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林怀川说。“我为陛下谋划,夺回全部军权,制衡朝堂。”

    “条件呢?”小皇帝将自己怀中的暖手炉递给了他。

    “事成之后许我归隐山林,保住谢家。”林怀川没有接,说完之后紧张地含住了半个下唇看着他,深恨自己不是那么会心理学,没法看穿一个人。

    “这样简单?”他还以为要保谢家荣华富贵要免死金牌呢。

    “就这样简单。”林怀川觉得小皇帝哒哒敲在桌子上,似乎不信他。“陛下想要控制我,保证我的忠心,可以随意提条件,只要是我可以给的,蛊、毒什么都可以。”

    话本没少看啊。“你身边护卫的命。”

    “不行,人命不行。”

    “那只猫。”小皇帝逗他。

    “不行。”林怀川觉得还是自己提一个爽文剧情点吧。“服毒,定期解药。”

    “可以,你若是背叛,我就送谢家下去陪你。”

    “多谢陛下。”林怀川如今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一国之君,一言九鼎。

    小皇帝摆摆手叫他坐下。“你既然来,就应该有了想法。这么大的旋涡可不好藏啊。三方势力混杂,更有戚澜在其中是你的软肋,你居于中央,要取得所有人的信任,又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朕,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你不怕?”

    怎么不怕,林怀川从未经历这些,之前说的写的都只是纸上谈兵,一来就是地狱级别的关卡,直接对上所有的大BOSS,还要无伤存活。“陛下只要肯信任我,我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计划。”

    小皇帝也是担心他安危的。“你尚且不能取得我的信任,要又要如何取信其他人。”

    “我若是掩掩藏藏反而做不成事。况且陛下知道我一定会跳这坑,不如直说获得陛下支持。”林怀川不能出卖舅舅,所有一国君主最喜欢的品质就是,忠心和不欺瞒。林怀川继续说。“太后手中捏着我的把柄,江国公那自然是能够周旋一二,江家大厦将倾、太后江家利益再次重合;小王爷已经失势,若再起波澜必然是自掘坟墓;谢家和陛下表面平和,宁家和谢家有姻亲,陛下又假意用宁家,眼下我有办法可以做一个好局。”他们的时间不多,若是要用以前的案子免不了牵扯更多的势力,若是再策划新的就会被发现,这才是他的难点。“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计谋不在于多么复杂,有用就行,只是不知陛下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林怀川微微侧头斜着看向他。

    “你说呢?”

    “怀川不敢妄猜圣心。”

    小皇帝低下头,不想看他的神情。“别人不能,怀川无罪。”

    “陛下在明,掌握朝臣,在所有的势力里是最简单的,也是最被动的。小王爷的事足以看出陛下在金国有内应,小王爷多加防范便不足为惧,重要的便是戚澜、江家和宁家,陛下想要比先皇更好的制衡,而不是此消彼长。”林怀川觉得小皇帝想要的是所有人都只能靠着皇命调动,将领对于军队不能有过强的掌控力,他们要各不相干。

    “这显而易见,而且谁都能做到,你有什么用?”

    林怀川觉得不是他要找小皇帝,而是小皇帝需要他,是他们所有人需要他。“陛下需要的不止是一个两个大军权的覆灭,而是一个新的制度,我可以给陛下。”这是林怀川不可能被替代的原因,他脑中有五千年的制度,总能拼出一个适合大元的。

    这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林怀川站起来正色道。“混迹到如今层次的人绝不会是轻易由自己性子来的莽夫,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到更多信息,但信了什么不信什么我们如何掌握?与其让他们四处钻空子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不如就直接抛出一个可接触的,在不同人眼里站位不同的,且大家都需要的一个人。只有我可以。”

    “再加上一击致命,能够少去很多烦恼。”小皇帝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方案。

    这些是林怀川方才想明白的事,他以前一直以为皇帝要他就是要真正出谋划策斗朋党,但他那样的头脑天生就是帝王,一个优秀的帝王从来不会需要别人替他想办法,他们往往需要的是台阶,是借口。但他不缺,他什么都不缺,这么多年看文章变时局,不必非要他入仕的,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有别的原因,小皇帝需要他这一个人,只需要林怀川。

    “陛下的计划快要收尾,谁对谁要动手各家早已心知肚明,他们不会毫无察觉坐以待毙,之后的事绝不是隐于人后借刀杀人就能做到的,不然陛下不会急着让人请我出来,又只让戚澜来接触我。这一切陛下早就是计划好的,不过就是缺我这个棋子,如今到位陛下自然不会拒绝。”

    不是谢家人不会以完全的谢家利益为主,但有莫大关系,不属于任何一家,又都有联系,影响力足够大。

    有条件有软肋。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皇帝也要惊叹三分这个人,如此少的信息,竟然能推断出朝廷在金国安插了人手,还知道是自己故意让戚澜接近他入局,从他言谈几乎是能看出自己全盘谋划,当真是人才。唯一让自己意外的就是自己真的看重这个人。

    这个局面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林怀川已经是非进不可。

    不过。

    他要林怀川可不止是这两个理由,看来有些事他还不知道,那才是真的非他不可。

    “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所有的情报信息。”

    这不算过分,应该的,小皇帝答应的很痛快,给他递了纸笔和茶盏,他迫不及待看到那个新的制度。“好,只要你能够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

    结合大元的实际,尽量不与行政制度冲突太大的改变,他已经想了许久,不可能完全解决,但中央集权一点可以,略一思索,纸上笔走龙蛇,寥寥几句话,便是前人几年甚至几十年摸索的努力的精华。

    吹干了呈上,林怀川道。“如此我和陛下便算是结盟了。”

    “也可以算是朋友。”他是真心的。

    “怀川不敢。”

    李樾明显觉得林怀川的态度不如以往了,所以出言相邀。“先别走,陪朕下一局棋吧。”

    砰砰砰的声音传来,王公公知晓房中密谈,如此着急想必是大,进门在小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便匆匆走了。

    林怀川听见了许多叫喊声。“怎么了?”

    殿前的小太监道。“公子别怕,是走水了,离咱们这远着呢。”

    “哪个宫?有人吗?”

    “太妃宫中。”

    太妃?林怀川觉得不对劲,这时候谁还会要他们母子的命?

    小太监见他抬腿欲走。“公子你不能去。”

    内宫之中,外人不得擅入。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伤到人,你不放心可以同我一起去,若是陛下责问我一力承担。”

    但小太监不敢做这个主。

    “欧巴,咱们去看看吧,不然我剩下半宿也睡不着了。”他既然已经和小皇帝结盟,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给他脸子瞧。又道。“陛下应当也在那,这总不算你渎职了。”

    “好吧,公子小心些,不要进火场。”

    林怀川哼哈答应,他当然不会进火场,这个人铁了心要死,只怕都服了毒再点。

    皇帝果然在那,那是他曾经的嫡母,也给过他母爱,总是有点感情的。

    “见过陛下。”

    “嗯。”

    “太妃是为了替小王爷脱罪吗?”

    小皇帝点点头。

    林怀川的消息不足。“那为什么挑在这时候?”

    “战场接连失利。”

    “戚澜那边有消息了吗?”

    小皇帝眼中映着火光,神情却冰冷,就那么在意他?一直问问问。“没有。”

    林怀川点点头。

    外面的火灭了大半,人能进去,便把太妃抬了出来。

    下人用命,太妃还没怎么被烧到。

    满面泪痕,嘴角流血,确实服了毒。

    一刻钟前

    “娘娘!”宫女凄厉大喊。

    太妃顺着茶水吞了药丸,唇上还染着水光,拿起琵琶轻扫几下,这是先皇亲手为她打造的,技艺不精,但是用砂纸细细打磨,上了漆,显得凹凸不平,但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了。“我荣宠半生,就这五年过得不痛快,做一个普通人的妻子多好,也不必过这样屈辱朝不保夕的日子。”

    “娘娘若再熬一熬,也许就能出头了。”小宫女跪着,满脸泪痕地祈求她。

    “可我没脸再熬了。我教出了一个投敌叛国的儿子,我这五年谨小慎微,躲过那么多明枪暗箭,暗地里也做了不少坏事,四两拨千斤,挑拨江家与其他朝臣的关系,也没少因此沾血,只可惜就差一点点就让他们连成一片了。”

    太妃自觉虽是一介女流,一辈子翻云覆雨,可也就是为了别人,她又得到了什么?

    “可是娘娘是皇后啊。”

    太妃终于低头瞧了她一眼,宫女们啊,下人们啊,总是在为自己的主子计较,将他们捧得高高的,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为他们可恶的逻辑做自行注解,自我洗脑。可是,在主子们的眼里他们只是在苦难中可以推出去的人,多可怜啊!

    “我若是从一开始就是朱门绣户,也不在意这些下贱人的死就算了,偏偏是一个可笑奇怪的“良家”歌女出身,自然知道百姓苦楚,我可以沾血,我的孩子不能,他应该是最名正言顺的皇帝,我扶他上位,他却不善待子民,就不配我为他付出一切,也不配做皇帝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廷花。

    若是能好好活着,谁不想轰轰烈烈,无愧天地,可总是要人能先活着吧?

    命如草芥,逼得人做商女,最努力地压榨她,再用最恶毒的字眼来排斥她的勇敢坚强和挣扎,最后用高洁要求她,多可笑啊。

    太妃弹了一段她和先皇初见的情形,曲惊四座,俗套等待真的成真,歌女成了六品官的良家女,她与本来要替她赎身的书生分离,也曾肝肠寸断,现在也不曾忘怀。

    不过是人想要选择更好的可能,她不信男人心,所以,选了一个即便是变也能有最好的环境,她守着自己的心一辈子没交出去,虚与委蛇,但先皇没变心,他给了他能给的所有,只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妃并不后悔自己的防备,因为她也待先皇足够好了,只是对不起他的是,坏了他的国。

    宫女已经变成轻轻啜泣。

    太妃眨眼,一滴泪就落在指尖,有些滑,让乐声变了调,她停下了。

    在梳妆镜前她摘下了所有的朱钗戒指,只有一对耳环,这是她最喜欢自己的样子,是那时无忧无虑和乐人们一起在路上踏青的时候。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草地了,那样风吹过翻着银光的草地,生生不息的样子。“叛国要抄家灭族,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了,就只能赔我这一条命。”

    “娘娘,您若是走了,小王爷怎么办啊?”

    “我保他一次算是全了母子情分,他既然做错了事,失去依祜受尽磨难便是应当的,接下来的路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低声叹息,笑自己临了才懂得,不是自己的抢不到,何必生妄念,听了那临终的一句荣宠万年。罢了,走的弯路都是命里该有的劫。“只可惜谋划了那么多年,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你也走吧。”

    小宫女偏跪在她脚边不肯离开抱上了她的腿。

    太妃写了一封信交给宫女道。“把这个交给她,众人都以为是先皇杀了她丈夫……也是我欠她的,我想干干净净走,谁也不能欠。”

    眼前一身黑烟的太妃不再风采斐然,她嗓音嘶哑道:“陛下。”

    小皇帝低下头让她触到脸颊:“母后。”

    “对不起啊,我没有教好他。”太妃说。

    “不是母后的错。”是我们的错。

    太妃从自己的袖子里艰难地拿出了一个竹筒放在他手中。“这个你收好了,不要再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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