐在外侧,另一只手放在林请缨的腿侧,防止他不慎跌落。

    林请缨又想起来自己刚失忆的那段时间,每天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密林中游走,若是遇见污染兽,打不过就被多杀几次,打得过也没有什么可骄傲的情绪,看着指尖流下来的污血,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遇上宛如一张白纸的穆息吹后,林请缨好像才意识到,树叶是有绿色和红色之分的,花朵是有香味的,银杏会落下一地的叶子,如果不注意泥坑,就会被水中的生物偷袭攻击,那样新换的衣服就又要重新洗一遍。

    林请缨将这些新得来的感受统统教给穆息吹,希望他能从自己这里多吸取一些知识,少走一些弯路,理所应当地,也成为自己唯一的亲人。

    他没好意思和穆息吹说这些心里话,其实通过教导弟弟,自己也学到了许多。

    每次面对穆息吹求知的眼睛,哪怕穆息吹问出来的是自己并不了解的难题,林请缨也不愿意露怯,只会把问题留在心里,等到自己懂得时再教给对方。

    余晖的温度不再烫人,斜斜地从穆息吹的肩头打下来,林请缨闭上眼睛,眼前的橙红色光斑不断变幻着形状,风吹在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面上都没有表情,静静地等山风吹干那头银色的长发。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穆息吹低着头,语气像是被抢走珍贵宝物的小孩。

    林请缨这才想起他们只顾着逃离,还没给穆息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解释,穆息吹的语气更怪了,有点委屈,还有点怄气,“这么说,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现场直播,只有我没有看到。”

    “也不能说是所有人,只能说是所有新生。”林请缨纠正道。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并不想和他们分享你。”穆息吹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想到那种感觉,我这里就很难受。”

    “我不属于他们。”

    “那你会属于我吗?”

    “我们都只属于自己。”林请缨的话语很理智,甚至可以说是理智到冷酷。

    看到穆息吹失落的眉眼,林请缨发觉了话中的不妥。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这可是自己的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不能去安慰他呢?

    “但我愿意让我最珍贵的东西属于你。”

    穆息吹问,“是什么?”

    林请缨回答,“我的耐心,我的精力,和我一切的时间。”

    呼啸的山风再次吹响,林请缨银色的外套在风中猎猎飞舞起来,外套下一双小腿又细又直,被包裹在高帮的作战靴中,只显露出一段完美的弧度。

    穆息吹的喉咙好像也被靴子上的绑带束缚住,勒紧了,这让他缓缓地吞咽下一口唾液。

    他不能贪心,这样已经足够填满穆息吹空虚的胃口。

    “饿了?”林请缨冲他笑笑,“我们回去吧。”

    他们又顺着那架梯子爬下来,依然是林请缨在上,穆息吹在下。

    太阳沉入地平线以下的那刻,他们回到了宿舍,刚好碰上了前来通知林请缨的蓝彩染。

    “那些堵你的学生被我们赶回去了,宿管监守不严,私自受贿,已经被调离这个岗位了。”蓝彩染向他道歉。

    在蓝彩染的介绍中,林请缨才得知这位学姐居然是学生会的主席。难怪她会替宿管的错误向自己道歉。

    “但你的事迹确实传遍了整个新生群,今晚的庆功宴兼迎新晚会,我们想邀请你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蓝彩染发出诚挚的邀请。

    林请缨怀疑迎新晚会才是正经节目,庆功宴只是个附带的小赠品。

    “我还没有准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请缨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有什么资格在迎新会上发言?”

    蓝彩染身旁,抱着胳膊一言不发的男生突然开口,嘴里冒出的却是不客气的话语。

    林请缨才注意到站在蓝彩染旁边的一名阔少爷,刚才他藏匿在角落的阴影中,还真没被人发现。

    现在再打量那一丝不苟的发胶,和手腕上的高纯度晶石手环,浑身上下可以只用一个词来形容——精致。

    “孟平,学生会副会长,本来今晚在新生晚会上致辞的人,应该是我。”阔少自报家门。

    林请缨由衷地感到疑惑,先不提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为什么要打断自己,“新生也可以当学生会副会长吗?”

    蓝彩染扶额,接过话头,“孟平,我不是不让你跟来吗?”

    孟平没理蓝彩染,目光对着林请缨,满是敌意,“我是高年级生,怎么了?”

    “那你凭什么在新生晚会上发言?”林请缨把问题抛回去,并在“新生”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凭我的成绩一直排在年纪的前十三名!”孟平梗着脖子,丝毫不让。

    穆息吹没忍住,笑了一声,在孟平听来,那就是在嘲讽自己。

    实际上穆息吹也确实这么做了,“呵呵,才十三名。”报的数字有整有零,前十三名也就意味着是第十三名。

    孟平撸起袖子,在蓝彩染警告的眼神中又放下肩膀,气鼓鼓地反驳,“还凭我爸是教导主任,不服,你们也得忍着。”

    林请缨觉得自己有必要在穆息吹面前维护好哥哥的自我修养,做出标准又礼貌的示范性回复。

    于是他劝开剑拔弩张的三人,站在圈子的正中心,审时度势地观察出孟平糟糕的情绪,并关切地询问:“急了?”

    孟平:“???”

    为了防止孟平还留有后话,或是藏着掖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优秀品质,林请缨关切地询问:“就这?”

    孟平:“……”

    接着,还要平复每个人的不满,既然孟平说自己的长辈是学院中的领导,那么也不好不给他留面子,“那什么,我的发言名额让给你,这总行了吧?”

    孟平就差暴躁地跳起来,“谁要你的施舍!”

    林请缨明白了,孟平的成绩只能排在年级前十三名,容易自卑,他可能需要从其他方面获得成就感,那就这样回复,“成绩不好,我看你的脾气倒是挺大。”

    打完一套连招,林请缨扭回头来,对上表情呆滞的穆息吹,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学会了吗?”

    穆息吹大力点头,表示自己日后一定牢记在心反复使用以至于熟能生巧。

    林请缨宽慰地笑了笑。

    孟平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嘴巴嘟囔着,上唇几乎要咬破自己的嘴巴,半晌才恶狠狠地憋出来一句,“林请缨,你给我等着!”

    说罢就跑远到再也不见。

    蓝彩染抿嘴,没让自己笑得太大声,“走吧。”

    “诶?那我还等他吗?”林请缨有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孟平怎么就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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