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上巳节,春寒料峭。

    金陵城中,镇国公府小姐的闺房内。

    杨玉遥穿着素绉缎寝衣赤脚坐在黄花梨拔步床边上,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莹白润透的脸颊带着一丝刚醒来的薄红。

    吱呀——

    采露小心推开门,端着热水和巾帕进来,看见坐在床边的小姐,慌忙放下手中的面盆,取出一件浅粉缎面长袄披在小姐身上。

    仔细替她穿上鞋袜,采露说道:“小姐,起来了怎么不叫奴婢,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外头为何如此喧嚣?”杨玉瑶起身坐到梳妆台边上的玫瑰椅上,一双弯如新月的细眉轻拧着。

    “今日是上巳日。”采露伺候着盥洗,“世子殿下今日在前厅设下曲水宴,宴请宾客,外头正在准备着呢。”

    杨玉瑶道:“上巳日,那外头定是热闹极了。”

    采露拿起玉梳细细梳理自家小姐的长发,道:“小姐,您就别想了,世子殿下今早吩咐了,您风寒未愈,要好好待在房里休养,哪都不给去。”

    “我都好了,怎么还不让我出门。”杨玉瑶埋怨道。

    “什么好了?”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

    杨玉瑶转过身,开心道:“嫂嫂!”

    “见过世子妃。”采露屈膝问安。

    来人正是镇国公府世子妃,杨玉瑶的嫂子沈娇。

    “今日看着精神不错”,沈娇说道。

    沈娇扶着肚子坐在黄花梨圆凳上,示意身后侍女把端着的汤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荠菜煮鸡蛋,赶紧吃了,去去病气。”

    杨玉瑶上前扶住挺着肚子的沈娇,招呼她坐在黄花梨圆凳上。

    接过汤,杨玉瑶说道:“嫂嫂也真是,让下人送过来不就得了,何苦自己跑一趟。”

    “你兄长怕你闷,特意交代我过来陪陪你。”

    杨玉瑶嘟嘴道:“兄长明知道我无聊,还不让我出门。”

    “外头正倒春寒,乍寒乍暖的,你风寒刚好,要是出门一个不小心又冻着了可咋办?”沈娇说道。

    看着杨玉瑶吃完鸡蛋,沈娇起身说道:“我得去前厅看看宴席备得如何了,你好生在屋子里歇着,晚点我命人给你送些兰汤过来给你泡浴一番,驱驱邪气。”

    “嗯,都听嫂嫂的。”杨玉瑶扶着沈娇出门。

    “好了,外头风大,回去好好歇着。”沈娇拍了拍杨玉瑶的手说道。

    杨玉瑶倚在门边看着婢女扶着沈娇出了院子,才回屋里去。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弯曲的游廊边上,白花山碧桃正开的灿烂,满树白花,清新淡雅。

    萧瑾承在宴席上喝了些酒,有些醉意,此刻正背靠着廊柱坐在栏杆上醒酒。

    一名小厮从月洞门外匆匆走来,碧桃树上两只正在歇息的雀儿被脚步声惊到,慌忙飞走,惊落一阵花雨,一片白色花瓣正巧飘落到萧瑾承眉间,远远望去,像是贴了花钿一样,丰神如玉。

    小厮走到萧瑾承跟前,恭敬道:“世子殿下为贵客准备了歇息的客房,贵客请随小的来。”

    萧瑾承睁开双眼,不说话,扬了扬下巴示意小厮带路。

    走过弯弯曲曲的游廊,萧瑾承跟着小厮穿过石拱门,来到一处闲静的小院。

    小厮停下脚步,对萧瑾承说道:“前面的房间便是了,贵客好生歇息,小的先行告退。”说完便匆匆走了。

    杨玉瑶正在房内用兰汤泡浴,水有点凉了,采露方才说出去打点热水,已经好一会了,还没回来。

    吱呀——

    听到推门声,杨玉瑶转身看去,隔着屏风隐约看出,进来之人不是采露,看身形,像是一名男子。

    萧瑾承进来时便察觉不对,房内布局不像客房,还有一股幽兰香味,看起来像女子闺房,正打算退出时,一道娇喝从屏风后响起。

    杨玉瑶缩着身子躲在浴桶内,惊慌喝道:“大胆贼人,谁让你进来的?”

    萧瑾承正欲说话,身后突然穿来哐啷一声,丫鬟尖叫声随之响起。

    ……

    外头一阵兵荒马乱,杨玉瑶穿着里衣,批着湿漉漉的长发,惊魂不定地坐在梳妆台前。

    沈娇带着侍女推开房门,看到杨玉瑶惊吓般转过身来,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命人点着房中的火盆,沈娇取来干爽的巾帕替她细细擦干头发上的水珠。

    一位丫鬟端了碗汤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

    沈娇放下手中的巾帕,取过装着汤的碗:“来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杨玉瑶接过碗,小口小口喝着汤问道:“嫂嫂,刚刚那人是?”

    “是二皇子殿下。”沈娇说道。

    杨玉瑶疑惑:“可二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府里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把这汤喝了,好好睡一觉吧。”

    看着杨玉瑶歇下,沈娇才从房中出来,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嬷嬷上前禀告道:“世子妃,采露找到了。”

    沈娇点头道:“知道了,让人好好守着小姐的院子,再出状况你们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嬷嬷低声连连应道。

    国公府书房内,镇国公杨靖独自坐在书案后不怒自威,本应摆放在书案上的砚台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杨君远推门进来,绕过地上的砚台碎片,走到书案前,“父亲。”

    镇国公问道:“查清楚了?”

    “目前查到,引二殿下到静花院的那名小厮是随着客人混进来的,不是咱们府里的人。”

    杨君远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继续说道:“而且瑶儿院子里的下人都被人提前支走了,就连采露也被打晕在偏房。”

    镇国公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说道:“查清楚是谁的人了么?”

    杨君远道:“还没。”

    “二殿下那边有什么反应?”镇国公又问道。

    “据探子回报,二殿下回府后立马派了几波人出府,想必也是在调查此事。”

    镇国公冷哼一声,说道:“继续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胆敢算了到我国公府上。”

    “是。”

    “你先回去吧,明个儿找个时间,去二皇子府上拜访一趟吧。”

    “是,孩儿先告退。”杨君远拱手道。

    镇国公摆了摆手,“去吧。”

    ……

    距离那日上巳节已经过去三天了,杨玉瑶坐在院中凉亭里心不在焉地拨弄琴弦,

    那天过后,院里的仆人全换了一轮。

    其间,哥哥和父亲都来过,只是都叫她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小姐,不好啦不好啦!”采露慌慌张张从院子外跑了进来。

    杨玉瑶问道:“何事这么慌张?头不晕了?”

    采露喘着气说道:“奴婢方才听人说,宫中…宫中要给您和二皇子赐婚!”

    “什么?”杨玉瑶起身。

    采露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日二殿下闯进您房间的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整个金陵都传开了。”

    杨玉瑶听罢,提起裙摆便往外跑:“不行,我要去找父亲。”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呀。”采露追着跑出去。

    杨玉瑶来到镇国公书房外,正欲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陶瓷碎裂的声音,紧接着镇国公的声音想起:“不是叫你处理干净了吗?为何还能传得满街都是!”

    杨君远从茶几上倒了杯茶,放到镇国公面前,低声说道:“父亲息怒,那日设宴人多口杂,难免……”

    镇国公喝了口茶,冷哼一声:“查清楚是谁动的手脚了?”

    “那名小厮隔天便被发现淹死河中。”杨君远停顿了一会,“不过二殿下的人查到之前和他接头的人来自宫中。”

    镇国公问:“宫中?”

    “是景阳宫,那名小撕原本是要把三殿下带到瑶儿房中的,只是不知怎么变成二殿下了。”

    “景阳宫,贵妃刘氏。”镇国公冷哼一声,“三皇子的母妃。”

    镇国公说道:“圣上年纪大了,近年来朝中立储的呼声越来越高,大皇子乃中宫所出,占长占嫡,大皇子王妃又是当朝丞相的孙女,朝中支持他当储君的官员大有人在。”

    镇国公走到书案前,看着书案上的古画继续说道:“这些年刘贵妃备受圣上盛宠,风头都快要越过中宫了,自然不愿意三皇子久居人后。”

    杨君远说道:“刘贵妃的父亲刘太尉曾拉拢过咱们,希望镇国公能扶持三皇子,未曾想父亲拒绝了,所以便想从瑶儿下手。”

    “前段时间,刘贵妃求圣上将瑶儿赐婚于三皇子,被圣上斥责了,没想到竟使出如此下作之法。”镇国公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杨君远又问道:“只是圣上赐婚之事……”

    “圣上只怕比我们更加不愿瑶儿嫁给二皇子,只是为了皇家脸面,不得不赐婚。”

    杨玉瑶听到书房内的对话,放下正欲敲门的手,转身离去。

    采露跟在杨玉瑶身后,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杨玉瑶摇了摇头,抬头望向天空,心中一阵发寒。

    古往今来,争权夺利皆是万般凶险,就连手握兵权的镇国公府也要牵连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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