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衍的返程机票原本定在周日下午,虽然赶不上晚自习,但能赶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这样他能送轻羽回家。
然而从周五他出校门一直到现在,轻羽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一个消息,甚至他主动给她发消息,她也不怎么回。
他心里像是堵着块石头似的,于是他不顾沈妈妈一再的挽留,执意将机票改到周日上午。
下了飞机,他直奔二中。
这会是下午三四点,下个星期就要期末考了,班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同学,都坐在自己座位上自习。
可惜这些人里并没有轻羽。
沈嘉衍坐在座位上,时间从四点跳到五点,最后转到六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打铃了,可轻羽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谌彦军是五点多到的班里,期间他一直时不时侧目去看沈嘉衍。
就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教室里某个空位上。
于是,谌彦军也很快注意到轻羽还没来。
他想起周五发生的那件事,内心有两个小人在不断打着架,最终,他还是把那事告诉了沈嘉衍。
只见沈嘉衍原本沉静如水的面容顿时变得阴云密布,眉头不可抑制的拧起。
在距离晚自习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轻羽才缓缓走进教室。
她一直都低着头,避免和任何人的目光产生碰撞。
那些灼热的似探究,似看笑话般的目光,烧得她脸火辣辣的疼。
比起恐惧,被她们在教室当着班里同学的面百般辱骂,她更多的是觉得耻辱。
她坐在座位上,只觉得如坐针毡。
这时,班里不知怎的传来一阵骚动。
“靠靠靠,沈嘉衍在普通班掐着一个女生的脖子,发了好大的脾气。”
“什么什么,沈嘉衍居然打女生?”
轻羽“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出了教室。
一路上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不停祈祷事态不要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也许在别人眼中,沈嘉衍总是对任何事都没什么反应,看着好像没脾气似的。
可只有她知道,沈嘉衍失控起来,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不会给自己留一丝余地和退路。
初中的时候,有个女生叫余晨雨,一次换座位,轻羽和她成为了同桌。
她们经常一起去食堂,小卖部,关系处得还不错。
后来,班里换座位,余晨雨和刘思思坐到了一起。
也就是从那天起,余晨雨开始疏远她,那时候轻羽没有太放在心上,她不怎么擅长主动去维系关系,对于这种无疾而终的友谊,她早就习以为常。
直到某天在学校厕所,她无意间听到余晨雨和刘思思在背后说她坏话。
她才惊觉,曾经和她有说有笑的女生不知何时对自己满怀恶意,至于到底是余晨雨主动去和刘思思抱团,亦或是刘思思挑拨在先,已无从得知了。
总之,从那天以后,轻羽经常看见刘思思和余晨雨靠在一起,以为她没注意,不停的冲着她指指点点。
那时距离中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反正以她们的成绩也不可能和她一个高中,面对她们这些小动作,轻羽索性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然而,她不找事,不代表事不会找到她身上来。
那个叫余晨雨的女生,家庭条件比较差,父亲无能,妈妈刻薄糊涂,视钱如命,她经常偷拿她妈妈的钱,后来被发现,她居然全部栽赃到轻羽身上。
说是轻羽指使她的,轻羽在学校霸凌她,偷的钱也全被轻羽拿去了。
这余妈妈一听,连怀都没怀疑,直接冲到轻羽家。
一开始是讨说法,后面要赔偿,见要不到就闹着要把轻羽送去警察局。
推搡的过程中,轻羽从楼上摔下来,白皙的皮肤上立刻青一块紫一块。
沈嘉衍知道这事后,像疯了一样冲进教室,拽着余晨雨的头发将她拖到厕所。
那天,一向清冷自持的少年,瞳孔中泛着嗜血的红,脸上带着毁灭一切的狠意。
他把那女生的头死死摁进溢满水的池子里,不管她如何挣扎,呼救,他手上的力道都没有减少半分。
……
最后,五六个男生一齐上才硬生生把沈嘉衍拉开。
而那个叫余晨雨的女生因呛水昏迷被送去了医院,差一点就要没命了……
时间拉回,高一某个普通班里,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看热闹。
沈嘉衍死死掐着刘思思的脖子,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痛苦挣扎。
他用了十成的力,和那时候一样,没有留一丝余地。
旁边的社会姐,一开始还在那叫嚣,眼看着刘思思挣扎的力气越变越小,掐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有半分松动,她“啊”地一声,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连隔壁班的都出来了。
刘思思本班的一些同学见事态好像越来越严重,赶紧跑出去叫老师。
“那个这位同学,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你先放手,万一刘思思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
这句话非但没有震慑住沈嘉衍,反倒让他的脸上染上一丝疯狂的神色。
他冷峻的脸上是蔑视一切的神情,语调森然:“你觉得我会怕吗?”
这一刻的沈嘉衍,浑身戾气,眼里是浓烈的狠意,与昔日那个站在云端之上的清冷少年硬生生割裂开来。
轻羽到她们班的时候,班上正乱作一团,门口围满了人。
她拼命挤进去,一眼就看到浑身戾气的沈嘉衍和面色紫红快要失去意识的刘思思。
轻羽脑子里轰地一声,冲过去一把拖住沈嘉衍。
“嘉衍,嘉衍,你冷静一点,她们没有怎么样我,没有对我动手,真的……”
轻羽的出现,让沈嘉衍的理智回归了一些,但不多。
他仍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轻羽见状,急得都要哭了,眼眶里逐渐沾上雾气。
“嘉衍,她们真的没有碰我,你看,我的脸上,身上都没有伤痕。”
迟迟赶来的谌彦军也没料到沈嘉衍会直接跑到她们班上来,更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谌彦军也过来拽沈嘉衍:“嘉衍你先放手,那天的事我可以作证,她们确实没有对轻羽动手,只是嘴上说了些不好听的。”
闻言,沈嘉衍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手上力道变小。
他侧过头,余光扫过轻羽的脸庞,校服下露出的两条胳膊,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轻羽:“嘉衍,不要这样,我求你了……你不能毁了你自己……”
她没忍住,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浸湿了他胸前一大片衣服布料。
沈嘉衍浑身一震,理智逐渐回笼,他垂眸,用另一只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别哭。”
……
刘思思被人扶到了座位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沈嘉衍和轻羽不可避免的被喊去了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两个班的老师各站在自己学生面前,教导主任拿着茶杯,坐在椅子上,脸上是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沈嘉衍是谁,那可是妥妥的清北苗子,想当初学校领导们听说,中考省状元要来他们学校,可把他们激动坏了。
在二中一年,校领导们都对他关爱有加,时不时就会询问下他的学习情况,偶尔还会关心一下他的校园生活。
在他们眼里,沈嘉衍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成绩优异,性格沉稳,不打架不惹事也不闹事。
可今天,他居然在学校闹出这么大动静,被掐的那个女生到现在还躺在医务室吊葡萄糖。
教导主任:“沈嘉衍,你太令我失望了,欺负女生欺负到人家班上去了。”
刘思思这会在医务室,社会姐作为当事人之一也来了办公室,只是这会,她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头低着,整个人缩在自家班主任身后。
普通班班主任见状更加觉得是自己班学生被欺负了:“那是欺负吗?我学生现在还昏迷在医务室,他是奔着掐死她去的,我看这个学生根本就是潜在的犯罪分子。”
奥数班的班主任立马站出来,先是用严厉的口吻训斥了一顿沈嘉衍,接着话锋一转,护起了犊子。
“你说的也太严重了,沈嘉衍在班上一向不惹事,这事我也问过我班上的学生,是你班上的这两个女生欺负张轻羽在先。”
“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连手都没动,一些口角之争罢了,你班这个男生就冲进来要掐死我的学生,在学校就这样,出了社会还得了!”
转而又对着教导主任一顿疯狂输出:“老李,你不要因为他学习成绩好就纵容他,这种学生以后成了杀人犯,别人还要骂我们二中养虎为患。”
轻羽班主任:“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谁不知道你们普通班的学生什么德性,不是她们先挑事,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吗?”
……
那普通班的班主任还说了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话,作为当事人的沈嘉衍表情漠然,仿佛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倒是轻羽听不下去了,“老师,这事不怪嘉衍,他听说我被人欺负,以为她们对我动了手,所以才会一时冲动……”
双方班主任仍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教导主任却敏锐的捕捉到轻羽话里一些字眼。
“你们俩什么关系?”
刚进办公室时,教导主任也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怀疑,但被轻羽班主任一句两人从小认识,关系很好,沈嘉衍只是出于义气,暂且打消了疑虑。
这会听到轻羽的话,那股若有似无的疑虑又噌地窜上来。
教导主任突然的出声,两边班主任皆是一愣,轻羽班主任率先开口:“这俩孩子我在班上观察了一年,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就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较深厚,老李你放心,我用人格担保,他们之间肯定是清清白白的。”
刘思思班主任见缝插针阴阳怪气:“清清白白的这个男生反应那么大?我看老李你干脆查查他们的手机,有没有猫腻一看就知道了。”
教导主任还真就听信了,拿了他们的手机仔仔细细翻查着上面的聊天记录。
那些露骨直白的话语倒是没发现,但是聊天记录太过频繁,且两人的对话里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亲密。
二中向来对早恋一事持严格的态度,只要抓到,甭管你学习多好,一律开除。
于是原本打算只打电话通知沈嘉衍家长到学校来的,这下因为教导主任怀疑他们早恋,轻羽也要被迫叫家长。
沈嘉衍的妈妈在外地医院住院,没办法到学校来,轻羽没给张妈的号码,给了张爸的。
张爸在那头仔仔细细听了来龙去脉,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女儿有没有谈恋爱,也不是质问女儿人家为什么不找别人麻烦只找你呢,而是只关心女儿在学校受了什么样的欺负。
轻羽瞬间觉得鼻头一热,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家人无条件的袒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