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周一,早自习下课后,二中照例举行升旗仪式。
烈日之下,同学们都跟焉掉的黄瓜似的,一个个歪七八扭地站着。
国歌之后,教导主任站在台上开展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讲话。
终于,随着一句:“好,我今天要讲的就这么多,接下来,请高一一班的沈嘉衍同学到台上发表演讲。”教导主任结束了他漫长且枯燥的演讲。
……
沈嘉衍的名字就像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台下原本萎靡不振的队伍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无数双目光一齐投向升旗台。
在二中,不管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没有人不知道沈嘉衍这个名字。
女生们私下不知道议论过他多少回。
那少年穿着最为普通的校服,明明是同学们口中吐的掉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好看。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沈嘉衍,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天赋与努力》。”
“呀,帅哥不愧是帅哥,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又帅又高学习又好,声音又苏,简直buff叠满。”
“你说,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啊,不过,听说他还挺难搞的。”
“不知道啊,思思,你不是说你初中和沈嘉衍一个班吗?沈嘉衍初中的时候有谈女朋友吗?”
台下,高一某个普通班的女生们,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
刘思思正望着台上的少年出神,好友连喊了她几下,她才回过神。
“思思,沈嘉衍初中的时候有没有谈过女朋友?”
刘思思:“没有,他初中的时候很高冷,连男生都不搭理,更别说女生了。”
“可我听说他有个青梅竹马啊。”
“对,我也听说了,说他对这个女生很不一样。”
刘思思:“那女生我认识,是我家亲戚,长得一般,各方面都一般。”
“长得一般?哇,这么大一帅哥居然不看脸?”
“什么不看脸啊,”刘思思不以为然,“沈嘉衍根本就不可能喜欢她,我们初中的时候很多女生都喜欢他,放着漂亮的不喜欢,难道非要喜欢一个啥啥都一般的人吗?沈嘉衍又不是脑子坏了。”
“其实像这种帅到惨绝人寰的帅哥,也不一定非看脸,说不定那女生有什么过人之处,比如说性格啦,或者对沈嘉衍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
升旗仪式结束后,队伍解散,同学们三两结对往各自的班级走去。
刘思思并没有同好友们一起回教室,而是逆着人流四处张望。
刘思思很快就在人群中搜索到沈嘉衍的身影。
沈嘉衍被教导主任叫到升旗台下谈话,刘思思站在另一侧等着,没多久,教导主任拍拍沈嘉衍的肩膀,又同他说了几句,然后背着手转身走了。
“沈嘉衍。”
沈嘉衍连头都没有回,迈着步子往前方走。
刘思思没放弃,一路小跑来到他面前。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沈嘉衍的步伐被她硬生生给逼停了。
“嗨,沈嘉衍,”刘思思局促地笑笑,“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刘思思,初中和你一个班的,我和轻羽是亲戚。”
听到前半段,沈嘉衍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直到听到轻羽的名字,沈嘉衍才掀起眼皮,毫无情绪的看了她一眼。
“其实我来找你也没别的事,就是我现在住在轻羽家,轻羽她呢,话比较少,和姑妈很少沟通……”
她还没说完,就被沈嘉衍打断。
“有事吗?”
刘思思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重新组织语言,继续道:“最近学校都在传你和轻羽在谈恋爱,所以我就想过来求证一下……”
“和你有关系吗?”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替姑妈来问的,她不知道从哪听到了你们的传言,很担心,但是轻羽又不和姑妈好好沟通……”
说到这,刘思思看了看沈嘉衍脸上的表情,他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于是,她状似无意的试探性地接着说:“不过姑妈也是,她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你怎么会喜欢轻羽呢,她和那些追求你的女生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私心。
“其实你初中那件事我知道,我还算半个目击者呢。我想你对轻羽应该只是感激和愧疚对吧,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出面澄清这些传闻。”
……
沈嘉衍全程没有开口说一个字,神情淡漠。
刘思思见他没有开口否认,几乎是下意识就认为,他的沉默也相当于一种答案。
他对轻羽所有的特殊,与众不同,全部源自三年前一桩旧事,所牵扯出来的瓜葛。
然而,下一秒,只见先前还面色淡然的少年,轻嗤一声,唇边挂上嘲弄的笑:“你这么了解我?”
“你跑到我面前冠冕堂皇的说这么一大堆废话,是想证明我对轻羽没兴趣,还是说,你喜欢我?”
被戳穿心思的刘思思站在原地,脸色逐渐由白变红。
她是喜欢沈嘉衍,从初中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可喜欢他的女生太多,比她漂亮的也太多。
她自知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看到她,但没有关系,反正那些漂亮的他也一个都没看上。
可后来,他身边出现了轻羽,一个在她看来普通到不起眼的角色,甚至各方面都不如她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无数次,刘思思都在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么普通的轻羽,既然轻羽都能入他的眼,那又为什么不能是她。
如果沈嘉衍看上的是一个漂亮,优秀,她这辈子都比不上的人,或许,她的心里也不会这么不平衡。
“我只是比较好奇,追你的什么样的女生没有,你怎么就偏偏看中她呢?我和轻羽认识这么多年,实在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你青睐的。”
沈嘉衍不吃她这一套,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你不用激我套我话。”
到这里,沈嘉衍的耐心已经告罄。
“你没资格在我面前议论她,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撂下这句话,沈嘉衍径直绕过她,往教学楼走。
刘思思站在原地,瞳孔中猛烈的情绪快要将她淹没。
大课间时,轻羽去了趟班主任办公室,不到五分钟,她又一脸灰败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个底,但当老班告诉她这学期宿舍没有床位了,得下学期才能住寝时,她的心情还是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一沉转眼就到了周五,在学校的日子还好,每天晚上回家,张妈都睡了,连照面都不用打。
对于即将到来的周末,与同学们雀跃无比的心情相比,轻羽和他们简直是两个画风。
上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下课后,语文老师让轻羽这个语文课代表去她办公室拿练习册。
二中的教学楼是连在一起的,这样的设计比较省时,不用爬楼梯。
从语文老师办公室出来后,轻羽站在过道上,有些犹豫。
办公室和刘思思的班级紧挨着,她和刘思思在学校很少会碰到,唯有的几次也都是她来拿作业本路过她们班级时,不小心打了照面。
眼看着要上课了,如果不经过刘思思的班级,而绕远路爬楼梯的话,怕是要迟到了。
最终,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迈开步子,直直往前走。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她即将要走过刘思思的班级时,身后猛然响起一道女声。
“呀,轻羽。”
周遭是男男女女打闹嬉笑的声音,轻羽想装作没听见,脚步未停。
谁知那声音的主人并未放弃,快步来到她身旁,再一次和她打了声招呼。
“轻羽,我和你打招呼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刘思思声音里带着笑,可听在轻羽耳朵里只觉得刻薄无比。
轻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目不斜视,也不搭腔,继续往前走。
刘思思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虽然穿着一样的校服,但是举止之间都透着一股社会气息。
轻羽步子迈得很大,和她们拉开了一点距离。
社会姐平常最看不惯的就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人,这会见自己的好姐妹被忽视,顿时来气:“这女的谁啊?你和她打招呼她理都不理什么意思啊她?”
刘思思:“害,我家亲戚,她一直都这样,谁都瞧不起,谁都不搭理。”
社会姐:“妈的,调子这么高?”
刘思思知道说什么最容易激起这种社会姐的怒气:“可不是嘛,之前初中的时候,她嚣张得很,谁和她说话她都不理,就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果然,社会姐不出意外的上套了。
只见那社会姐冲着轻羽的背影不客气的喊道:“喂,前面那个女的,你站住。”
轻羽隐隐约约有听到她们的对话,知道刘思思故意在那拱火,眼下只能不搭理,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这一态度落在社会姐眼里,更加证明了刘思思说的那些话,而这些社会姐日常没什么事,就爱教训这些在她们眼里“气焰嚣张”的人。
社会姐挽着刘思思,快步来到轻羽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社会姐先是上下打量了会轻羽,见她气质像好学生,似乎有了什么底气,立刻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语气不善的冲她嚷道:“诶,你哪个班的?你蛮嚣张啊,我姐们和你打招呼你理都不理。”
“说话啊,谁罩的你,调子这么高。”
刘思思:“哎呦,人家和我们学校那个大红人沈嘉衍是青梅竹马。”
沈嘉衍这个人社会姐知道,但是一个次次上红榜的书呆子对她们这种人没有半点威慑力。
“沈嘉衍?一个书呆子罩着你,你就敢这么猖狂?”
轻羽抿着唇,抱着手里的练习册,面对对方的找茬,不予理会:“麻烦让一下,要上课了。”
“呵呵,想走?你今天不给我姐们道歉就别想回教室。”
轻羽:“我凭什么道歉?”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都是刘思思她们班里的,社会姐当着本班的人面前自然不能丢面子,她刚要扬起手好好教训一下轻羽,就见她们班班主任迎面从对面走过来,同一时刻,上课铃打响。
社会姐不甘心地指着轻羽:“下午放学你给我等着,我会到你们班上找你的。”
……
二中校风整体一般,打架闹事的也有,不过都发生在普通班,奥数班的学生虽然成绩有高低之分,但班里的风气还是很纯良的。
轻羽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如果去告诉老师,以刘思思狡诈的性格肯定不会承认,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
想了想还是算了,也许对方只是为了面子一时口嗨。
她虽是这么宽慰自己,但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她和沈嘉衍去食堂,不知怎的,周五了,来食堂的人也很多。
两个人站在长长的队伍里,两边都排着长队,人多了,来来往往的总避免不了碰撞。
沈嘉衍站在轻羽前面,时不时转过身子怕有人撞到她。
就在他准备开口让轻羽去找个座位等着时,谌彦军直直冲到他们队伍里,然后挤到沈嘉衍的后面。
谌彦军:“轻羽,我插个队,你不介意吧?”
轻羽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啊,哦,好。”
谌彦军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转而搭上沈嘉衍的肩膀:“靠,我就上个厕所,你连等都不等我。”
沈嘉衍没心思和他瞎扯,他立刻注意到轻羽的情绪有点不对,他说:“你先找个位置坐着吧,想吃什么我帮你打。”
谌彦军:“嘤嘤嘤,人家也想要你帮我打。”
轻羽抽回一点思绪,望了一眼前面的队伍,很快就到他们了:“没事,你帮我打的话,又得重新排队了,前面马上就到我们了。”
轻羽后面排着的几个女生,不知谈起了什么话题,视线频频往前方落,互相娇羞的你推我搡。
随着她们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轻羽不可避免地受到牵连。
她本就心神不宁,几次被撞到谌彦军的身上,她都没感知到。
倒是谌彦军反应过来,不正不经地开玩笑:“轻羽,你老是往我身上撞干嘛啊?你这样,我可不负责哦。”
轻羽依旧是一副失神的模样,眼神呆滞的看着他:“啊,不好意思。”
本来就是个玩笑话,轻羽一道歉,弄得谌彦军一时失语。
后面几个女生仍旧不收敛,轻羽再一次被她们波及到,只是这一次,一双手臂横空而出,隔在了轻羽和谌彦军之间。
沈嘉衍不知什么时候从队伍里走出来,手臂略微扶住轻羽,垂着眸扫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没有碰到。
他盯着谌彦军,语气里透着不爽:“你插队引起了后面同学的不满,你重新排吧,不要影响到我们。”
谌彦军一脸懵,啥?
重新排队的谌彦军装耳挠腮,自己啥都没做,他不爽个什么劲啊。
想着想着,他发现沈嘉衍刚刚说话的语气,神态,和那天在网吧时一模一样,当时他就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突然,脑子里一道光闪过,他瞬间明白过来。
沈嘉衍他,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