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酒馆，夜。

    拥挤的桌子，或站或坐的人们，碰撞的杯碟连同有些黯淡的烛火一起，把这个夏夜烘托得躁动异常。

    此刻，他们正围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干瘪的老头。老头接过面前的一碗酒，抹抹嘴，露出满意的神态。半晌后，他开口道：

    “这万圣阁的妖姬，大概是真的死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嘴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时间却没有人搭话。

    “啐！老子的仇还没找她报，便宜她了。”一个面有刀疤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这一声仿佛给周围的平静打开了一个缺口，旁边的人便开始一个跟着一个地开始搭腔。

    “真死了？怎么死的？不是说这妖姬厉害得很吗？”“也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了点，估计那点功夫，都是吹出来的。”“好看？你见过？快讲讲嘿。”“咳咳——”

    一声不悦的清嗓子声响起，众人这才想起，刚刚的老头，还没有说完下半句话呢。

    “葛老头，你倒是说说看，这林清辉，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嘛——”

    葛老头看到众人的注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舒展了一下后脖颈。

    旁边一个有点机灵的小伙子，见状，赶忙又递上了一碗酒。

    “嘿嘿——”葛老头仰头喝了一大口。由于喝得太急，他呛得满脸通红。

    也不知是羞赧，还是酒醉，他砰的一声放下了酒碗。

    “几个月前啊，从塞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这回，万圣阁栽在了小西天的手里！

    那林清辉也是首当其冲，被南无生一双大锤斩于马下。”

    “你这老头子，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谁不知道那林清辉是诈死？”

    刀疤男不悦地打断道。

    葛老头笑笑，“没错儿，林清辉被杀的消息传出不过一个月，江湖中就又有传闻，有人在江南见到了她。”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据说这妖姬回来以后，更加残忍暴虐，凡是和小西天有牵连的人，都难逃她的毒手呢。”刚刚递酒的小机灵，连忙补充自己的所闻。

    “可不是，她在江南屠了好几个村子，我们几个兄弟本想去那边求个生路，谁曾想……”旁边一个小乞丐，也忍不住说道。

    “那你怎么又说她死了呢，葛老头？”面带刀疤的男子，这会儿似乎坐得端正了些，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

    “因为啊，这回有人看见林清辉的头被砍了下来，就挂在严州城的城门上！”

    “什么？！”

    “是什么人干的？”

    “大快人心啊。”

    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变大，仿佛要沸腾的开水一般，每一个人都忍不住要吐出一个泡泡来。

    “那，知道是什么人杀了她吗？”小机灵瞪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期盼地看着葛老头。

    “也亏得是我在这儿，别人都得不着这消息。”葛老头躬下身，降低了声音。

    “—听说啊，下手的是那个少林叛徒，如尘。”

    这时的酒馆外，有一个黑白的影子缓缓经过。

    他听着酒馆内的喧器，顿了一顿，接着又迈开步子，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半晌后，男子在一户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去，眼前的匾额上写着两个字。

    熙园

    他缓步进入，旁边的守卫明明大睁着眼睛，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

    男子径直朝着一颗树下走去，盘膝而坐。

    树上的花瓣被夜风抖落，飘飘然在眼前旋转。

    “你大概没有想过，你这般声名狼藉，也会有人想要冒充吧。”男子轻笑着说道。

    当他笑着，旁边的夜风似乎都温暖了起来。

    “她与你，实在毫无相似之处，真不知这谣言是如何兴起的。”他抬头看向水面。

    水面平静，只有风微微拨动一丝涟漪。

    “我也蠢了，竟然真的前来确认。”说话间，男子闭上了眼。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是谁？］

    ［我是来渡你的人。］

    ［第一件事，便是要你自知。］