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陷，啊啊啊，好帅啊！！！”
大操场这边，好几个女生站在台阶上，激动呐喊着。
这其中，梁璐的反应最大。
她拼命摇晃着轻羽的手臂，情绪高涨，活像一个追星的无脑粉。
但喊着喊着，她的音量逐渐下降。
轻羽侧眸看她。
就见梁璐正一脸不可置信的和旁边几个女生讨论。
“那谁啊，不是说他拒女生千里之外的吗？”
“妈呀，他对着那女生笑了！”
轻羽对别人的八卦没什么兴致，慢吞吞收回视线，却意外瞥见那个叫陈陷的男生将自己的外套盖在面前的女生头上。
接着还恶作剧般隔着衣服揉了把那女生的发。
今天出了太阳，暖黄色的阳光懒洋洋的投射在那两人的身上，周围是加油助威的人群。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
他在闹，她在笑。
可画面却像是定格了一般，深深撞进轻羽的心底。
如此亲密又自然的互动，也曾在她和沈嘉衍身上发生。
往事一幕幕浮现。
这些天她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洪水般一阵阵涌上心头。
冷风袭来，卷起一地的残叶，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撞进鼻息。
轻羽感觉鼻头一酸。
梁璐劝她看看别人，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在她心里，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沈嘉衍了。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
小操场上的比赛不知何时已经结束。
轻羽赶来的时候，人群渐渐散去。
她捧着手里的水，有些失落。
“轻羽？”有人喊她。
轻羽回头，看见谢俞穿着短袖短裤，正朝她这边走。
谢俞也参加了运动会，他报的短跑，等会就轮到他这一组了。
“你来看我比赛吗？”
谢俞走到她面前，一双眸子闪烁着雀跃的神色。
轻羽张了张嘴，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谢俞见此情景，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神色黯了一瞬，但很快就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指着她手里的矿泉水道：“这水我能喝吗？马上就要比赛了，去小卖部来不及了。”
轻羽顿了会，但还是将手里的水递到他面前。
“当然……可以。”
“嘉衍，你在看什么呢？”
不远处的操场上，刚比完赛的沈嘉衍和谌彦军坐在篮球架下休息。
谌彦军的女朋友不知在哪弄来了两条毛巾，他自己拿了一条，回头递了一条给沈嘉衍。
就见他正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正前方。
谌彦军不明就里的顺着视线望过去。
“那不是，轻羽吗？”
跑道旁的台阶上站着一男一女。
此时比赛已经结束，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那两道身影立在那很容易就被人捕捉到。
谌彦军收回视线，神情复杂地看向沈嘉衍。
少年面色冷峻，唇线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尾猩红。
看得出来，他此刻内心非常不爽。
谌彦军几乎没看见过沈嘉衍情绪失控的样子，他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平静漠然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
那边，轻羽似有所感地抬头。
隔着一段距离，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轻羽眼睫微颤。
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僵持不下，她原本想来主动缓和一下关系的，可现在真见到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
沈嘉衍似乎也没有过来的意思。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胶着着。
过了一会，还是轻羽忍不住了，她和面前的谢俞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往沈嘉衍那边走去。
沈嘉衍脖子上挂着毛巾，手肘搭在膝盖上，微微喘着气。
走近了看，还能看见双鬓旁细微的汗珠。
轻羽一瞬间有点懊恼，她怎么就没多买一瓶水呢？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多余。
沈嘉衍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轻羽的心咯噔一下。
以前沈嘉衍虽然也是这样，情绪很淡，但对着她的时候，态度不会这么冷冰冰。
这让原本就有些局促的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谌彦军开口打破僵局：“轻羽，你怎么在这啊？”
轻羽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沈嘉衍，咬着嘴唇，一时没答话。
过了会，她调整了下情绪，勉强弯起唇角，说：“我来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诶，沈嘉衍，你在这啊，喏，我刚买的水，给你。”
是那个叫王亿仙的女生。
这女生看都没看轻羽一眼，当她不存在似的，把水怼到沈嘉衍面前。
“你快拿着啦，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功能饮料，补充能量的。”
说完，眼角有意无意的瞥了轻羽一眼。
都是女生，轻羽怎会看不懂她眼神中的挑衅之意。
轻羽忽略她不善的眼神，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嘉衍……上次在食堂，我措辞有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被几双眼睛盯着，轻羽感觉如鲠在喉，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只是不想你为难，其实，你有自己的社交圈或者交了新的朋友，我都不会有意见……反而很为你开心……”
“从初中到现在你一直顾忌我，放弃了很多个人的空间……”
“所以，你现在需要个人空间？”
沈嘉衍猛的抬眸，对着她一字一句的问。
他猝不及防的打断，让轻羽大脑宕机了几秒。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嘉衍：“你上次说，身边已经有人陪了，不再需要我。”
这下连一旁的王亿仙和谌彦军都听出了他话里的吃味。
只有轻羽这个当局者迷。
她眼神闪烁，思绪一片混乱。
她能怎么说，总不能说那些话是她一时上头说的气话，她其实很在意他交不交新朋友，也很在意他和别的女生产生纠葛。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永远都是她。
可这些话她不能告诉他。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会长大，以后，”她说到这里，莫名有点哽咽，“以后你会交女朋友，也会结婚，我们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你也不会一直陪着我……”
“所以，我肯定要试着和别人相处，试着习惯没有你作伴的日子……”
她欲盖弥彰的说了一大堆，可沈嘉衍却只听到了“女朋友”和“结婚”这两个词。
同样的这些话也适用于他。
轻羽会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她的身边总有一天会出现另一个男生取代他现在的位置，做着那些他曾为她做过的事。
其实冷战的这些天，沈嘉衍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她，可某些画面却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三个人，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
他害怕自己去找她，情绪失控下会将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那层窗户纸捅破。
更怕，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他们的关系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然而现在，她却过来亲手将那层脆弱的纸撕下。
她从来只拿他当一个陪伴在身边的好友，她的未来里也不会出现他。
“嗯。好。”
像是要如她所愿一般，沈嘉衍伸手接过了王亿仙手中的饮料。
他站起来，没什么情绪的开口：“不如，你从现在就开始习惯吧。”
说完，抬脚从轻羽身边走过。
……
轻羽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
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这会到了饭点，班里没多少同学。
只有梁璐和李洁还有几个女生围坐在一起，孜孜不倦的讨论着上午的比赛。
梁璐：“我告诉你们，找男朋友一定得找帅的，丑的影响基因。”
“万一帅哥看不上我们呢？”
“死缠烂打硬泡啊！”
李洁：“璐璐你别乱支招了，女追男隔座山。”
梁璐：“那就广撒网嘛，愿者上钩，反正不要在一颗树上吊着，你说呢，轻羽，我听说小操场那也有几个不错的男生，你有没有看中的？”
轻羽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梁璐用手肘碰了碰，还是没反应。
她又探过身子去问前排的谢俞：“怎么了？你刚不是说轻羽和你在小操场碰到了吗？”
谢俞回想起刚在操场上看见的那一幕。
他隔着一段距离，并没有看清轻羽和沈嘉衍讲了什么，但是从后面沈嘉衍抛下她径直离去的画面来看，估计是不欢而散。
他犹豫着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了梁璐。
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是李洁率先注意到，她连忙从抽屉里抽出纸巾递给轻羽，怕她不好意思，还特意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
她小声的安慰：“你怎么了轻羽？怎么哭了？”
梁璐就坐在轻羽旁边，听到了李洁的话，也回过头去看轻羽。
少女死死低着头，睫毛湿润，白皙的脸庞滑过两行泪水。
她拼命咬着嘴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梁璐心疼的抱住她：“怎么了我的宝？是不是沈嘉衍欺负你了，你跟我们说，我们去给你报仇。”
轻羽很少在别人面前哭，现在班里还有一些同学没走，她更觉得不好意思。
干脆整张脸顺势埋进梁璐的肩膀。
她从来没有在除了沈嘉衍以外的人面前宣泄过自己的情绪，面对着梁璐她们关切的样子，她顿时觉得更委屈了。
她压抑着哭声，瓮声瓮气的说：“璐璐，我好难受啊，我很努力的装作着一副洒脱的样子，可是，可是我还是好难以接受，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有人说，暗恋是一个人的默剧，而轻羽这场持续多年的独角戏，好像在今天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